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死后時間會重置到24小時之前。但每次重置,
世界上的一樣?xùn)|西就會憑空消失。第一次是“電”,夜晚的城市徹底陷入黑暗。
第二次是“玻璃”,窗戶,鏡片,手機屏幕,玻璃杯...,
通通消失...第三次是“書”,無論是詞典,小說,還是課本,全都蕩然無存。
... ...為了找出殺死女友的真兇,我一次次地死亡,又一次次地復(fù)活。
當這世界上只剩下最后幾樣?xùn)|西的時候,兇手崩潰道:“我求求你你別再死了,
你知道你再死的話,會消失的是什么嗎?”我站在樓頂?shù)倪吘?,微笑著道:“死亡本身?/p>
”1.“死亡,第7次。消失的東西目前還不得而知。”冰冷,窒息,撕裂感蔓延了全身,
我用力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一次次的死亡,如抽絲剝繭一般,蠶食著我的靈魂。
在記憶的傷痛中,這肉體的痛苦已然算不了什么。如煙被神秘的兇手所害,慘死于公寓之中,
對此,我毫無辦法。自從沒了電,我便買了一支蠟燭,借此來驅(qū)散漫漫長夜中的黑暗。
風透過沒有玻璃的窗子,吹拂著搖曳的燭光。目前,我還能做的,
就是在紙上記載下死亡循環(huán)中所找到的各種線索。可是,這次消失的就是世界上所有的筆。
我只好用手指蘸著墨水,勉勉強強地描繪著兇手的輪廓,那個消瘦卻精干的身影。我不知道,
如果算上這么多次死亡重置的時間,我已經(jīng)有多久沒睡過覺了。但為了節(jié)省最寶貴的時間,
為如煙,也算是為自己的不甘報仇,我?guī)缀踉诿看螐?fù)活后就會第一時間前往如煙的公寓,
調(diào)查任何可能發(fā)現(xiàn)的蛛絲馬跡。每次,無論我多么努力,多么快速地抵達公寓,
兇手總能在我抵達時恰好離開。多少次的追查,我只能將兇手的身影記住了個大概。
每次想上前抓住他,可兇手便如人間蒸發(fā)一樣消失了。這次,我不著急前往公寓,
而是在自己的住宅中復(fù)盤這發(fā)生的一切。兇手,性別:不確定,年齡:不確定,身高:中等,
體型:瘦弱。他的動機更是個未知數(shù)。普通的身高和身材讓他恰好能藏于普通人群之中,
據(jù)此找出他的可能性近乎為零??上?fù)活的時間和地不能自選,
否則這一切不可能遲遲找不到答案。我輕輕嘆了口氣,背上了背包,再次前往了如煙的公寓。
2.這次來到了公寓門口,房門如前幾次一樣,依舊敞開著。如煙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
沒有了氣息。這次故意晚來了兩個小時,地上的水跡還未完全干,
想必是兇手為了清理現(xiàn)場所留下來的。我猛然意識到,既然如此,兇手可能還沒走。咚咚咚,
外面的樓道傳來了急匆匆的下樓聲。我匆忙追了出來,又是那個熟悉的背影。這次,
我全力追了出去,來到了樓外,兇手又像人間蒸發(fā)一樣消失了?;氐搅藰巧?,我坐在地上,
看著如煙的尸體發(fā)呆。抱歉,我再一次失敗了...我曾經(jīng)已經(jīng)嘗試過近乎所有的可能性,
堵住樓梯,或者在外面蹲點,但每次總能看到兇手的背影,
而且兇手也總能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消失。難道兇手是什么超自然生物?而我,
似乎困在了一個循環(huán)里,熟知的一切,都形成了一個閉合的圓環(huán),我無論怎么跳脫,
都無法逃離。而唯一改變的,就是從這世界上不斷剝離的事物。也許,這一次次的剝離,
說不定可以漸漸清除我和兇手之間的距離,揭開如煙死亡的真相。站在如煙公寓的頂端,
我點燃了一支香煙。清早的太陽拉長了我映在房頂?shù)挠白?,而我,欣然接受了下一次的開始。
3.一陣劇痛猶如一場夢,當我再次睜開了雙眼,又是在那天亮前的一刻。
書籍、路牌、手機屏幕,所有承載信息的符號,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粗暴抹去。
世界變成了巨大的啞謎,人類退化成了驚恐的啞巴,只能依靠原始的手勢和含混的吼叫交流。
那種徹底失語的恐慌,比黑暗更令人窒息。這規(guī)則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
在玩著“抽積木”的游戲,抽掉那一塊,全憑他的一時興起。失去,從一開始,
