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的試音在夜色里回響,像一把上了膛的槍。我站在落地窗前,霓虹在腳下流成河。
有人從背后低聲說道:這樁婚姻,是你唯一的活路。我卻在鏡子里看見一條細(xì)白的鎖鏈,
靜靜扣在我的喉間。第一章電梯抵達頂層時,金色穹頂里正響著管弦的調(diào)音,
像一群鳥在水晶燈下試探飛行。服務(wù)生推著香檳穿行,銀盤擦得能照見人心。
城市在腳下攤開,干凈、昂貴、遠離地面和汗味。我把肩上的披風(fēng)往上提了提,
禮服薄到能聽見心跳。我叫黎瓷。黎明的黎,瓷器的瓷。
這個名字是我九歲那年被帶進黎家時,管家遞來的一張名單里挑出來的。那天以后,
我有了新父親、新房間、新衣柜、新姓氏,
也學(xué)會了在餐桌上微笑、在宴會里低聲說話、用刀叉切開所有難以下咽的東西,包括委屈。
今晚是陸行之的訂婚宴彩排。臺上搭了拱門,白玫瑰堆成浪,攝影師正試機位。
主宴廳外側(cè)還有一間更私密的會客室,留給真正的對話。父親正在那里等我。
他一向不喜歡等人,但每當(dāng)我走進去,他總會抬表看看,然后把不耐煩壓回袖口里,
像紳士把匕首收入靴筒。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禮服,笑意恰到好處。坐吧。他說。
我坐下。他把一份嶄新的紙遞過來,紙邊壓著一條白金項鏈,細(xì)細(xì)一圈,鏈心鑲了顆梨形鉆。
燈光落在鉆面上,碎成無數(shù)冷光。提前一個月舉行婚禮,這份是補充協(xié)議。
父親慢條斯理地開口。你簽了它,黎家和陸氏的股份對賭才能推進。你也能安穩(wěn)進陸家。
我拿起那條項鏈,觸感像冬天里剛從玻璃上剝下的一層霜。
我看見鏈扣背面刻了幾乎看不清的字,像被誰用力擦拭過。我的指尖沿著它摩挲過去,
有一種說不出的荒謬與冷。父親的嗓音繼續(xù)在空中鋪開。訂婚不等于婚禮,懂嗎。
我們不能再拖,明早還要見幾位重要股東。陸行之已經(jīng)同意了條款。我沒有立刻看紙。
我把項鏈放下,問:為什么是現(xiàn)在。父親笑了笑。因為機會只來一次。因為你是我女兒。
因為這是你唯一能站上去的階梯。我知道,階梯這件事向來不是給我這樣的人的。
他給我的是另一種詞,名叫替代。那一年黎家弄丟了親生女兒,我被撿進門扮演一個位置,
穿最合適的裙,講最合適的話,在需要時出現(xiàn)在鏡頭里,在不需要時隱入門后的暗。
門被輕輕叩響。陸行之推門進來。他穿黑色的定制西裝,扣子整齊,領(lǐng)帶微微松開一點。
燈映在他眼里,像遠海的磷光。他走到父親對面,禮貌地頷首,隨后看向我。項鏈?zhǔn)墙o你的。
他說。我沒有接。他從容地伸手,把項鏈抬起,像把一枚命定的光環(huán)戴到我的頸上。
那個瞬間,我聽見自己的呼吸變得很輕,輕到像不存在。他退開半步,
目光在我鎖骨處停了一瞬,薄薄地笑了一下。宴會廳里響起掌聲,
像是為某個看不見的橋段喝彩。父親滿意地合上筆。
他說了一些關(guān)于股價、版圖、聯(lián)姻和明天媒體的安排。我只聽見項鏈在皮膚上細(xì)小的摩擦,
像極了我這幾年的生活,亮、靜、緊。從會客室出來,秘書周臨在門口等,
遞給我一個文件夾。他的表情一貫冷靜,聲音壓得很低。黎小姐,這是明早的行程。另外,
陸總讓您七點到側(cè)廳。我點了點頭。他眼神微不可察地在我頸間停了兩秒,又很快別開,
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側(cè)廳的燈更暗一些,木地板很新,踩上去會發(fā)出輕響。我剛站定,
背后傳來穩(wěn)重的腳步聲。陸行之停在離我一步的地方。他身上有薄荷和雪松的味道,冷,
