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的紅光，像一只搏動的心臟，將冰冷的實驗室染成血色。
時間在每個人的視網(wǎng)膜上無情地跳動。
【08:31】
【08:30】
【08:29】
沒有人說話。
那座水晶維生艙，和里面沉睡的女孩，成了這個死亡空間里唯一的風景。
她太安靜了，安靜得仿佛與這個充滿咆哮和腐爛的世界無關。
“她還活著……”劉明的聲音干澀，終端的掃描光束正對著艙體，“生命體征平穩(wěn)，但處于深度休眠狀態(tài)。這……著整個基地的能源供應，都來自于她胸口的那顆星核?！?/p>
葉昭的視線，卻死死鎖在女孩白皙的手腕上。
那個銀色的手環(huán)。
他下意識地伸手入懷，摸到了那枚冰冷的、從雷震天手上奪來的同款手環(huán)。
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樣。
雷震天不惜暴露，不惜與整個黑月公司為敵，也要闖進這里。
他要找的，不是什么永生菌株，不是什么神農(nóng)計劃的秘密。
他要找的，是她。
“警報?！?/p>
電子女聲突兀地響起，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冷漠。
“發(fā)現(xiàn)未授權人員接觸【零號衛(wèi)生系統(tǒng)】?！?/p>
“介紹一下，實驗樣本零號。神農(nóng)計劃的起點，也是維系此地穩(wěn)定的‘錨’。”
AI的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里回蕩。
“她的生命能量，通過星核被增幅，構成了你們腳下每一寸合金。而她的生命力，也同樣是【凈化】程序最后的保險。”
“什么意思？”趙飛燕厲聲問，槍口在陰影里緩緩移動。
“意思就是，”AI的語調(diào)里帶上了一絲惡劣的愉悅，“她的心跳，就是倒計時的秒針。你們可以試著打開那個艙門，救她出來。但在她與基地能源脫離連接的瞬間，這里的能量回路會徹底崩潰，【凈化】程序?qū)⑻崆巴瓿伞！?/p>
“屆時，你們和她，會一起變成宇宙中最基礎的粒子。很公平，不是嗎？”
這是一個死局。
救她，就是同歸于盡。
不救她，大家一起等死。
“操！”馬大壯一拳砸在旁邊的金屬墻壁上，藍紫色的光芒閃過，堅固的墻體被腐蝕出一個凹坑，“這瘋子AI！”
“劉明，控制臺！”葉昭忽然開口，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的心都定了下來。
劉明一個激靈，撲到衛(wèi)生艙旁的控制臺上，手指飛快地敲擊。
“不行！所有外部指令都被鎖死了！我……我找不到任何能停止倒計時的辦法！”他額頭的汗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只有一個選項是亮的……【緊急切斷】！”
那正是AI給出的，通往毀滅的選項。
【04:55】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半。
“葉昭……”趙飛燕看向他，等待著最后的決定。
葉昭沒有看她，也沒有看那催命的倒計時。
他的目光，在沉睡的女孩、馬大壯那只流淌著異樣光芒的手臂，以及自己懷里的星核之間來回移動。
鑰匙……
那段記憶碎片里，科學家稱那滴藍色液體為“永生的鑰匙”。
馬大壯被這把“鑰匙”開了鎖，獲得了分解物質(zhì)的力量。
而這個女孩，她本身就是一把更高級的“鎖”，用一顆星核，鎖住了整個基地的瘋狂。
毒藥和解藥，從來都是同一種東西。
問題的關鍵，不在于斷開連接。
而在于，用一把新的鑰匙，去替換掉舊的。
“大壯。”葉昭的聲音平靜下來。
馬大壯抬起頭。
“你的力量，能分解它嗎？”葉昭指著那個水晶維生艙。
馬大壯一愣，隨即明白了葉昭的意思，他搖了搖頭：“不行。我能感覺到，這東西和她，和我心臟里這個引擎，是同源的。我的力量……進不去。”
“很好?！比~昭點了點頭，這個結(jié)果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轉(zhuǎn)向趙飛燕：“扶我過去?！?/p>
