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我的心竟然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
我沒有再說下去。
而沈澈的心里，也第一次，沒有了聲音。
一個月后，沈國安的案子開庭審理。
證據確鑿，他被判處無期徒刑。沈然作為從犯，也獲刑十五年。
我母親的案子，終于沉冤得雪。
我去了醫(yī)院，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依舊沉睡的母親。
她的各項生命體征都很平穩(wěn)，醫(yī)生說，她有醒過來的可能，只是沒人知道是什么時候。
我握著她冰涼的手，輕聲說：「媽，你再等等，等他醒過來，我就帶他一起來看你?！?/p>
離開醫(yī)院，我回了莊園。
推開臥室的門，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香。
不再是床上那個一動不動的活死人，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沈澈醒了。
他穿著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站在窗前，背對著我。
身形挺拔，如同一棵屹立不倒的松樹。
聽到開門聲，他緩緩轉過身。
四目相對。
那雙我曾在夢里見過無數次的深邃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沒有了心聲作為媒介，我們之間，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默。
還是他先開了口，聲音比我想象中要沙啞一些。
「你回來了?！?/p>
「嗯?！刮尹c點頭，手心有些冒汗，「你……什么時候醒的？」
「今天早上?！?/p>
他朝我走過來，一步一步，沉穩(wěn)有力。
我下意識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門板。
他將我圈在他的身體和門之間，低頭看著我，眼底情緒翻涌。
「蘇阮，」他叫我的名字，「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別開臉，不敢看他的眼睛。
「公司的事，謝謝你?！?/p>
「……不客氣，那本來就是你的。」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我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頭頂，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膛。
沒有了心聲，我完全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會不會覺得，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圖謀他的財產？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心機深沉的可怕女人？
他會不會……要和我離婚？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他忽然伸出手，將我緊緊地擁入懷中。
他的懷抱很溫暖，很有力，帶著讓我心安的氣息。
「蘇阮，」他在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別走，留在我身邊?！?/p>
「做我真正的，唯一的妻子?！?/p>
我從未想過，一個人的擁抱能帶來如此強烈的震顫。
不是情欲，而是一種塵埃落定的安穩(wěn)。
仿佛漂泊了許久的孤舟，終于找到了可以?？康母蹫?。
我僵硬的身體在他懷中慢慢放松下來。
「我……」我剛想說點什么，他卻忽然松開了我。
那份溫暖驟然抽離，我心里一陣空落。
他退后一步，恢復了那副清冷疏離的模樣，只是眼底的情緒依舊復雜。
「我醒來的事，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他沉聲說，「尤其是公司那幫老家伙?！?/p>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國安雖然倒了，但他在公司經營多年，樹大根深，必然還有殘余勢力。沈澈沉睡三年，如今突然醒來，那些人必定會心生警惕，甚至狗急跳墻。
「我明白?！刮尹c頭，「你需要時間重新熟悉和掌控一切?！?/p>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一絲贊許：「你比我想象中，更聰明?！?/p>
這句話，從他口中親口說出來，感覺和我「聽」到的完全不同。
沒有了心聲的濾鏡，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讓我有些不自在。
「我去做飯。」我轉身想逃離這種讓我心慌的氛圍。
手腕卻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手掌寬大，溫熱，帶著薄繭，力道不容掙脫。
「蘇阮?！顾粗业难劬?，一字一句，鄭重其事，「那場車禍，欠你母親一句對不起。這份愧疚，我會用一生來償還?！?/p>
我的心猛地一縮，眼眶有些發(fā)熱。
三年的恨意，三年的籌謀，在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她還活著?！刮艺f，「還在醫(yī)院?！?/p>
他眼中的光芒亮了一瞬，隨即又黯淡下去，愧色更濃。
「我知道。我會請全世界最好的醫(yī)生，用最好的藥，不惜一切代價?！?/p>
「好。」我輕輕掙開他的手，「我……去看看粥好了沒。」
我?guī)缀跏锹浠亩印?/p>
廚房里，我看著鍋里翻滾的白粥，心亂如麻。
沈澈醒了，真兇伏法了，我最大的心愿已經了結。
接下來，我該何去何從？
我和他之間，只剩下一紙婚約，和一份因我母親而起的愧疚。
這樣的關系，真的能成為他口中的「真正的夫妻」嗎？
接下來的日子，進入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對外，沈澈依舊是那個沉睡不醒的植物人。
對內，他成了我的「秘密軍師」。
我每天去公司，將遇到的難題、復雜的人事關系、以及那些老狐貍們的動向，都一一說給他聽。
他則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像從前一樣，卻能給出最精準的指令和最有效的解決方案。
「財務部的王總監(jiān)是沈國安的人，找個理由把他換掉?！?/p>
「城西那塊地皮，可以放給對手公司，里面有坑。」
「下周的董事會，你什么都不用說，把這份文件給李董看就行?！?/p>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絕佳的默契，仿佛演練了千百遍。
我從一個對商業(yè)一竅不通的門外漢，迅速成長為在董事會上能和一群老狐貍唇槍舌劍、不落下風的代理總裁。
所有人都對我刮目相看，他們以為我是個天賦異稟的商業(yè)奇才，卻不知道，我背后站著一個真正的帝王。
夜里，我們會一起在書房復盤。
他坐在輪椅上——為了不讓肌肉過快恢復引起懷疑，他白天大部分時間還是躺著，只在夜里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