不近人情。簽吧。他說。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紙上,然后抬起來,直直看進我的眼睛。
他說了那句話,像是把什么釘在我身上。這樁婚姻,是你唯一的活路。我笑了一下,
不是反駁,只是呼吸從胸腔里擠出來的聲音。我問他:你的活路呢。他沒有答,
像是從來不需要回答此類問題的人。他只是把筆推過來,耐心而篤定。
距離我們兩米外的窗是黑的,城市的燈在窗面上重疊出一個巨大的影子,影子里有我,
也有他。我們像被同一塊玻璃困住,被同一面鏡子審視。
后第一年不得解除婚姻;三年內(nèi)不得以任何形式損害兩家合作;必要時需公開出席家庭活動,
配合媒體采訪。我往下拖,最后一項只用了四個字:不得追溯。不得追溯。追溯什么。
我喉間被項鏈勒得發(fā)緊。我把筆擱下,說今晚我需要時間。他看著我,
眼里那一層冰像是輕輕動了一下。你有十個小時。他說。黎瓷,你懂的,
十個小時已經(jīng)很寬容。我點頭,側(cè)身離開。走廊很長,墻上掛著名貴的油畫,
畫里的海永遠動而不亂。我在盡頭的洗手間里沖了冷水,水順著指縫滑下,
像把某個念頭澆滅。鏡子里的我看起來端正、漂亮、乖。項鏈在燈下很亮,不安分地發(fā)光。
手機震了一下。陌生郵箱發(fā)來一封郵件。標(biāo)題只有三個字:別簽字。發(fā)件人毫無標(biāo)識,
內(nèi)容卻很長。第一頁是一張舊新聞的截屏,九年前的高速車禍,死者兩人,夫婦,
姓名被模糊處理。第二頁是一段模糊的照片,兩個人正從一棟爛尾樓里出來,
背光看不清面容。第三頁,是一行話。你的父母不是死于意外?;槎Y當(dāng)天會重演當(dāng)年的安排。
想知道真相,就別取消婚禮。我握住手機的手指發(fā)涼,屏幕上自己的倒影淡得像一層霧。
我把郵件反復(fù)看了三遍,心跳每一次都敲在同一個位置。這不可能。又或者,太可能。
隔壁的隔間有人在按自動烘手機,熱風(fēng)呼呼地響。我從洗手間出來時,周臨正好走過。
他看見我,腳步頓了頓,目光像一把溫和的刀,什么都切到了,但什么都不說。
需要我送您回去嗎。他問。不用。我把手機收好,聲音盡量平穩(wěn)。謝謝。
大廳里第二輪試音開始,女高音的長音把天花板頂出一圈又一圈漣漪。我走回宴會廳,
許多熟悉和陌生的面孔在香檳的泡沫里冒出名字。江芷澄站在花墻邊,白裙子纏成一朵云,
笑起來像被精心調(diào)過的燈光,不眩目,只溫柔。她是黎家的真千金,是我必須讓位的人,
也是我在這座城市呆在高處的前提。她朝我走來,腳步輕得像羽毛。瓷瓷,她叫我,
語氣親昵,眼睛里卻沒有溫度。恭喜你,終于要上岸了。我笑得比她更溫柔一點。
一起靠岸才熱鬧。我說。她的指尖掠過我的項鏈。漂亮。她輕聲道。只是有些緊,別勒到你。
她轉(zhuǎn)身離開,香水的尾音在我身邊繞了一圈。我站在原地,心里把那句話咬了一遍又一遍。
別簽字。別取消婚禮。想知道真相。晚宴散得很快。燈一盞盞熄下去,
清潔人員推著推車從桌邊過,白玫瑰的花瓣掉在地上,像堆得過滿的雪。
我在空蕩的廳里走過一遍路徑:舞臺到拱門,拱門到側(cè)廳,側(cè)廳到會客室。
每一步都在盤點今晚誰說了謊,誰沒說。電梯里只有我一個人。門合上前一秒,
有人伸手按住。陸行之站在門口,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后進來,按了負(fù)一層。
我們面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狹小的空間讓香水和雪松味混在一塊兒,
像是兩條不同的河在一個暗口相撞。電梯下降時,他忽然開口。有人在盯你。他說。別亂動。
我會處理。你為什么要處理。我問。我以為你只處理數(shù)字。他看著我,笑意很淺。
