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藥味,窗欞濾進的晨光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影子。
秦慕語緩緩睜開眼,意識從沉重的黑暗中掙脫,后腦勺和鼻腔深處殘留著針扎般的刺痛,提醒著她昨夜強行共鳴冰針的兇險。
“娘娘!您醒了!”守在床邊的丫鬟驚喜地低呼,連忙端來溫水。
秦慕語撐著坐起身,接過水杯潤了潤干裂的嘴唇,沙啞問道:“王爺…如何了?”
“回娘娘,王爺已無性命之憂,福伯和太醫(yī)們守著,氣息平穩(wěn)了許多,只是人還虛弱得緊?!?/p>
丫鬟恭敬回答,眼中帶著幾分敬畏。昨夜王妃娘娘口鼻溢血救回王爺?shù)囊荒?,已在王府悄然傳開。
秦慕語松了口氣,隨即沉下心神,嘗試溝通空間。
意識深處,那片代表空間的區(qū)域依舊沉寂,核心光芒黯淡,如同蒙塵的星辰。
但這一次,她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同——
那死寂的黑暗邊緣,似乎縈繞著一縷若有若無的、清冷的能量絲線。
“這是…月光精華?”
秦慕語心中一動?!缎灬t(yī)典》中有提及,某些蘊含特殊能量的天材地寶或自然之力,可滋養(yǎng)受損的法器或靈物。
昨夜她昏迷后,窗戶未關,月光恰好灑落…難道月光精華能緩慢修復空間核心?
一絲希望的火苗在心中燃起。她立刻吩咐丫鬟:
“去,把窗戶都打開,讓陽光和…月光都能照進來。
另外,將我藥箱里那幾顆赤焰果取來?!?/p>
那是用醫(yī)道點兌換的種子,前幾日剛在角落花盆里催熟,通體赤紅,散發(fā)著微弱的溫熱。
丫鬟依言照辦。秦慕語將幾顆赤焰果放在枕邊,又將空間核心的位置(意識中)盡可能暴露在透過窗欞的日光下。
果然,當陽光和赤焰果散發(fā)的微弱熱力接觸到那沉寂的核心時,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暖意傳來,核心黯淡的光芒似乎…
極其微弱地亮了一絲絲!雖然恢復速度慢得令人發(fā)指,但這證實了她的猜想!
月光精華和陽性靈植,是空間復蘇的契機!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
長風一身玄色勁裝,腰佩長刀,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他臉色依舊有些失血后的蒼白,但眼神銳利如常,步履沉穩(wěn),顯然傷勢恢復得不錯。
他對著秦慕語微微頷首,聲音低沉:“王妃醒了?感覺如何?”
“無礙。”秦慕語擺擺手,目光掃過他包扎嚴實的胸口,“長風侍衛(wèi)的傷?”
“皮肉傷,王妃的藥很有效。”
長風言簡意賅,隨即正色道,“昨夜之事,王爺已知悉。
關于府內(nèi)暗樁…王爺令屬下全力配合王妃清查?!?/p>
他遞上一卷厚厚的冊子,“這是近三年所有入府仆役、管事的花名冊及背景簡錄。
另外,昨夜偷藥渣的丫鬟小翠,已暫時收押柴房,嘴很硬?!?/p>
秦慕語接過名冊,心中一定。
歐陽瑞果然明白,不肅清內(nèi)鬼,他的治療和王府的安全都無從談起。
她看向長風:“長風侍衛(wèi)對王府人事熟悉,可有初步懷疑對象?”
長風沉吟片刻,手指在名冊上點了幾個名字:
“負責采買的管事劉貴,五年前入府,背景看似清白,
但經(jīng)手的藥材損耗比別處都大,且常與宮外‘濟世堂’有不明賬目往來。
花匠老張頭,入府七年,沉默寡言,負責后花園草木,
但屬下曾數(shù)次見他在王爺書房附近的花圃無故逗留。
還有漿洗房的王婆子,手腳不干凈,與小翠是同鄉(xiāng),關系密切。”
他頓了頓,補充道,“這些人,或多或少都經(jīng)柳氏之手或推薦入府?!?/p>
秦慕語快速翻看名冊,結(jié)合長風的懷疑,幾個名字躍然紙上。
她合上冊子,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光懷疑不夠,需要引蛇出洞。王爺病危的消息,想必已傳出去了吧?”
