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國公府,書房。
燭火跳動,映著沈硯越發(fā)冷峻的側臉。他面前的桌案上,攤著幾份新的密報,內容卻讓他眉頭緊鎖,心頭的疑云非但未散,反而更加濃重。
“查無此人?”沈硯的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怒火,“那個在三柳巷枯井附近消失的黑衣人,如同人間蒸發(fā)?那么多雙眼睛盯著,連一絲蹤跡都捕捉不到?”
“回世子爺,”負責追蹤的暗衛(wèi)首領單膝跪地,額頭冷汗涔涔,“屬下等已竭盡全力,甚至動用了追蹤犬。
但那人……那人仿佛精通最高明的匿蹤之術,且對環(huán)境熟悉得可怕,所有痕跡都在進入三柳巷深處后徹底斷絕。
巷內住戶交錯、復雜,排查無異于大海撈針……而且……”暗衛(wèi)首領的聲音帶上一絲遲疑,“屬下發(fā)現(xiàn),似乎還有另一股勢力也在暗中探查三柳巷,行跡極其詭秘,與我們的人……有過幾次微妙的‘擦肩而過’。”
另一股勢力?沈硯的瞳孔驟然收縮!除了國公府和他派出去的人,還有誰在關注三柳巷?是那個“黑影”的同伙?還是……與謝晚有關?這個認知讓他心頭警鈴大作!
“飛鏢呢?”他拿起那枚幽藍的菱形飛鏢,冰冷的觸感仿佛能凍結血液,“還是毫無線索?”
“是。此鏢材質奇特,鍛造手法聞所未聞。屬下遍訪名家,甚至請教了退隱的兵部老匠作,皆搖頭不識。
其形制……倒與一些古籍中記載的前朝宮廷秘衛(wèi)‘影刃’所用暗器有幾分神似,但細節(jié)差異太大,無法確定。仿佛……是刻意仿制,卻又青出于藍?!卑敌l(wèi)首領的語氣充滿了挫敗感。
刻意仿制?青出于藍?沈硯的心沉到了谷底。這背后隱藏的組織,其神秘和強大,遠超他的預估!
“世子爺!”書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臉色發(fā)白,“不好了!謝府……謝府派人來急報!說是……說是那個叫翠微的丫頭……快不行了!”
翠微?謝晚那個貼身婢女?
沈硯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前幾日不是說只是關著嗎?”
“說是……說是昨夜突然發(fā)了急癥,上吐下瀉,高燒不退,請了大夫也說……也說怕是熬不過今晚了!”管事急聲道,“謝府的人說,那丫頭昏迷中一直喊著……喊著二小姐的名字……謝大人那邊……怕是不好交代……”
喊謝晚的名字?
沈硯的腦海中瞬間閃過謝晚那雙絕望認命、卻又在最后關頭爆發(fā)出孤狼般狠厲的眼神。翠微是她唯一在乎的人!如果翠微死了……那個逃走的女人,會做出什么?
一股莫名的煩躁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攫住了沈硯的心。他煩躁地揮揮手:“知道了!備馬!去謝府!”
他抓起桌上的飛鏢和那塊血字布片塞入袖中,大步流星地走出書房。
走到門口時,他腳步微頓,對緊跟的暗衛(wèi)首領低聲吩咐:“加派人手,盯緊暖閣!尤其是……世子妃用的任何東西,包括熏香、湯藥,進出暖閣的所有人,都要嚴密監(jiān)控!有任何異常,立刻來報!”
“是!”暗衛(wèi)首領心中一凜,立刻領命。
沈硯翻身上馬,帶著一隊親衛(wèi),疾馳向謝府。馬蹄聲踏碎京城的夜色,也踏亂了他本就不平靜的心湖。
翠微的“急癥”,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謝明懿那柔弱外表下,究竟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暖閣內。
謝明懿半倚在軟枕上,聽著貼身侍女低聲的回報。
“……世子爺已動身去謝府了,看方向,是去柴房?!?/p>
“……我們的人已按計劃,讓翠微‘病入膏肓’了,那藥下得很足,撐不過兩個時辰?!?/p>
“……暖閣外,世子爺留下的暗哨……似乎比平時多了近一倍,盯得很緊?!?/p>
謝明懿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冰冷的微笑。很好,魚兒上鉤了。沈硯果然去了謝府,去看那個賤婢的丫頭了。
這份“善良”和“重情”,正是她可以利用的軟肋。至于那些多出來的暗哨……她心中冷笑,沈硯,你果然在懷疑我了?可惜,你查不到任何東西。
她微微抬手,示意侍女將熏爐挪得更近些。蘇合香混合著那無色無味的“月影草”粉末,在溫暖的空氣中氤氳、彌漫,被她深深地吸入肺腑。
一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潛伏的毒蛇,開始在她四肢百骸深處蠢蠢欲動。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那股寒氣被“月影草”的藥力一點點引動、匯聚。
快了……就快了……等沈硯帶著對翠微的憐憫和對自己“善良”的感動回來,看到的,將是他心愛的“明懿”被“寒氣”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慘狀!
到那時,他所有的疑心,都將被滔天的憐惜和愧疚淹沒!他將再也不會去追查什么飛鏢、枯井、謝晚!
一絲痛苦的神色恰到好處地浮現(xiàn)在她精致的眉眼間,身體也微微蜷縮起來,仿佛真的不堪寒意侵襲。她對著銅鏡,調整著自己的表情,力求完美無瑕。
“硯哥哥……”她低低地、充滿痛苦地呢喃著,聲音破碎而惹人憐愛,“好冷……好痛……你快回來……救救我……”
暖閣內,甜膩的香氣與無聲的殺機,交織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