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川時生！
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宇文混亂腦海的石子，瞬間激起了漣漪。
百獸軍團(tuán)！鈴蘭頂點(diǎn)勢力之一的核心成員！芹澤多摩雄最信任的左右手！
一個以冷靜頭腦和強(qiáng)悍實(shí)力著稱，卻很少主動挑起爭端的人物。
他怎么會在這里？而且，看樣子是他出手解決了那兩個山本組的雜魚，救下了田中？
宇文緊繃的神經(jīng)，在確認(rèn)田中并無大礙的瞬間，終于松懈了一絲。
這一松懈，積累的疲憊、劇痛、失血帶來的眩暈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
他猛地一個踉蹌，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鐵門上，才勉強(qiáng)沒有倒下。
他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胸腔火辣辣的疼痛，視線中的辰川時生和遠(yuǎn)處的城市輪廓都在微微晃動、重疊。
“謝…謝謝?！庇钗膹难揽p里擠出兩個字，實(shí)在太累了，爬泰山都沒這么累，小小泰山。
“舉手之勞?！背酱〞r生聳聳肩，姿態(tài)隨意，仿佛剛才放倒兩個不良真的只是隨手為之。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宇文，目光在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上停留片刻，最終落在他那雙即使疲憊不堪、卻依舊燃燒著某種執(zhí)拗火焰的眼睛上。
“下面…很熱鬧。我上來的時候，剛好碰到山本組這兩個不開眼的家伙在欺負(fù)你的朋友。”他指了指地上的“戰(zhàn)果”。
宇文沒有回應(yīng)時生關(guān)于“熱鬧”的試探。
他的目光越過時生，看向田中：“沒事吧？田中。”
“我…我沒事，宇文君！”田中連忙搖頭，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是辰川前輩救了我！你…你的傷……”他看著宇文的樣子，眼圈又紅了。
“皮外傷。”宇文強(qiáng)行壓下翻涌的氣血，用盡可能平穩(wěn)的語氣說道，盡管這聽起來毫無說服力。
他扶著鐵門，試圖站得更直一些，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抗議。
辰川時生看著宇文強(qiáng)撐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向前走了兩步，在距離宇文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
這個距離不遠(yuǎn)不近，既不會顯得咄咄逼人，又能清晰地傳達(dá)他的意圖。
“宇文，”辰川時生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認(rèn)真，“你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似乎要將宇文從里到外看透，“一個人，單槍匹馬，剛在下面放倒了山本和野牛的聯(lián)合軍，現(xiàn)在又拖著這樣的身體沖上來救人……這股狠勁，這股執(zhí)著，還有你這身……嗯，潛力？”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在鈴蘭，很少見。”
宇文沉默地聽著，眉頭微蹙。他大概猜到了時生接下來要說什么。
“加入我們吧，宇文?！背酱〞r生果然直截了當(dāng)?shù)匕l(fā)出了邀請，語氣帶著真誠的欣賞和一絲招攬人才的篤定。
“芹澤會欣賞你的。在這里，沒人能再輕易動你和你的朋友。你的力量，會得到更好的發(fā)揮。”
天臺上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只有遠(yuǎn)處城市的喧囂和地上幾個倒霉蛋壓抑的呻吟作為背景音。
田中緊張地看著宇文，又看看辰川時生，大氣都不敢喘。
宇文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直視著辰川時生那雙深邃而充滿邀請意味的眼眸。
辰川時生的提議，對任何一個鈴蘭的不良來說，都可能是夢寐以求的登天之階。
加入頂點(diǎn)勢力，意味著庇護(hù)、地位，不過好像沒資源，聽說萬獸軍團(tuán)的老大有個外號，有點(diǎn)窮
然而，宇文的目光深處，卻是一片不為所動的清醒。
他咧開嘴，又扯動了嘴角的傷口，鮮血滲出。
但這個笑容里沒有嘲諷。
“呵…”宇文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意義不明的氣音。
他抬手，不是去擦血，而是指向自己太陽穴的位置，動作緩慢而沉重。
“打架？”他的聲音依舊嘶啞，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風(fēng)聲，“是沒有前途的。”
這句話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水面。
辰川時生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現(xiàn)了凝滯，那雙總是平靜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真正的錯愕和不解。
田中更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宇文。
宇文的目光掃過地上呻吟的山本組雜魚，掃過辰川時生，最終投向遠(yuǎn)方被夕陽染成金色的城市天際線。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暴力與混亂，投向了某個遙不可及、卻無比堅(jiān)定的地方。
“拳頭，”宇文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卻又蘊(yùn)含著鋼鐵般的意志。
“只能打趴下眼前的人。它打不破這個操蛋的階級，打不開未來的大門?！?/p>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辰川時生，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
“我，要上東京大學(xué)?！?/p>
“只有知識，才能讓我真正成為‘人上人’?！?/p>
“而不是一個……只會打架的莽夫，或者黑社會。”
話音落下，天臺上一片死寂。
辰川時生臉上的錯愕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復(fù)雜神色——震驚、不解、荒謬，甚至……還有一絲被深深觸動的探究。
他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浴血、搖搖欲墜，嘴里卻說著要“努力讀書”的新生，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完全看不透一個人。
田中則完全呆住了，看著宇文那殘破卻挺直的背影，仿佛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這個人。
宇文不再看他們。
他對著田中說：“田中，能走嗎？我們……回家?！?/p>
“能！我能走！”田中如夢初醒，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跑到宇文身邊，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另一邊沒受傷的胳膊。
宇文對著辰川時生，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最后的禮節(jié)。
然后，他不再多言，在田中的攙扶下，拖著沉重?zé)o比、劇痛難忍的身體，一步一步，緩慢卻無比堅(jiān)定地，走向了樓梯口。
夕陽將兩人相互扶持的、狼狽又倔強(qiáng)的身影拉得很長。
辰川時生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他看著宇文消失的樓梯口，又低頭看了看地上那兩個呻吟的山本組成員，最后目光落在天臺邊緣，宇文剛才眺望城市的方向。
他臉上那慣常的溫和與平靜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思索和難以言喻的興趣。
“讀書……人上人……”辰川時生喃喃自語，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奇異的弧度，“宇文……你真是個……讓人完全猜不透的人啊?！?/p>
每一步臺階都如同刀山火海，身體的劇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
但在田中小心翼翼的攙扶下，宇文的目光卻異常清明，甚至帶著一絲微弱卻真實(shí)的慰藉。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沾滿血污和灰塵、指關(guān)節(jié)腫脹破裂的手。
這雙手剛剛粉碎了十幾人的圍攻，此刻卻連一本最輕的課本都幾乎拿不穩(wěn)。
“能打有屁用……”宇文在心中無聲地，像是在念誦某種救贖的經(jīng)文。
“出來混，靠的是知識，是文憑……”
他咬緊牙關(guān)，將身體的重量更多壓在田中瘦弱的肩膀上，強(qiáng)迫自己邁向下一個臺階。
昏暗的樓梯間里，只剩下兩人沉重的腳步聲，以及宇文那微弱卻固執(zhí)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