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尖叫從堂屋里傳來，尖得像被刀割，一聲比一聲凄厲。小雨掙扎著想沖進去，被胖子從后面抱住：“別沖動！那貓進去就沒影了！”
野路子咬了咬牙，彎腰撿起地上寫著自己名字的黃紙。紅漆摸上去黏糊糊的，帶著股鐵銹味，指尖搓了搓，居然搓出些細小的黑渣——細看像頭發(fā)絲?！伴_夜視?！彼麑ε肿诱f，聲音有點發(fā)緊。
紅外攝像機切換成夜視模式，屏幕變成一片詭異的綠色。堂屋里空蕩蕩的，正中央擺著張八仙桌，桌上蒙著塊灰撲撲的白布，桌腿上纏著幾圈暗紅色的布條，硬邦邦的像凝固的血。墻角堆著些破爛家具，蛛網(wǎng)結(jié)得密密麻麻，在鏡頭里像一團團黑霧，風一吹就晃。
“咪咪！”小雨哭著喊，聲音在屋里撞來撞去，卻聽不到貓的回應(yīng)，只有回聲在空蕩蕩的屋里蕩。
小雅舉著補光燈照向墻壁，倒吸了口涼氣。墻上果然有字，用紅漆寫的“債”，一個挨一個，密密麻麻排滿了整面墻。有的字被劃得歪歪扭扭，像是寫的時候手在抖，筆畫里嵌著些黑色的東西，細看像頭發(fā)，又像指甲碎屑。
“家人們看到了嗎？”小雅強裝鎮(zhèn)定，對著鏡頭比劃，“這就是當年滅門案的現(xiàn)場，據(jù)說兇手用死者的血寫的字，血里還混著頭發(fā)……”
“不是血?！卑⒄芡蝗婚_口，聲音僵得像石頭。他走到墻邊，從包里掏出個放大鏡，對著紅漆仔細看，“是紅漆混了頭發(fā)和指甲灰，這是民間的‘鎖魂咒’，用來……用來困住死人的魂魄，不讓他們投胎。”
他的指尖輕輕碰到墻壁，紅漆突然像活了似的，順著指縫往下流，在墻上暈開一道彎彎曲曲的痕跡。阿哲嚇得猛地縮回手，指尖沾著的紅漆里，裹著一根細細的黑發(fā)，黑得發(fā)亮，在燈光下泛著油光。
“啪嗒。”
一滴液體落在八仙桌的白布上，暈開個小紅點。眾人抬頭，屋頂有個破洞，月光從洞里照進來，正好落在桌布上，把那個紅點映得像滴血。野路子走過去，想掀開白布看看下面是什么，手腕突然被老鬼抓住?！皠e碰?！崩瞎淼穆曇衾飵е謶?。
“怕什么？”野路子甩開他的手，一把扯掉白布。桌布下面是空的，只有桌面上刻著五個字，用刀刻的，很深，里面嵌著紅漆——“該還了”。
攝像機屏幕突然閃了下，畫面里的八仙桌旁，憑空多出五個模糊的人影，圍坐在桌邊，像是在吃飯。他們低著頭，頭發(fā)垂下來遮住臉，手里拿著筷子，一下一下往嘴里送，動作機械得像木偶，卻看不到碗里有什么東西。
“那是什么？”小雅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補光燈“哐當”掉在地上，光線掃過墻角，照到個蜷縮的黑影，“貓！”
布偶貓蹲在墻角，背對著他們，尾巴豎得筆直。小雨剛想走過去，貓突然轉(zhuǎn)過頭，眼睛亮得像兩盞綠燈，嘴角咧開個詭異的弧度，露出尖尖的牙。它發(fā)出的不是貓叫，而是人的笑聲，尖尖的，像個女人在笑，聽得人骨頭縫里發(fā)冷。
“快跑！”老鬼突然大喊，拽著手里的黑絲線往門外拉。眾人慌不擇路地往外沖，野路子跑在最后，回頭看時，只見堂屋墻壁上的“債”字里，一個個紅漆腦袋正慢慢冒出來，眼睛是兩個黑洞，死死盯著他，像是要從墻里鉆出來。
他們沖到院子里，胸口悶得像塞了團棉花，喘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少了個人。
“阿哲呢？”胖子扶著膝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眾人回頭看，堂屋門口空蕩蕩的，只有阿哲的平板電腦掉在地上，屏幕還亮著，停留在縣志的某一頁，上面印著張老照片：正是門口掛著“趙府”匾額的那座宅子，穿馬褂的男人抱著個孩子，身后站著兩個半大的少年。照片下面的字被紅漆蓋住了大半，只剩下“槐安里17號滅門案，男主人姓趙，育有三子，案發(fā)后……”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jīng)瘋了：
“剛才那個戴眼鏡的呢？！”
“我看到他被墻里的東西拉進去了！墻在動！”
“報警??！快報警！”
