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是個去哪兒都要介紹信的年代,沒什么特殊情況介紹信是開不來的。
朱大姐倒不是刻意打聽別人的私事,不過是面對自己兒子的救命恩人,想要多關(guān)心一下這個人美心善的姑娘罷了。
“嗯,去找我對象的......”
夏七月不想把自己的底細和萍水相逢的人交待的太清楚,假借著害羞低下了頭,并沒有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見她這樣,朱大姐也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說起了別的話題,旁邊的人也時不時和她們搭話。
火車就是這樣和諧的相處中到了下一個站點,等車徹底停穩(wěn)后,車廂里就又開始了一陣喧囂。
下車的著急出站,上車的著急找個空閑的座位。
離金陵城還有七八站呢,夏七月還得在火車上坐兩天兩夜,別的都還好,就是這硬座坐得她有些不舒服。
等到車再次啟動后,朱大姐要去衛(wèi)生間,就把狗娃臨時托付給夏七月照看。
走到車廂中間時,朱大姐似乎在一眾旅客中見到了熟人,對方也看見了她,不過二人誰也沒說話,在目光交織了一瞬后又快速移開,各干各的事去了。
朱大姐說是請夏七月幫忙看一會兒孩子,但其實狗娃挺乖的,既不吵鬧,也不亂跑,答應了乖乖在座位上等媽媽后就一直低頭搗鼓他的玩具手槍。
見他自己玩的正高興,夏七月也沒有打擾,只是確定孩子在自己視線范圍內(nèi)就行。
沒一會兒,一個看著和狗娃差不多年齡的小男孩跑了過來。
夏七月沒在意,她以為小男孩是想和狗娃一起玩兒,但沒想到,小男孩剛跑到狗娃身邊,就一把奪過狗娃手里的玩具手槍,還伸手推了狗娃一下。
“我的,我的,還給我......”
不僅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了,自己還被人推了一下,狗娃畢竟是個小孩子,此刻媽媽又不在身邊,面對這樣的突發(fā)狀況,他一時又委屈又害怕,“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搶玩具的小男孩一臉得意,沖著狗娃做鬼臉:“嚕嚕嚕,愛哭鬼,沒出息!”
說完,小男孩轉(zhuǎn)身就準備走,但夏七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把玩具還給他,然后道歉?!?/p>
夏七月的表情有些嚴肅,讓掙脫不得的小男孩有了一絲懼意:“媽,媽......”
很快,對方的家長就走來了:“你誰啊,憑什么拉著我兒子的胳膊?”
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指責夏七月,這男孩的媽媽顯然不是個講理的人。
夏七月不想跟人產(chǎn)生無端的爭執(zhí),語氣平緩地將事情的經(jīng)過以客觀的角度向?qū)Ψ綌⑹隽艘槐椤?/p>
剛剛倆孩子之間到底怎么回事,周圍的人都看著了,實在是沒什么可爭議的。
她覺得,只要對方能聽得懂人話,應該就會讓自己孩子把玩具還了,把歉道了。
誰料對方聽不懂人話。
“那這也是兩個孩子之間的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和狗娃還有他爸媽,都是認識的,但是我可從沒見過你,你不會是個人販子吧?”
周圍的人當然知道夏七月不是人販子,所以這樣的說辭并不會對她有什么影響,但她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扣上了一個屎盆子,心里自然也不會多高興。
她要是不高興,那自然也不想讓對方好過。
“說我是人販子,你有證據(jù)嗎?”
夏七月不想挑事兒,但不代表她怕事兒:“沒證據(jù)?那你就是污蔑,我要求見這趟列車的列車長,向他實名舉報,這有一位造謠生事,蓄意挑撥人民群眾關(guān)系的人,我相信,公正廉明的列車長同志知道這件事情以后,一定會對這樣的人嚴肅處理?!?/p>
“你,你在胡說什么?我,我什么時候造謠了,我就是之前沒見過你,出于對狗娃的關(guān)心才多問了幾句,你至于這么上綱上線的嗎?!”