“高德海走后,府內(nèi)人心惶惶,消息捂不住?!遍L風點頭。
“好。”秦慕語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弧度,“那就再添一把火。
放出風聲,就說我重傷昏迷前,曾口述一劑‘回陽續(xù)命散’的秘方,
是救治王爺?shù)年P鍵,藥方暫由福伯保管,藥材已備齊大半,只差一味‘百年血靈芝’?!?/p>
她看向長風,壓低聲音:“這‘回陽續(xù)命散’是假的,藥效猛烈霸道,若真給王爺用,無異于催命符。
但外人不知。你盯著劉貴和王婆子,尤其是劉貴,他管著采買,
聽到急需‘百年血靈芝’,定會想方設法向外傳遞消息或打探藥方詳情?!?/p>
“屬下明白!”長風眼中精光一閃,領命而去。
接下來的兩日,秦慕語一邊調(diào)養(yǎng)自身,一邊指揮丫鬟在寢殿后一處僻靜向陽的角落開辟了一小塊藥圃。
她將空間里僅存的幾株陽性輔藥幼苗(蛇莓、向陽草等)小心移栽出來,
又撒下一些催芽的赤焰果種子,每日精心照料。
同時,她故意在“無意”間向負責灑掃的粗使丫鬟透露了藥圃里種的是“王爺驅(qū)寒湯藥的關鍵輔料”,價值千金。
空間核心在每日月光精華和赤焰果熱力的滋養(yǎng)下,恢復的速度雖然緩慢,
但那種枯竭死寂的感覺正在一點點褪去,秦慕語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精神聯(lián)系正在重建。
這讓她稍稍心安。
第三日傍晚,秦慕語正在藥圃旁查看赤焰果種子破土而出的嫩芽,
長風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她身后,聲音帶著一絲冷意:“王妃,魚上鉤了。
劉貴果然暗中聯(lián)系了濟世堂的掌柜,試圖高價求購‘百年血靈芝’,并打聽‘回陽續(xù)命散’藥方。
屬下已人贓并獲,截下了他傳遞的密信和收受的定金銀票,信中明確提到藥方在福伯處?!?/p>
“人呢?”秦慕語頭也不回,指尖輕輕拂過一株嫩綠的蛇莓幼苗。
“已拿下,押在前院,等候發(fā)落?!遍L風道。
“走,去看看。”秦慕語轉(zhuǎn)身,眼神冰冷。
前院空地上,燈火通明。
王府所有不當值的仆役管事都被召集起來,鴉雀無聲,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恐慌。
管事劉貴被五花大綁跪在中央,面如死灰,抖如篩糠,身邊散落著銀票和未送出的密信。
福伯臉色鐵青,站在一旁。長風按刀肅立,殺氣凜然。
秦慕語緩步走到劉貴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
“劉管事,王府待你不薄,采買之職油水豐厚。為何要做這等吃里扒外、謀害主子的勾當?”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劉貴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
“是…是濟世堂的掌柜利誘小人!小人一時糊涂!絕無害王爺之心??!”
“哦?絕無害人之心?”
秦慕語彎腰,拾起地上那張寫著“回陽續(xù)命散”假藥方的紙,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你打聽這藥方,意欲何為?
是想看看王爺用了這虎狼之藥后,是死得更快,還是死得更慘?”
劉貴如遭雷擊,癱軟在地,再也說不出狡辯之詞。
秦慕語直起身,目光如寒冰般掃過全場噤若寒蟬的仆役:
“背主求榮,謀害王爺,按王府規(guī)矩,該當如何?”
“杖斃!”長風冰冷的聲音如同宣判。
“不——!”劉貴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拖下去!”福伯厲聲下令。
兩名如狼似虎的侍衛(wèi)立刻上前,堵住劉貴的嘴,將他拖死狗般拖了下去。
很快,遠處傳來沉悶的杖擊聲和壓抑的慘嚎,最終歸于死寂。
全場仆役無不臉色慘白,冷汗涔涔。王府內(nèi)彌漫的浮躁和異心,被這雷霆手段瞬間肅清!
秦慕語看向花匠老張頭和漿洗房王婆子站立的方向,那兩人早已嚇得癱軟在地,篩糠般顫抖。
她沒再說話,但冰冷的眼神已說明一切。殺雞儆猴,足矣。
王府內(nèi)部,為之一肅。
然而,表面的平靜并未持續(xù)多久。
翌日上午,王府正門處傳來一陣喧嘩。門房連滾爬爬地進來通報:
“王…王爺!福伯!瀚…瀚王殿下駕到!”
秦慕語正與福伯商議后續(xù)用藥,聞言心中一凜。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只見一行人簇擁著一位身著親王常服的年輕男子,旁若無人地穿過垂花門,踏入前院。
來人正是三皇子,瀚王歐陽瀚。
他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身量高挑,穿著一身寶藍色繡四爪金蟒的親王常服,腰束玉帶,懸著羊脂玉佩。
面容與歐陽瑞有三分相似,卻少了幾分冷峻深邃,多了幾分刻意雕琢的溫雅。
眉眼細長,鼻梁高挺,薄唇總是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透著一股子令人不舒服的陰鷙和算計。
他手中把玩著一柄象牙骨的折扇,姿態(tài)閑適,仿佛只是來探望病中的兄長。
“皇兄可在?聽聞皇兄昨夜寒毒又發(fā),兇險萬分,可把弟弟急壞了!”
歐陽瀚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目光卻如同探照燈般,銳利地掃視著王府的每一個角落,
最后落在聞訊趕來的福伯和秦慕語身上,尤其在秦慕語臉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艷和審視。
“老奴參見瀚王殿下?!?/p>
福伯連忙躬身行禮,“王爺剛服了藥歇下,不便見客,還請殿下見諒?!?/p>
“哦?如此不巧?”