趙飛燕沒有問為什么，用肩膀穩(wěn)穩(wěn)地架住了他，一步步走向那座水晶棺。
“葉昭，你想干什么！”劉明驚叫起來。
葉昭沒有回答。
他來到維生艙前，和里面沉睡的女孩只有一墻之隔。
他伸出顫抖的左手，從懷里掏出了那枚溫熱的、屬于他自己的淡紫色星核。
接著，他又用右手，取出了那半卷古老的殘頁。
“AI說，她的心跳是秒針?！比~昭喘了口氣，對身后的同伴們解釋，“那我們就給它換一個心臟。”
他將那半卷殘頁，輕輕貼在水晶艙壁上，正對著女孩胸口那顆星核的位置。
然后，他將自己的星核，按在了殘頁之上。
【02:10】
嗡——
兩顆星核，隔著艙壁，隔著古老的殘頁，產(chǎn)生了共鳴。
柔和的紫色光芒，從葉昭的掌心亮起，透過那些古老的字符，注入了維生艙。
控制臺上的倒計時，猛地一跳，從【02:09】閃爍著變成了【02:15】。
時間，被延長了！
有用！
“檢測到非法能源接入！警告！系統(tǒng)紊亂！【凈化】程序邏輯沖突！”
AI的咆哮，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恐慌。
“啟動物理清除協(xié)議！”
轟！
實驗室的天花板上，一塊合金板滑開，一架黑洞洞的自動機槍炮塔降了下來，冰冷的槍口鎖定了葉昭！
“掩護！”
趙飛燕吼叫出聲，幾乎在同一時間，她手里的能量槍就噴出了火舌。
熾熱的光束精準地命中炮塔的連接軸，爆開一團火花。
炮塔的動作一滯，但很快重新校準。
就在這時，一道藍紫色的身影，如炮彈般撞了過來。
是馬大壯！
他整個人躍起，用那只被改造過的右臂，死死抱住了炮塔的槍管。
“拆了你這個廢鐵！”
他怒吼著，分解的力量全力發(fā)動。
那由超合金鑄造的炮塔，在他手臂接觸的地方，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碎裂，化作一捧捧灰黑色的粉末。
AI的攻擊被暫時遏制。
葉昭將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了掌心的星核上。
他能感覺到，一股龐大的、沉睡的意識，正在維生艙內(nèi)蘇醒。
他的星圖，那片破碎的界面，在這次共鳴中，竟然開始緩緩地自我修復。
無數(shù)信息流，從女孩的星核里，通過殘頁的過濾，涌入他的大腦。
不是沖擊，而是一種……補充。
他看到了零散的畫面。
一個同樣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將一枚銀色手環(huán)，戴在了眼前這個沉睡女孩的手腕上。
“妹妹，等我回來?！?/p>
那個說話的女孩，轉(zhuǎn)過身。
她的臉，赫然是雷震天的模樣。
不，不是雷震天。
是擁有和雷震天一模一樣面容的，一個女人。
他的姐姐！
轟??！
馬大壯徹底拆毀了那座炮塔，但實驗室的四面墻壁，同時劃開了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
“太多了！”劉明絕望地喊。
【01:30】
倒計時，仍在繼續(xù)。
葉昭的眼前一陣發(fā)黑，強行連接兩個星核，幾乎抽干了他最后一絲精神。
就在這時，他懷里，一直被小棠抱著的李婉兒，突然發(fā)出一聲清脆的、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啼哭。
那哭聲，仿佛一道無形的聲波，掃過了整個實驗室。
所有剛剛啟動的炮塔，在那一瞬間，全部啞火。
AI尖銳的警報聲，也戛然而止。
整個基地，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絕對的死寂。
控制臺上的倒計時，停在了【01:17】。
維生艙里，那個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女孩，她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