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jià)？”謝晚的心猛地一沉，后背的傷口似乎也因這冰冷的兩個(gè)字而更加刺痛。她站在門口，渾身濕冷狼狽，警惕地看著桌案后那位清癯的老者。
溫暖的書香和藥草味，驅(qū)不散她心底的寒意?！笆裁创鷥r(jià)？”
老者——天樞閣主，并未直接回答。他緩緩站起身，身形并不高大，卻帶著一種淵渟岳峙般的沉穩(wěn)。他繞過桌案，走到謝晚面前幾步之遙停下。
那雙清澈得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眼睛，平靜地掃過她脖頸處尚未完全消退的淤痕，掃過她后背被刀鋒劃破、滲出點(diǎn)點(diǎn)猩紅的單薄中衣，最后，再次定格在她鎖骨下那枚胎記上。
“你的命，現(xiàn)在屬于天樞閣。”他的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以這枚‘赤鳶印’為憑，踏入此門，便意味著你自愿接受天樞閣的庇護(hù)，同時(shí)也將承擔(dān)起與這印記相連的因果?！?/p>
赤鳶印？謝晚下意識地捂住鎖骨下的胎記。這名字……她從未聽過！這胎記難道還有什么隱秘？
“庇護(hù)？因果？”謝晚的聲音嘶啞，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不解，“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有人告訴我，若遇大難，可來天樞閣尋一線生機(jī)。”
“一線生機(jī)，亦是千鈞重?fù)?dān)?！遍w主的目光深邃，“你母親林氏，當(dāng)年亦曾受我閣一縷機(jī)緣庇護(hù)，方能在謝府那等虎狼之地，護(hù)你幼年平安。
她臨終前所念，便是為你留下這一線牽絆。”
母親？！謝晚如遭雷擊！她猛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老者！母親林氏，那個(gè)在她記憶中總是溫柔卻帶著無盡哀愁、早早香消玉殞的姨娘……竟然和這個(gè)神秘的天樞閣有關(guān)？！
塵封的記憶碎片瞬間翻涌！母親病榻前模糊的囈語……“天樞閣”……“一線生機(jī)”……原來是真的！這不是囈語！母親用她最后的力量，為她埋下了這條生路！
巨大的沖擊讓謝晚身形晃了晃，眼眶瞬間酸澀發(fā)脹。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孤苦無依的浮萍，卻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母親早已為她撐起過一片小小的天空，甚至在她死后，依舊為她留下了這唯一的退路！
“我母親她……”謝晚的聲音哽咽，帶著從未有過的脆弱。
“往事已矣。”閣主輕輕一嘆，打斷了她的追問，“林氏所求，是你能平安活下去。而天樞閣的規(guī)矩，是等價(jià)交換。你入此門，受我閣庇護(hù)，便需為我閣效力。此乃代價(jià)，亦是因果?！?/p>
效力？謝晚迅速冷靜下來。天下沒有免費(fèi)的午餐，這道理她懂。只要能活下去，擺脫謝家和沈硯的追殺，付出代價(jià)又如何？她早已一無所有，只剩這條命了。
“需要我做什么？”她挺直了脊背，盡管身體依舊虛弱，眼神卻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閣主眼中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贊許。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轉(zhuǎn)身走向一旁的書架，從一個(gè)不起眼的格子里取出一個(gè)巴掌大小的青玉小盒。
他走回謝晚面前，打開玉盒。里面是一顆龍眼大小、通體渾圓、色澤烏沉沉的藥丸，散發(fā)著一種極其苦澀、卻又隱含著一絲奇異的清冽藥香。
“此乃‘固元丹’?！遍w主將玉盒遞到謝晚面前，“可固本培元，壓制你體內(nèi)因驚懼憂思、寒氣侵體留下的暗傷，亦可助你恢復(fù)體力。服下它，處理好你的傷口。
然后，我們再來談你需要做什么，以及……你能得到什么?！?/p>
藥香入鼻，謝晚只覺精神微微一振，連背后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些許。她沒有猶豫，接過玉盒，取出那顆烏沉沉的藥丸，毫不猶豫地放入口中。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極其苦澀的味道瞬間彌漫整個(gè)口腔，緊接著，一股溫和卻沛然的暖流從咽喉直沖而下，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如同久旱逢甘霖般，虛脫無力的身體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連帶著精神都為之一清！脖頸處的隱痛和后背火辣辣的傷口，也仿佛被這股暖流包裹、撫慰，痛感大為減輕！
好神奇的藥效！謝晚心中震撼。這天樞閣，果然深不可測！
“多謝閣主?！彼嫘膶?shí)意地道謝。
閣主微微頷首，指向房間一側(cè)：“那里有凈水和傷藥，去處理一下。換身干凈衣服?！彼赶蚪锹淅镆粋€(gè)不起眼的屏風(fēng)，后面似乎另有空間。
謝晚依言走過去。屏風(fēng)后果然有一個(gè)小小的隔間，擺放著簡單的木盆、清水、毛巾，還有一套干凈的、料子普通卻柔軟舒適的青色布衣。
她迅速脫下染血的、破爛的中衣，用清水小心擦拭著后背的傷口。
傷口不深，但很長，皮肉翻卷，看起來有些猙獰。
她拿起旁邊一個(gè)白瓷瓶裝的藥膏，聞了聞，正是之前柴房收到的同款！她小心地涂抹上，一股清涼感瞬間覆蓋了疼痛。
換上干凈的布衣，束好頭發(fā)。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眼神也恢復(fù)了清亮。她走出隔間。
閣主已經(jīng)重新坐回桌案后，仿佛從未離開。桌上攤開了一張京城輿圖。
“感覺如何？”閣主問道。
“好多了，多謝閣主賜藥?！敝x晚恭敬地回答。
“嗯?！遍w主的目光落在輿圖上，“那么，我們開始吧。天樞閣給你的第一個(gè)任務(wù)，也是你立足的根本——活下去，并且，查清你嫡姐謝明懿失蹤這三年，真正的去向，以及她體內(nèi)那股陰寒內(nèi)力的來源。”
謝晚的心猛地一跳！查謝明懿？！
“這……”她有些遲疑，“國公府和謝家都在找我，我自身難保，如何查她？而且，她身邊有沈硯……”
“沈硯？”閣主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帶著洞察的弧度，“他此刻，恐怕正焦頭爛額，自顧不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