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剛從后院離開,易中海就像被什么東西勾著似的,腳步匆匆地往后院趕。他心里頭跟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聾老太太能讓王主任如此恭敬,這里頭定有不一般的門道,他必須探個(gè)究竟。
“吱呀”一聲,易中海沒敲門就直接推開了聾老太太的屋門。屋里光線昏暗,剛過晌午就像落了黑,只有窗欞透進(jìn)幾縷微光,照在蒙著灰塵的桌角上。
聾老太太正坐在炕沿上喝茶,見他猛地闖進(jìn)來,臉色倏地沉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不悅。但這變化快得像閃電,眨眼間就恢復(fù)了平日里那副昏昏沉沉的模樣。易中海一心想著打聽事,加上屋里暗,竟沒察覺到這轉(zhuǎn)瞬即逝的變臉。
他幾步走到炕邊,放低了聲音,帶著點(diǎn)急切問道:“老太太,剛才那王主任……您跟他是舊識?”
聾老太太呷了口茶,抬眼瞅著他,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帶著老人才有的沙啞:“你說小王?。苦?,沒啥大不了的,陳年舊事了,你不用管?!?/p>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更勾得易中海心頭發(fā)癢。他往前湊了湊,語氣更懇切了:“老太太,您跟我交個(gè)底。往后啊,我讓慧芳天天過來給您拾掇屋子、端茶倒水,再讓傻柱那小子給您做可口的,保準(zhǔn)您舒舒服服的?!彼@話說得直白,明擺著是想用好處換消息。
聾老太太放下茶碗,渾濁的眼睛里突然閃過一絲精明:“小易啊,你也別繞彎子?!彼D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只要我老太太還在這院里一天,你這四合院第一聯(lián)絡(luò)員的位置,就穩(wěn)穩(wěn)妥妥是你的,誰也搶不走?!?/p>
易中海臉上一熱,連忙擺手:“老太太,我不是那意思……”
“你是不是那意思,不重要?!泵@老太太打斷他,語氣突然硬朗起來,“現(xiàn)在要緊的不是打聽這些,是得把你在院里的威望提上去。等哪天這院子里你說一不二了,比啥都管用?!?/p>
易中海被這話點(diǎn)得心頭一跳,卻又有些猶豫,抓著衣角犯難:“可是,老太太,我這……”
“淡定。”聾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像看個(gè)沒長大的孩子,“凡事都得一步一步來。”她話鋒一轉(zhuǎn),突然提起另一件事,“剛才小王臨走時(shí)跟我念叨,說你們軋鋼廠要定工級了?這可是個(gè)機(jī)會,你有沒有信心,考個(gè)院里最高的工級回來?”
提到手藝,易中海腰桿一下子挺了起來,眼神里滿是篤定:“老太太您放心,論技術(shù),我在廠里還沒服過誰!定工級這事兒,我心里有底!”
聾老太太這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說話,只是重新端起了茶碗,屋里又陷入了昏暗的安靜里,只有窗外的風(fēng)偶爾吹過,帶起幾片落葉的沙沙聲。
屋里靜了片刻,聾老太太忽然抬了抬眼皮,示意易中海湊近些。
易中海心里一緊,連忙俯下身,把耳朵湊到老太太嘴邊。
老太太枯瘦的手?jǐn)n在嘴邊,壓低了聲音,說了幾句悄悄話。那聲音又輕又啞,像秋風(fēng)掃過枯葉,只有湊得極近才能聽清。
易中海的眼睛越睜越大,臉上先是驚訝,隨即涌上一股難掩的激動,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來。等老太太說完,他直起身,帶著幾分不敢置信追問:“真的?老太太,這……這能成?”
聾老太太沒應(yīng)聲,只是緩緩閉上眼睛,眼皮耷拉著,像是累了,又像是懶得再回應(yīng)。她既沒點(diǎn)頭,也沒搖頭,就那么安安靜靜地坐著。
易中海跟老太太打交道多年,自然懂她的意思——這是默認(rèn)了。
他按捺住心里的波瀾,恭恭敬敬地給老太太鞠了個(gè)躬:“那我就先回去了,老太太您歇著。”
聾老太太依舊沒睜眼,只是微微擺了擺手。
易中海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門“咔噠”一聲合上的瞬間,他臉上的穩(wěn)重再也繃不住,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揚(yáng),腳步都比來時(shí)輕快了幾分。
屋里,聾老太太聽見門響,緩緩睜開眼,望著門口的方向,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她沉默了片刻,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像是對自己的安排很是滿意,又像是在感嘆什么。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這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多了幾分深不可測的意味。
第二天一早,四合院里的人大多揣著用布包好的舊幣,呼啦啦往銀行趕。賈東旭臨上班前,特意叮囑賈張氏:“娘,您也趕緊把家里的錢拿去換了,別耽誤了。”
賈張氏卻梗著脖子不樂意:“換啥換?好好的錢換了干啥?我看那新幣說不定就是糊弄人的!”
“您咋還執(zhí)迷不悟呢?”賈東旭皺起眉,語氣急了些,“忘了前幾年那回?有人舍不得換,最后手里的錢全成了廢紙,擦屁股都嫌硬!您真想讓棒梗過陣子跟著喝西北風(fēng)?”
這話戳到了賈張氏的痛處。她瞅了瞅炕上正玩著布老虎的棒梗,小家伙咿咿呀呀的,正是招人疼的時(shí)候。她心里掂量了掂量,終于松了口:“行了行了,下午我去換還不行?你趕緊上班去吧,別遲到了?!?/p>
賈東旭這才放心走了??傻荣Z張氏收拾好錢,準(zhǔn)備出門時(shí),棒梗卻不干了。他從秦淮茹懷里掙出來,伸著小胳膊要賈張氏抱,嘴里“咿咿呀呀”地哼著,一聽要留家里,小嘴一癟就開始掉金豆豆,哭得那叫一個(gè)委屈。
秦淮茹想抱他,他卻擰著身子躲開,就認(rèn)準(zhǔn)了賈張氏。
“這小兔崽子!”賈張氏被他哭得心煩,卻又舍不得真動氣,跺了跺腳,“帶你去帶你去!到了地方可別給我瞎鬧!”
棒梗立馬收了哭聲,小手緊緊攥著賈張氏的衣襟,乖乖靠在她懷里,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看著倒挺乖巧。
可一路上,這“乖巧”卻沒少讓賈張氏鬧心。路過胡同口的糖畫攤,棒梗指著糖畫“啊啊”叫,不給買就抿著嘴要哭;看見別家孩子手里的撥浪鼓,他又伸著胳膊要,差點(diǎn)從賈張氏懷里掙出去。
賈張氏一邊要護(hù)著懷里的寶貝孫子,一邊要提防他亂動亂鬧,還得緊緊攥著兜里的錢,一路走得氣喘吁吁。她低頭瞪著懷里一臉無辜的棒梗,氣不打一處來:“你個(gè)小祖宗!誠心折騰我是不是?等回了家看我咋收拾你!”
棒梗像是沒聽見,伸出小手去夠路邊的柳葉,樂得咯咯直笑,氣得賈張氏直翻白眼,卻又沒法子,只能咬著牙繼續(xù)往前走——這趟舊錢換新錢的路,算是被這小祖宗攪得沒了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