“張春花,你關(guān)心狗娃?這種瞎話也說得出來?”
朱大姐終于從廁所里出來了。
今天出門前也不知道吃錯什么東西了,剛剛突然就鬧肚子了,所以她才去了這么久。
沒想到一回來就聽見了張春花的那番話。
他們兩家是認識不假,但卻是積怨已久,所以她才在剛剛看見張春花的時候并沒有和對方打招呼。
“還有孫二壯,你手里拿的什么?那是狗娃的玩具吧,你拿玩具之前得到狗娃的允許了嗎?”
“朱見喜,小孩子之間的事,你一個大人瞎摻和什么,狗娃要不同意那二壯能拿走???不過就是一個破玩具,有些人非要多管閑事?!?/p>
張春花用那雙三角眼白了夏七月一下,說誰多管閑事,不言而喻。
夏七月也不跟她繼續(xù)爭執(zhí),低頭問:“狗娃你說,你同意把玩具借給二壯了嗎?”
朱見喜已經(jīng)回來了,按說她不該再繼續(xù)摻和這件事,但不知為什么,她總覺得狗娃有點害怕這個叫孫二壯的小朋友。
看到這樣的狗娃,她莫名地就想到了那個第一次離開爸爸媽媽的羽翼,在幼兒園里被其他小朋友奪走了心愛的玩具的自己。
那時候的學前教育不是很被看重,幼師們也大多不是正經(jīng)科班出身,見她哭了沒人去追究那個搶她玩具的孩子,而是對她說:“不就是個玩具嗎,借給小朋友玩一會兒就還你了,多大點事兒也值得哭?”
小小的她被迫止住了哭泣,但回家后看見被人玩黑了的布偶依舊忍不住難過。
在媽媽的追問下,她說出了事情的經(jīng)過,然后她的媽媽第二天就殺到了幼兒園,和老師們據(jù)理力爭:“要是有人不經(jīng)過你的同意就背走了你剛買的名牌包包,還回來的時候還弄臟了,那你能接受嗎?”
老師們被說的面紅耳赤,自那以后再也不敢放任其他孩子搶夏七月的玩具了。
朱大姐在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她管不著,但這事是在她看顧孩子的時候發(fā)生的,她就想盡完自己的責任,管一下這個“閑事”。
被問到的狗娃有些支支吾吾,最后他眨巴著眼看向自己的媽媽。
“狗娃,你實話實說,媽在這呢,不用怕。”
狗娃得到了媽媽的支持,鼓起勇氣仰著一張小臉對張春花說:“我沒有同意把玩具手槍借給孫二壯,他搶走我的東西還伸手推了我,他應該跟我道歉!”
稚嫩的嗓音擲地有聲,說得張春花臉上有些掛不住,她正想出言反駁,但狗娃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還有,這不是破玩具,這是我爸親手給我做的手槍,他說我有了這把槍,以后就可以像他一樣厲害,可以像他一樣打敗壞人,保護媽媽?!?/p>
周圍人聽見這話都開始夸贊狗娃是個勇敢的孩子,狗娃心里美滋滋的。
但張春花臉上卻有些不自在,沒有留下繼續(xù)爭辯什么,將孫二壯手里拿著的玩具槍還給狗娃后轉(zhuǎn)身就準備離開。
“等一下,他還沒給狗娃道歉呢?!?/p>
夏七月出言阻止了母子二人離開的身影。
她始終覺得,小孩子的尊嚴也是尊嚴,應該受到大人的重視。
出乎意料地,張春花這次并沒有說什么,雖然不樂意,但仍命令著孫二壯給狗娃道了歉。
至此,事情才算是有了一個了結(jié),夏七月和狗娃母子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狗娃小朋友還美滋滋地沉浸在剛剛大家對他的夸贊中,但朱大姐卻有些情緒低落。
仔細一看,夏七月這才發(fā)現(xiàn),怎么朱大姐這眼眶還有點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