他憑什么?圖什么?難道僅僅是因為三年前那場可笑的“傘”的交集?還是說,這只是另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心血來潮時對腳下螻蟻施舍的一點憐憫?抑或是……更惡劣的、看我徹底墜入泥潭后,再輕輕推上一把的殘忍游戲?
無數(shù)個念頭在腦海里瘋狂沖撞,帶著尖銳的刺,扎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雨水順著發(fā)梢流進(jìn)眼睛,又澀又疼。我死死攥著行李箱濕漉漉的拉桿,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傅沉舟依舊靜靜地坐在車內(nèi),隔著降下的車窗,看著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沒有任何催促,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只有一片沉靜的墨色,仿佛在耐心地等待一個早已預(yù)料到的答案。他周身散發(fā)出的那種強(qiáng)大而篤定的氣場,無聲地壓迫著這方寸之地,連肆虐的暴雨都似乎被隔絕在他掌控的范圍之外。
跟他走?踏入一個完全未知、可能比江家更可怕的深淵?還是留在這里,繼續(xù)被這冰冷的雨水沖刷,直到徹底凍僵,成為這場豪門棄婦鬧劇里一個無人問津的注腳?
江辰刻薄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林薇薇那勝利者般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心上。前路茫茫,身無分文,我甚至不知道今晚該去哪里度過這漫漫長夜。
一股濃烈的不甘和破釜沉舟的決絕,猛地從心底最深處竄了上來,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疑慮。像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眼前只剩下一條看似通向未知、卻也可能蘊(yùn)藏著一線生機(jī)的路。
賭一把!
最壞,還能壞過現(xiàn)在嗎?
我猛地抬起頭,濕透的發(fā)絲黏在臉頰上,雨水模糊了視線,但我努力地、直直地迎上傅沉舟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嘴唇因為寒冷和激動而微微顫抖,我用力地吸了一口帶著雨水腥味的冰冷空氣,用盡全身力氣,清晰地吐出一個字:
“要?!?/p>
聲音不大,甚至帶著顫音,卻異常清晰,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
傅沉舟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極細(xì)微的東西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像是寒冰深處掠過的一絲極淡的微光。
他沒有說話,只是極輕微地頷首。
下一秒,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身形挺拔、面容冷肅的男人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快步下車。他步伐沉穩(wěn),雨水絲毫無法沾濕他筆挺的褲線。他徑直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替我擋住了大半風(fēng)雨。
“蘇小姐,請?!彼穆曇艉退谋砬橐粯樱瑳]有多余的情緒,恭敬卻疏離。
他伸出手,目標(biāo)是我那個破舊的行李箱。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拉桿,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這箱子,是我此刻唯一擁有的、證明“蘇晚”存在的東西了。
西裝男人動作頓了一下,目光平靜地看向我,似乎在無聲地詢問。
“……我自己來?!蔽业穆曇舾蓾?/p>
他點了點頭,沒有堅持,只是穩(wěn)穩(wěn)地舉著傘,將我嚴(yán)密地遮在傘下,然后微微側(cè)身,示意我走向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