因為你是黎家的人。他頓了一下,又說,因為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人。電梯到負(fù)一層,門開。
他伸手擋住我,先探出半個身,確認(rèn)走廊空無一人,才回頭。我看見他的眼睛里那點光,
比剛才更深了一點。他說,明早見。門合上,我站在鏡面里,
像一個被臨時安置在玻璃箱中的人形展品,亮,貴,安靜。我沒有回黎家。我繞過地下車道,
在另一臺電梯里按了二十七層。這層有一間不常用的會議室,門鎖壞了,已經(jīng)壞了兩年,
是我少數(shù)把控住的一件小事。房間里沒有燈,窗外的城光足夠。我坐在長桌盡頭的椅子上,
打開手機,把那封郵件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我試著搜索發(fā)件人,
跳出來的只有一串很舊的社交賬號,早就停更了。我用另一個郵箱回過去,
問了三個問題:車禍地點,目擊者,證據(jù)位置。郵件像沉進湖底,沒有回聲。半分鐘后,
新的郵件跳出來。只有一句話,后面跟著一張模糊的照片。別浪費時間。別相信任何人。
包括陸行之。照片里,是九年前的那場事故的現(xiàn)場。一輛黑色的車橫在路口,車頭嚴(yán)重變形,
消防員在噴水,路面上反光一片。光圈外,一道背影被路燈鍍上尖銳的邊。照片的角落里,
有一串小字,被粗暴地涂抹成黑塊。我放大,放大,再放大,還是看不清。
窗外的霓虹忽明忽暗,像被誰用手遙控。深夜里,城市那條最長的高架像一條沉默的獸脊,
從這棟樓下蜿蜒向遠處,直到失去光為止。我忽然想到一個人名,
那個被所有人當(dāng)做遠山背景的名字。他的姓是陸,名是行之。我給周臨發(fā)了短信。
明早七點側(cè)廳,不見不散。行程不用改。手機又震了一下。第三封郵件來了。這一次,
它只有兩個詞,然后是一串紅色的數(shù)字。歡迎倒計時。七天。我把屏幕調(diào)到最亮,
紅色在夜里像一團尚未被發(fā)現(xiàn)的火。項鏈在頸間微微發(fā)燙,不知是金屬被體溫?zé)峄耍?/p>
還是我的心在它之下跳得太用力。我慢慢把它取下來,放在掌心,鏈心的鉆石小小一枚,
安靜,鋒利。我把它翻過來,借著窗外的燈再次看那行被擦拭過的字。
那些字像某種刻在骨頭上的標(biāo)記,隱約、固執(zhí),怎么都抹不干凈。我聽見自己說話,
聲音很輕,卻像撞在這間空房間的每一面墻上。好。那就不要活路了。我要真相。
第二章晨曦透過酒店的全景玻璃落進來,光被高樓間切割成細(xì)長的條,
落在地毯上像一道道無聲的刻痕。我整晚沒睡,衣服還保持昨晚的樣子,
連項鏈都沒有摘回去。桌上放著那枚白金鎖鏈,它靜靜地盤在那里,像一條偽裝成飾物的蛇。
手機在六點半準(zhǔn)時震動,是周臨的提醒。黎小姐,七點側(cè)廳。陸總會在。我洗了把冷水臉,
眼里的紅血絲被沖淡一些,卻沒能沖走那股鈍痛。我換了一身更顯乖巧的白色連衣裙,
腰間系著細(xì)細(xì)的絲帶,看起來像是一個溫順的訂婚新娘。其實絲帶打結(jié)的地方,
藏著一個拇指大小的錄音筆。電梯下降時,我看見自己的影子和昨夜重疊。
空氣里殘留著香檳的甜膩味,還有花瓣枯敗的氣息。宴會廳已經(jīng)收拾干凈,
白玫瑰被重新插進水桶里等待再利用,就像許多人的命運,被反復(fù)擺上臺面,修修補補,
繼續(xù)上演。側(cè)廳的門是半掩的。推門進去,陸行之正站在窗前,背對我。西裝是新的,
剪裁鋒利,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像是隨時準(zhǔn)備把一切握緊。他聽見動靜,轉(zhuǎn)過身,
目光落在我身上,停了一瞬。睡得不好?他開口。我點頭。昨晚看了點舊東西。什么舊東西?
