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我的職場生涯，進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薛定諤”狀態(tài)。
白天，林晚星依舊是那個殺伐果斷的女魔頭。
開會時，她會因為一個數(shù)據(jù)錯誤，把我批得體無完膚。
“陳嶼，這個留存率預估你是怎么算出來的？小學數(shù)學老師沒教你四舍五入嗎？”
我只能低著頭：“對不起林總，我馬上改?！?/p>
周圍的同事們，尤其是阿胖，都向我投來同情的目光，仿佛在說：“兄弟，你是不是失寵了？”
可一到下班，我的手機就會準時收到一條消息。
【星星不睡：師父哥哥，今晚想我了嗎？(づ￣ 3￣)づ】
然后晚上在游戲里，她會因為我沒能第一時間救她，而委屈地控訴。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剛才居然先去打野怪，都不管我！你心里那個破藍爸爸比我還重要！”
我只能無奈地哄著：“錯了錯了，我的寶寶，下次我扛著防御塔也得先救你，行了吧？”
這種極致的精神分裂，讓我每天都游走在崩潰的邊緣。
而最讓我頭疼的，是阿胖。
他顯然是認定了我和林晚星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天到晚在我身邊旁敲側(cè)擊。
“嶼哥，你發(fā)現(xiàn)沒，女魔頭最近罵你的時候，好像……沒那么兇了？”
“有嗎？我怎么覺得她恨不得吃了我?！蔽颐娌桓纳厍弥I盤。
“有的有的！”阿胖一臉篤定，“以前她罵你，眼神是想把你千刀萬剮?，F(xiàn)在她罵你，眼神……怎么說呢，就好像……恨鐵不成鋼？對！就像我媽罵我一樣！”
我差點一口水噴在屏幕上。
“你想象力太豐富了?！?/p>
“不信你看！”阿胖指了指總監(jiān)辦公室的方向，“她今天穿的那件襯衫，領(lǐng)口是不是比平時低了一點點？”
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
好像……還真是。
那是一件淡藍色的絲質(zhì)襯衫，隱約能看到精致的鎖骨。
“還有還有，”阿胖更來勁了，“她上周是不是換了個新口紅？豆沙色的，看起來溫柔多了！”
我：“……”
我發(fā)現(xiàn)，我竟然無法反駁。
因為那支口紅，是我前幾天在游戲里贏了一場關(guān)鍵的比賽后，她軟磨硬泡非要我送的“獎勵”。
我一個鋼鐵直男，對著美妝博主的視頻研究了兩個小時，才選定了那個色號。
看著我沉默不語，阿胖露出了一個“我懂了”的猥瑣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加油！拿下女魔頭，我們整個項目組給你立功德碑！”
我真想一巴掌把他拍到墻上去。
就在我以為這種“辦公室地下情”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下去時，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所有的平靜。
他叫趙天陽，總公司空降來的副總裁，負責監(jiān)督我們《星域》新版本的開發(fā)進度。
第一次全體會議上，他一出現(xiàn)，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身高定西裝，手腕上是百達翡麗，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掛著精英人士特有的自信微笑。
簡單來說，就是那種言情小說里標準的霸道總裁。
他一開口，目光就鎖定了主位上的林晚星。
“晚星，好久不見，你還是這么光彩照人?！彼穆曇魷睾投写判?，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熟稔。
林晚星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趙總，歡迎?！?/p>
她的反應(yīng)很疏離，但我還是敏銳地察覺到，趙天陽看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欣賞和……占有欲。
我的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會議開始，我作為核心策劃，上臺匯報新版本的進度和規(guī)劃。
我講得口干舌燥，自認為邏輯清晰，亮點突出。
可我剛講完，趙天陽就第一個開了口。
“想法不錯，”他先是客氣地肯定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zhuǎn)，“但是，還是太保守了。陳策劃，是吧？你的思路，還停留在三年前，沒有跟上現(xiàn)在市場的快節(jié)奏?！?/p>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越過我，看向林晚星。