野路子掏出手機想報警，卻發(fā)現(xiàn)信號欄是空的，連緊急呼叫都撥不出去。胖子的設(shè)備還在直播，鏡頭對著堂屋門口，里面?zhèn)鱽戆⒄艿膽K叫，一聲比一聲凄厲，最后突然變成嗚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嘴，聽得人心里發(fā)毛。
突然，院子角落里的枯井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重物掉了進去。
老鬼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他被拖去填井了……那井里，缺個讀書人?！?/p>
小雨癱坐在地上，眼淚混著臉上的灰往下流，懷里的寵物包空落落的。小雅靠在院墻上，白裙子沾了泥和草汁，再也裝不出半分鎮(zhèn)定：“我們快走！這地方不能待了！那十萬塊不要了還不行嗎？”
野路子攥著手里的黑絲線，線的另一頭空蕩蕩的，剛才還能感覺到阿哲攥著的力道，現(xiàn)在只剩冰冷的絲線在掌心滑膩。他咬著牙看向大門：“走！”
可剛跑到門口，他們就愣住了——門楣上的木牌變了。原本的“17”被紅漆涂掉，改成了“16”，漆水還在往下滴，在地上積成的血珠里，映出四個模糊的人影，少了阿哲的輪廓。那扇剛被推開的木門，不知何時又關(guān)上了，鐵鎖重新扣在門環(huán)上，鎖眼里塞著團黑乎乎的東西，細看竟是一撮頭發(fā)。
“鎖上了?！迸肿由焓秩プфi，指尖剛碰到鐵鎖，就像被烙鐵燙了似的縮回手，“燙！這鎖是燙的！”
老鬼突然往井的方向退了兩步，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井口：“它不讓我們走。趙家三子死的時候，一個剛進學堂，一個在學木工，一個……”他頓了頓，聲音發(fā)飄，“一個是姑娘家，愛穿白裙子?！?/p>
小雅的臉瞬間沒了血色，下意識地拽了拽自己的白裙：“你什么意思？”
“滅門案里，趙家其實有四個孩子?！崩瞎韽膽牙锾统鰝€皺巴巴的煙盒，抖出張泛黃的照片，“縣志沒寫全，這是我早年收的老照片?！?/p>
照片上是趙家全家福，穿馬褂的男人身邊站著個婦人，身后三個男孩，角落里還躲著個穿花襖的小姑娘，梳著兩條辮子，怯生生地攥著婦人的衣角。小雅的呼吸猛地一滯——那姑娘的眉眼，竟和她有幾分像。
直播間的彈幕刷得更快了：
“臥槽！那姑娘跟小雅長得好像！”
“細思極恐！這不是巧合吧？”
“老鬼肯定知道什么！他是不是早有預(yù)謀？”
井里突然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像是有人在里面攪動。胖子的熱成像儀還開著，鏡頭掃過井口時，屏幕上出現(xiàn)個紅色的人形輪廓，正貼在井壁上往上爬，速度快得像壁虎。
“它上來了！”胖子嚇得把攝像機扔在地上，鏡頭磕在石頭上，畫面歪歪扭扭地對著井口。
野路子撿起塊磚頭，緊緊攥在手里：“老鬼，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話說清楚！”
“趙家欠了高利貸，債主找上門那天，把三個兒子殺了，姑娘被……被活活嚇死在井里?！崩瞎淼穆曇舳兜貌怀烧{(diào)，“她死的時候穿的白裙子，跟你身上這件……一模一樣?！?/p>
小雅突然尖叫起來，發(fā)瘋似的撕扯自己的裙子：“不是的！我不是她！”她的指甲摳破了布面，指尖被劃破，血珠滴在裙子上，像極了照片里姑娘襖上的花。
就在這時，井里的水聲停了。緊接著，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井壁。眾人屏住呼吸，看著井口冒出只慘白的手，指甲又尖又長，沾著黑泥，正摳著井沿往上爬。
“快跑！進屋里去！”野路子拽著小雨往正屋跑，胖子和老鬼跟在后面，小雅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只手，像是被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