我微笑,沒有答。他沒再追問,而是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簽了,
就可以結(jié)束這段無意義的等待。我坐下,拿起筆,假裝翻看每一頁。指尖觸到紙角時,
微微發(fā)涼。我問他,如果我不簽?zāi)??他靜靜看著我,嘴角微彎,眼神里卻沒笑。
那你可能很快就沒有資格選擇。周臨端著咖啡進來,把一杯放到我手邊。黎小姐,
您的無糖拿鐵。聲音平靜,但他的目光輕輕碰了我一下,像是在傳遞什么。我抿了一口,
咖啡的熱意沿著喉嚨滑下,心卻更冷了。我翻到最后一頁,簽下自己的名字,
字跡一如既往地端正。簽完,我把筆推回去。文件被他收起,像是完成了一件既定的儀式。
好。準(zhǔn)備婚禮吧。他說。我站起來,笑得很乖巧。那我就先去挑首飾了。轉(zhuǎn)身離開時,
耳邊傳來一句極輕的聲音——周臨的。今晚十點,老碼頭。別帶別人。走出側(cè)廳,
我的腳步比表面平穩(wěn)的更多了一份急促。老碼頭離市區(qū)很遠,是貨船和廢棄倉庫聚集的地方,
也是沒人會隨便闖進去的角落。為什么是那里?我不知道,但直覺告訴我,
這或許是唯一能突破的機會。上午的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婚紗試穿、珠寶挑選、媒體拍攝。江芷澄意外地出現(xiàn)在婚紗店里,笑得像是來祝福我。
她穿著一襲裸粉色禮服,低調(diào)而精致。真巧啊,她說,試婚紗也碰得上。是啊。
我對她回以同樣的笑,眼神在她手上的戒指停了一瞬。那是一枚罕見款的祖母綠戒,
只有黎家早年定制過一對。我記得另一枚在我父親的保險柜里,未曾亮相。
她注意到我的視線,輕輕旋轉(zhuǎn)了一下戒指。漂亮吧,這是爸爸送的。
我在心里把那句“爸爸”咬得很慢,像是在確認(rèn)一個暗藏的裂口。
下午的媒體拍攝安排在黎家后花園,攝影棚臨時搭在玻璃溫室旁,陽光透過薄紗灑在場地上,
看起來溫暖而完美。攝影師不停換角度,要求我和陸行之靠得更近一點。他伸手?jǐn)堊∥业难?/p>
力度不輕,仿佛要在鏡頭前固定我的位置。拍攝結(jié)束時,他低聲在我耳邊說:今晚早點休息,
明天有一場更大的戲。我沒有問是什么戲。心思已經(jīng)全部放在十點的老碼頭。夜幕降得很快,
車水馬龍的聲音被漸漸吞沒。我換了一身深色的衣服,把頭發(fā)綁起,從后門離開黎家。
打車到老碼頭時,風(fēng)里夾著海水和柴油味,遠處的吊機像沉睡的怪獸,偶爾有燈光閃一下。
周臨站在一盞孤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他遞給我一個信封。里面有你要的東西。他說。
我打開,是幾張復(fù)印得有些模糊的文件,還有一張老照片。照片里是一個年輕女人,
笑容溫柔,懷里抱著個孩子——是我,還是另一個人?照片背面寫著兩個字:快走。
這是……我抬起頭。你父母的事,并不像你知道的那樣簡單。他的聲音很低?;槎Y是一個局,
不只是為了股份。你要小心,尤其是陸總——話沒說完,遠處傳來輪胎碾地的尖銳聲,
一道刺眼的燈光直沖過來。我下意識地抬手擋眼,聽見急促的腳步聲靠近。
周臨把我推向倉庫的陰影??炫?!我被推得踉蹌幾步,手里的信封差點掉落。抬眼時,
看見兩個黑衣男人從車上下來,直直朝我們走來,神情冷漠,步伐像提前排演好的獵手。
周臨迎了上去,擋住他們的路線。我借著這個空隙沖進倉庫,心跳在耳膜里震得發(fā)疼。
