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塵光心中那道塵封已久的門。
他不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木偶。
他開始反抗。
雖然,他的反抗,很笨拙,也很微弱。
我讓他洗衣,他會說:“水太冷,手疼?!?/p>
我讓他做飯,他會說:“火太大,會燒到?!?/p>
我讓他打掃,他會說:“腰酸,直不起來?!?/p>
他像一個突然學(xué)會了撒嬌的孩子,用最樸拙的方式,表達(dá)著他的“不愿意”。
我沒有再逼他。
我開始教他。
我教他怎么生火,怎么控制火候。
我教他怎么洗衣服,才不會傷到手。
我教他怎么用拖把,而不是趴在地上擦。
我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不再是劍拔弩張的施虐者和受虐者。
更像是……一對在磨合中,學(xué)習(xí)如何相處的,笨拙的凡人。
禪院里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平靜。
但我知道,這只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沙羅不會放過我。
佛國的那些長老,也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jī),一個可以徹底將我清除的時機(jī)。
平靜的日子,在一個月后,被打破了。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指導(dǎo)塵光修剪花枝。
一個穿著雜役僧袍的小沙彌,慌慌張張地跑了進(jìn)來。
“夜……夜施主!”
我認(rèn)得他,是藏經(jīng)閣的一個小雜役,平日里見了我,都像老鼠見了貓。
“什么事?”
“外面……外面來了好多魔族的人!指名道姓,要您出去!”
我心中一沉。
沙羅,還是來了。
“我知道了?!蔽曳畔录舻?,神色恢復(fù)了冷漠,“你走吧?!?/p>
小沙彌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跑了。
“別去?!?/p>
一直沉默的塵光,突然開口。
“他們?nèi)撕芏??!?/p>
“那又怎樣?”我瞥了他一眼,“難道指望你這個廢人保護(hù)我?”
他的臉色,白了一瞬。
我沒再理他,徑直向院外走去。
我不能連累他。
這是我自己的恩怨,必須由我自己解決。
禪院外,黑壓壓地站滿了魔族。
為首的,正是沙羅。
他看到我,邪肆地一笑。
“夜驚鴻,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要在這佛門凈地,當(dāng)一輩子的縮頭烏龜呢?!?/p>
“沙羅,你我之間的事,與佛國無關(guān)。換個地方解決?!蔽依淅涞卣f。
“可以?!鄙沉_舔了舔嘴唇,眼中滿是嗜血的光芒,“不過,在解決我們之間的‘私事’前,我得先解決一個‘叛徒’?!?/p>
他話音剛落,他身后的兩個魔將,就壓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走了出來。
那個人,穿著萬佛之國的雜役僧袍。
是剛才那個,給我報信的小沙彌!
“他?”我皺起眉。
“沒錯。”沙羅殘忍地笑道,“就是這個小雜碎,通風(fēng)報信,才讓本尊,這么快就找到了你的藏身之處。”
“什么?”我愣住了。
不是他。
出賣我的,另有其人。
佛國的那些長老!
他們?yōu)榱顺粑?,竟然和魔族勾結(jié)!
“所以,”沙羅的腳,踩在小沙彌的背上,用力地碾了碾,“對于叛徒,本尊的規(guī)矩,一向是……”
他眼中殺機(jī)一閃。
“……殺無赦!”
“住手!”我厲聲喝道。
但已經(jīng)晚了。
沙羅的掌心,魔氣凝聚,就要拍向小沙彌的天靈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身影,比我更快地,沖了出去。
是塵光。
他像一道白色的閃電,擋在了小沙彌的身前。
用他那凡人的,毫無修為的身體,硬生生,擋在了沙羅的面前。
“你的對手,是我?!?/p>
他看著沙羅,那雙沉寂了許久的眸子,此刻,重新燃起了光。
不是佛光。
是一種,更深沉,更決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