歐陽瀚折扇輕搖,臉上笑容不減,目光卻轉(zhuǎn)向秦慕語,
“這位便是…皇嫂吧?果然天姿國色,氣度不凡。
皇兄病重,多虧皇嫂衣不解帶,悉心照料了?!彼捳Z看似恭維,卻將“病重”二字咬得極重。
“瀚王殿下謬贊,分內(nèi)之事?!?/p>
秦慕語微微福身,聲音平靜無波,心中卻警鈴大作。
這歐陽瀚看似溫和,實則綿里藏針,句句都在試探。
“皇嫂辛苦了?!?/p>
歐陽瀚上前一步,折扇收起,臉上帶著誠摯的擔憂,
“皇兄這寒毒,纏綿多年,連宮中御醫(yī)都束手無策,實在令人憂心。
弟弟我這幾日也是寢食難安,遍訪名醫(yī),
幸得一位云游的‘妙手神醫(yī)’指點,尋來一株據(jù)說對驅(qū)寒有奇效的‘千年雪參’?!?/p>
他一招手,身后一名隨從立刻捧上一個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盒。
木盒打開,一股清冽的參香彌漫開來,里面躺著一株須發(fā)皆全、品相極佳的人參。
“此參性雖寒,但取其‘陰極生陽’之意,配合特殊手法炮制,或可化解皇兄體內(nèi)積寒?!?/p>
歐陽瀚將木盒遞向秦慕語,笑容溫和,“一點心意,還望皇嫂莫要推辭,定要想法子讓皇兄用上。”
秦慕語心中冷笑。千年雪參?陰極生陽?說得冠冕堂皇!
她雖無空間掃描,但憑借《玄天醫(yī)典》的知識和敏銳的嗅覺,
立刻察覺到這株參的香氣中夾雜著一絲極其隱晦的、甜膩的異香!
這絕非什么陰極生陽的寶藥,而是經(jīng)過特殊炮制、混合了慢性寒毒引子的劇毒之物!
一旦給本就寒毒纏身的歐陽瑞用上,無異于烈火烹油,必死無疑!
好狠毒的心思!借探病之名,行下毒之實!
她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感激,伸手接過木盒:
“瀚王殿下如此厚禮,心系兄長,妾身代王爺謝過了。王爺若能好轉(zhuǎn),定不忘殿下手足情深?!?/p>
“皇嫂言重了,都是兄弟情分?!?/p>
歐陽瀚見秦慕語收下,眼中閃過一絲得色,隨即又嘆道,
“只是…皇兄這腿疾…唉,太醫(yī)都說經(jīng)脈盡斷,神仙難救。
皇嫂縱有回春妙手,怕也…力有不逮啊。若有什么難處,或需名醫(yī)相助,皇嫂盡管開口,弟弟我定當竭力?!?/p>
他話語中充滿了“關切”,卻字字誅心,暗示歐陽瑞已廢,挑撥離間之意昭然若揭。
秦慕語心中怒火升騰,面上笑容卻更盛:
“殿下有心了。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妾身相信,只要用心診治,未必沒有轉(zhuǎn)機。
至于名醫(yī)…”她故意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紫檀木盒,
“王爺有御醫(yī)診治,妾身也略通藥理,暫時…還無需勞煩殿下費心?!?/p>
歐陽瀚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即恢復如常:
“如此…甚好。那弟弟就不打擾皇兄靜養(yǎng)了?!?/p>
他深深看了一眼緊閉的寢殿大門,又掃了一眼秦慕語,眼中陰鷙一閃而逝,轉(zhuǎn)身帶著隨從離去。
送走這尊瘟神,秦慕語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她看著手中的紫檀木盒,如同看著一條盤踞的毒蛇。
“福伯,把這‘千年雪參’,找個最穩(wěn)妥的地方,‘好生’保管起來?!?/p>
她將盒子遞給福伯,特意加重了“好生”二字。
福伯心領神會,鄭重接過:“老奴明白。”
處理完歐陽瀚的“厚禮”,秦慕語心頭稍定,準備去看看藥圃的幼苗。
然而,當她走到寢殿后那片新開辟的藥圃時,眼前的一幕讓她瞬間怒火中燒,渾身冰涼!
只見昨日還生機勃勃的小藥圃,此刻一片狼藉!
松軟的泥土被踐踏得亂七八糟,幾株剛破土的赤焰果嫩芽被踩進泥里,蔫黃枯萎。
那幾株移栽過來的珍貴蛇莓和向陽草更是被連根拔起,
隨意丟棄在角落,葉片破碎,根系裸露,奄奄一息!
泥土中,還殘留著幾枚清晰的、沾著泥濘的腳??!
她的藥圃!她為空間復蘇和后續(xù)治療精心準備的輔藥!被人惡意破壞了!
秦慕語蹲下身,手指顫抖地撫過一株被踩斷的蛇莓莖稈,眼中寒光凜冽如刀。
歐陽瀚剛走,藥圃就被毀…這絕非巧合!
兇手,就在剛剛被震懾、卻仍有漏網(wǎng)之魚的王府暗樁之中!
花匠老張頭…漿洗房王婆子…或者…還有其他隱藏更深的人?
看來,肅清行動,還遠未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