身后傳來低沉的呵斥聲,還有金屬撞擊的聲音。我不敢回頭,只顧往更深的黑暗里跑。
倉庫另一側(cè)有扇半開的鐵門,我推開它,海風(fēng)猛地灌進來,帶著刺骨的濕意。
碼頭的盡頭是一條狹長的木棧道,盡頭的海面漆黑,看不見邊。我屏住呼吸,緊緊握著信封。
那幾張紙在風(fēng)里微微顫動,像是隨時會被吹散。就在這時,身后響起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我回頭,燈光在地面滑過,一個高大的影子正被慢慢拉長,直到籠罩住我的雙腳。
第三章海風(fēng)呼得更急了,冷得像刀子刮在臉上。我緊了緊手里的信封,指尖幾乎陷進紙張里。
那道影子一步步逼近,鞋底碾在木板上的聲音清晰到讓人心慌?!皠e動。
”低沉的嗓音被風(fēng)切成碎片,卻依然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我沒回頭,
只是更用力地抓住信封,目光盯著海面。海水漆黑,偶爾被遠處漁船的燈劈開一道微弱的亮,
旋即又合攏,像吞沒一切的深淵。腳步聲停在我身后不遠處。那人伸手奪走了信封,
動作干脆而精準(zhǔn)。我轉(zhuǎn)過身,借著碼頭的燈,看清了那張臉——陸行之。他穿著深灰色風(fēng)衣,
衣擺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神情冷得像是從鋼里剜出來的。他垂眸看著手中的信封,薄唇勾了勾,
沒有笑意?!澳阍谧鍪裁??”我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他沒有答,
反而反問:“你以為你在做什么?”風(fēng)吹亂了我的頭發(fā),我伸手抹開,
迎上他的目光:“找真相?!彼坪跤幸凰驳耐nD,然后將信封翻開,
抽出里面的文件和照片,低頭看了幾秒,神情一點點沉下來?!斑@些東西,你從哪來的?
”我冷笑了一下:“不是你的人給我的?!薄爸芘R?”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緊。我沒說話。
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答案。陸行之把信封重新合上,向前一步,
壓低聲音:“你知道你在招惹什么嗎?這種事,一旦碰到,就沒回頭路了。”“那你告訴我,
回頭路是什么?繼續(xù)做黎家的假千金,等著婚禮那天被人當(dāng)棋子推上臺?
”我的聲音不自覺拔高,被海風(fēng)卷著往外飄。他盯著我看了幾秒,像是在權(quán)衡什么,
隨后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卻無法掙脫:“跟我走?!蔽冶凰a頭外走,
鞋跟敲在木板上的聲音和海浪撞擊聲混在一起。經(jīng)過倉庫時,我下意識地尋找周臨的身影,
卻什么都沒看見,只有地面上幾道凌亂的鞋印,被夜色一點點吞沒。
車停在離碼頭不遠的地方,黑色的車身沾了點海霧,看起來像披著一層冷汗。
陸行之拉開車門讓我上去,我猶豫了一瞬,還是坐了進去。車子啟動,駛上沿海公路。
窗外的路燈一盞盞向后退去,像是在切割時間。車內(nèi)的空氣沉默得壓抑,
我能聽見自己的呼吸,也能聽見他指節(jié)敲在方向盤上的輕響。行駛了十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