就已經(jīng)變得無比沉重,而接下來的一切,反而讓人覺得略顯合理。第八次死亡帶來的空白,
是“門”。醒來時,我身處的房間不再有那扇熟悉的、隔開我與外部世界的屏障。
寒風毫無阻礙地灌入,卷起地上零散的紙片,
那是昨天我用手指蘸著墨汁涂抹的、關(guān)于兇手外貌的印記。我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徑直走向室外。在消失的"門"外面,世界以一種全新的、令人不安的方式敞開。
每一座房屋都變成了剝?nèi)ネ鈿さ姆涑?,人們的生活——驚恐的臉龐,赤裸的擁抱,
毫無遮掩的爭吵——全都暴露在灰蒙蒙的天光之下。失去了門,
世界失去了最基本的屏障與秘密。如煙的公寓樓矗立在遠處,隔了幾條再熟悉不過的街道。
沒有門,樓梯間的景象一覽無余。我加快了腳步,心臟在肋骨下沉重地跳動著。這一次,
我要改變策略。不再直接撲向那個注定的終點——她的死亡現(xiàn)場。我繞到公寓樓的側(cè)面。
那里有一小片無人照料的草坪,幾棵瘦弱的行道樹。我選了一棵枝椏相對稠密的樹,
將背包塞進樹根下的枯葉堆里,然后費力地爬了上去。
我選了一個視野相對開闊、枝葉又能勉強遮掩身形的枝杈,半蹲半伏地藏好,
目光死死鎖住通往公寓樓單元入口的那條小徑。時間在寒冷和緊張中緩慢爬行。
手指和腳趾很快凍得麻木。我死死盯著那個方向,眼睛干澀也不敢眨動。
每一次有人影出現(xiàn)在樓道的出口,我的心跳都會驟然加速,血液近乎于沸騰,
又在看清來人并非目標后迅速冷卻,就這樣我盯了整整一天。行人越來越少。天色愈發(fā)陰沉,
鉛灰色的云層沉沉地壓下來。就在我以為這次蹲守也將徒勞無功,準備放棄時,
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出現(xiàn)了。我的身體瞬間繃緊,像一張拉到極致的弓。是他!
那個無數(shù)次在死亡邊緣驚鴻一瞥的身影!中等身高,瘦削,
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融入背景的低調(diào)和迅捷。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連帽衫,帽子拉起,
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緊繃的下頜線條。微微低著頭,雙手插在口袋里,
快步走出了公寓樓,像極了一道灰色的、無聲無息的鬼影。這一次,我看清了更多細節(jié)。
他的步伐并非刻意放輕,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被什么東西拖拽的沉重感。
那件連帽衫的款式……我記起了自己曾經(jīng)也買過一件類似的,
一種冰冷的熟悉感蛇一樣爬上后背。我強迫自己停止這荒謬的聯(lián)想,
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即將消失的身影上。就是現(xiàn)在!我從樹杈上猛地站起,
枯枝在腳下發(fā)出斷裂的脆響。我顧不上掩飾,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滑下樹干,落地時一個踉蹌,
膝蓋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鉆心的疼痛瞬間傳來。我咬緊牙關(guān),無視那痛楚,
像一顆出膛的子彈般朝著公寓樓的入口猛沖過去。“站?。?/p>
”喉嚨里爆發(fā)出嘶啞的、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吼叫。
那個身影在我沖出樹叢的瞬間似乎頓了一下。但他沒有回頭,然后驟然加速,
沖進了那敞開的、沒有門的單元入口。我緊隨其后,沖進樓梯間。
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激起沉悶的回響。噔噔!他在上面!我抬頭,
只捕捉到他灰色衣角在樓梯拐角處一閃而逝。我鉚足了勁向上追去,一層,
兩層……他就在前面,距離在一點點拉近,
那身著深灰色連帽衫的背影在我眼中從未如此清晰!三樓的樓梯口!我猛地伸手,
指尖幾乎要觸碰到他衣物的纖維!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他身形猛地一晃,
沒有奔向如煙公寓所在的走廊,反而朝著走廊盡頭那扇洞開的窗戶撲了出去!