“晚星，我覺得這個版本的核心玩法，可以更大膽一點。比如，加入付費開箱系統(tǒng)，或者VIP等級制度，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實現(xiàn)營收最大化?！?/p>
我眉頭一皺。
這完全違背了我們《星域》一直以來堅持的“公平競技”的核心理念！
“趙總，”我忍不住開口反駁，“我們游戲的核心用戶，看重的是操作和策略，盲目地加入氪金系統(tǒng)，會嚴重破壞游戲平衡，導致大量老玩家流失?！?/p>
趙天陽聞言，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輕蔑。
“陳策劃，你只是個執(zhí)行者，考慮好你分內(nèi)的事情就行了。”他慢條斯理地說，“戰(zhàn)略層面的東西，我和晚星會決定的?！?/p>
他那句“我和晚星”，說得極其自然，仿佛我們才是外人。
我被噎得說不出話，臉色漲得通紅。
我下意識地看向林晚星，希望她能說點什么。
林晚星面無表情，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趙總的建議，我會考慮?！彼_口了，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陳嶼是我們項目組的核心策劃，他的意見，代表了我們整個策劃團隊的專業(yè)判斷?！?/p>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我，又轉(zhuǎn)向趙天陽，語氣不卑不亢。
“《星域》能有今天，靠的不是投機取巧，而是對玩家的尊重。這個底線，我不會動?！?/p>
她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我愣愣地看著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如此旗幟鮮明地……維護我。
趙天陽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會議室的氣氛，一度降到了冰點。
會議結(jié)束后，我抱著電腦回到工位，心里五味雜陳。
既有被林晚星維護的感動，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這個趙天陽，來者不善。
他不僅覬覦我的項目，還覬覦我的人。
晚上，我剛登錄游戲，林晚星的語音邀請就發(fā)了過來。
一接通，就聽到她氣鼓鼓的聲音。
“師父哥哥！我今天好生氣！”
“怎么了？”我明知故問。
“還不是因為那個姓趙的！自以為是，指手畫腳，還想把我們的游戲改成那種low穿地心的氪金垃圾！氣死我了！”
聽著她毫無保留的吐槽，我忍不住笑了。
“你不是在會上把他懟回去了嗎？挺帥的啊，林總?！?/p>
“那是在公司！我得端著！”她哼了一聲，“現(xiàn)在是下班時間，我是你的小徒弟，我生氣了，你得哄我！”
“好好好，”我笑著說，“那你想我怎么哄你？”
“嗯……”她沉吟了一下，“罰你……今天帶我拿五殺！”
“遵命，我的寶寶?！?/p>
那一晚，我打得格外賣力。
我將白天受的窩囊氣，全部發(fā)泄在了游戲里。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終于，在一波關(guān)鍵的團戰(zhàn)中，我抓住機會，操作著影刃在刀尖上跳舞，極限操作，豪取五殺！
【Penta Kill！】
“哇啊啊啊！師父哥哥你好帥！我愛你！”
耳機里傳來她興奮的尖叫聲，甜得我心都化了。
可就在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通過游戲公屏，傳了過來。
【所有人】[天陽]：晚星，原來你也在玩？
我瞳孔一縮。
天陽？
我點開那個人的頭像，ID赫然是“Zhao Tianyang”的拼音。
是他！
他怎么會在這里？還知道林晚星的游戲ID？
【所有人】[星星不睡]：……你怎么來了？
【所有人】[天陽]：聽你助理說你喜歡玩這個游戲，就來試試。沒想到這么巧。這位是？
他的矛頭，直指我。
我還沒來得及打字，林晚星的消息就先一步發(fā)了過來。
【所有人】[星星不睡]：我?guī)煾浮?/p>
簡單的三個字，卻像是一道驚雷。
【所有人】[天陽]：呵呵，師父？晚星，你什么時候需要別人帶了？來，到我隊里來，我?guī)恪?/p>
【所有人】[星星不睡]：不用了，我?guī)煾笌У猛玫摹?/p>
【所有人】[天陽]：一個只會玩刺客的打野而已，能有什么前途？晚星，游戲和工作一樣，要跟對人，才能走得更遠。
他的話，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和濃濃的挑釁意味。
我攥緊了鼠標。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深吸一口氣，在公屏上，一字一句地敲下了一行字。
【所有人】[嶼]：趙總，是嗎？游戲和工作一樣，靠的是實力，不是嘴皮子。不服？So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