只不過這窗子早已沒有玻璃,只剩下一個四四方方的空洞?!安唬 蔽揖o追不舍,
狂吼著撲過去。太遲了。他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我沖到窗邊,
探出半個身體向下望去。下面,是公寓樓側(cè)面那個狹小、堆滿廢棄雜物和垃圾的天井。
幾根銹蝕的鐵質(zhì)落水管歪歪扭扭地探出墻壁。天井的地面上,除了陳年的污垢和零星的垃圾,
空無一物。沒有尸體,沒有血跡,甚至沒有一絲有人墜落的痕跡。那個深灰色的身影,
就這樣憑空消失了...仿佛他從未存在過。寒風從窗外灌進來,
吹在我因劇烈奔跑而汗?jié)竦哪樕希浯坦?。極致的挫敗感混合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讓我渾身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又一次。只差一步。只差那么一點!失敗了。還是失敗了。
無論我如何改變策略,無論我多么接近,他總能以這種無法理解的方式逃脫。超自然?幽靈?
還是……混亂的念頭如同毒藤,纏繞著我的理智。我甩了甩頭,試圖驅(qū)散這些軟弱和懷疑。
不行,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如煙!我必須去確認她的安危!房間里的景象,
凝固如昨日的畫片。她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熟悉的白色連衣裙散開,如同凋零的花瓣。
那觸目驚心的勒痕,依舊烙印在她纖細的脖頸上。深紫色的瘀痕,
映襯在蒼白毫無血色的皮膚之上。空氣里,沒有新鮮的血腥氣,
只有一種陳舊的、塵埃的味道,混合著一種極淡的、若有似無的……汽油味?
我蜷縮在房間的角落里,不敢直視那躺在地上的軀體。時間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
外面街道上的混亂噪音似乎也低了下去,世界沉入一種麻木的死寂。
我維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任由冰冷的地板吸走身上最后一點溫度,任由絕望在腦海中蔓延。
直到意識開始模糊,直到黑暗溫柔地吞噬了眼前的一切。4.第九次死亡降臨,
世界被剝離的是“金屬”。意識像沉船被打撈,艱難地浮出黑暗的深淵。我猛地睜開眼,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部,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粗糙而原始的氣息。世界變了模樣。房間里,
所有金屬的痕跡蕩然無存。
鏈、門鎖的殘骸、甚至墻壁里可能存在的細小銅線……所有屬于金屬的冰冷觸感和堅硬光澤,
都在一瞬間被這規(guī)則所抹去。只剩下木頭、塑料、布料這些“柔軟”的存在,
世界仿佛被剝?nèi)チ斯趋?,只剩下癱軟的皮肉,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極度不安的脆弱感。
我掙扎著坐起,指尖觸碰到褲子的布料。一種冰冷的、堅硬的凸起感,隔著粗糙的布料,
清晰地烙印在膝蓋的位置。我的動作瞬間僵住。這是什么?昨夜在樹下藏匿,看到兇手時,
那種詭異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頭,我猛地低下頭,手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用力地按壓著膝蓋位置那硬物的輪廓。我卷起了自己的褲腿。膝蓋下方,小腿外側(cè),
皮膚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已經(jīng)變得僵硬發(fā)暗的醫(yī)用敷料。邊緣有些卷曲,
露出底下深褐色、扭曲如蜈蚣般的疤痕。疤痕周圍的皮膚顏色異常,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暗沉。
這不是昨天爬樹摔的。這傷疤……一個模糊到幾乎碎裂的畫面猛地刺入腦海:刺眼的白光!
尖銳到撕裂靈魂的金屬摩擦聲!天旋地轉(zhuǎn)!還有……一片刺目的、燃燒的紅色……像火,
又像……血?“呃……”劇痛毫無征兆地在我腦中炸開,
像有重物持續(xù)不斷地擊打著我的頭部。我悶哼一聲,雙手死死抱住頭顱,
身體不受控制地弓起,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那畫面一閃即逝,
只留下劇烈的頭痛和更深沉的恐懼。汽油味!
昨天在如煙房間里聞到的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氣味!還有這傷疤!那瞬間閃回的畫面!
我強迫自己深呼吸,試圖壓下翻騰的惡心感和眩暈。不行,現(xiàn)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