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冷硬的地板膈得林冶骨頭發(fā)疼，不知是恐懼還是冷，他渾身不受控制顫抖了起來。
那東西在床上緩慢地走來走去，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但是又找不到具體位置，它只好來來回回徘徊。
腳步很輕，很慢，像在思考。
終于，腳步下來，它穩(wěn)穩(wěn)站好在床頭的位置，這次挪過來的腳步聲不再輕易，它很沉重，厚厚地擠壓著床墊的彈簧，一點一點往下沉，發(fā)出讓人牙酸的嘎吱聲，好像已經(jīng)找到了獵物，正在咀嚼勝利品。
林冶側(cè)過頭緊緊捏著手中保命的名片，他小心地咽了口水。
他想知道身后張簾是什么反應(yīng)，他既期待張簾和自己一樣害怕，又擔心他和自己一樣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菜雞，只能雙雙等死。
這么想著，他輕輕轉(zhuǎn)過頭往身后看去。
還未看清什么東西，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感瞬間從他口中撕裂而出。
“啊——”林冶不受控制地尖叫了起來。
床底板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眼睛，偶爾折射出幽暗的紅光，
本來到處亂轉(zhuǎn)的瞳仁因為林冶的尖叫，齊刷刷看向了他這邊。
林冶瞬間僵住了，這種情況下應(yīng)該怎么辦？逃跑出去嗎？
他焦急地側(cè)頭看向床外的方向，卻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一雙枯瘦蒼老的腳垂懸在床邊，一點一點往下移動。
那雙腳蒼白得讓林冶想起停尸房里崔禮賢身上的皮膚，灰白中帶這些沉悶的紫色，只剩薄薄的皮膚包裹著快要折斷的骨頭。
“現(xiàn)，現(xiàn)在怎么辦？！”他發(fā)現(xiàn)自己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
身后，張簾瞬間從后面怕爬了出來，反手抓住一只腳踝，動作快到連動作都來不及看清。
“跑！”張簾朝身側(cè)的林冶大喊。
林冶二話不說，連滾帶爬從床底鉆拉出來，他正想上去幫忙，卻見張簾撐著地板瞬間從床底滑出來，動作帥氣得像漫畫里隨身帶刀的武士，行云流水。
他緊緊攥著那只枯瘦的腳，還沒來得及站穩(wěn)就直接借著慣性將那玩意兒砸到通往陽臺的門板上，發(fā)出重重的碰撞聲，灰塵揚得到處都是。
林冶連忙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幾步，隱約看出那是一個頭發(fā)亂糟糟的白發(fā)老人，身形非常瘦弱。
張簾站穩(wěn)后立刻向前靠近，飛快將食指咬出血，在空中畫了一道非常復(fù)雜的符，昏暗的房間里瞬間金光乍起，像瞬間回到白天一樣。
趁那東西逃跑之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符咒壓到它身上。
老人發(fā)出異常詭異的尖叫聲，聽著非常不舒服，像指甲連續(xù)劃過黑板上那種讓人撓心的聲音，又像拿著鋼絲球在摩擦被燒焦的鍋底，刺耳且不適。
林冶聽得有些惡心，他下意識捂住耳朵，卻突然瞥見老人埋在亂糟糟白發(fā)下面的半張臉。
等等，這張臉有些眼熟。
還沒等他完全想起來，老人瞬間就變成影子順著各個縫隙隱退不見。
他站在原地，看著它消失的地方，努力回想著自己見過的所有面孔，無數(shù)張人臉在他腦海中飛馳回閃，直到定格在某個少年時期的瞬間。
夏天，他和猴子在書房里打游戲，有人會輕輕推開門，給他們送冰鎮(zhèn)好的西瓜。那人總是笑容和藹，氣質(zhì)優(yōu)雅，總是穿著昂貴的套裝，戴著珍珠項鏈和耳環(huán)。
是她。
林冶渾身汗毛都起來了。
他想起來了，剛剛那個老人，是猴子的奶奶。
“她是猴子的奶奶！”林冶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要大喊這么一句，他太過震驚，腦子混亂得像漿糊一樣。
難道，他奶奶已經(jīng)死了？
林冶不可置信，他轉(zhuǎn)過身，看向身后另一間房門緊閉的房間，那里是他奶奶住的主臥，從來沒人見過里面是什么樣子。
茫然、焦慮、恐懼、擔憂、疑惑等復(fù)雜的情緒組成厚重的漩渦，鉆進他的腦海中，一點一點往下沉。
“為什么？”他喃喃道。
這里不會有人給他答案，猴子失蹤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為什么一點記憶都沒有？
“林老師？”
“林老師？”
張簾有些緊張地望著他，喊了他幾聲，見他終于回過神來，才放心地松了口氣。
他靠近林冶一些，視線卻依舊警惕地環(huán)伺周圍的環(huán)境：“不論剛剛你看見了什么，我們當務(wù)之急是要從這個世界里走出去，盡量不要被情感干擾，否則我們最后都沒辦法走出去。”
林冶點點頭，不過他開始懷疑眼前這個神通廣大的神秘男子。
從昨晚開始，他的所有行蹤都提前自己一步，似乎是早就知道會發(fā)生些什么事情。那張名片上的信息寫的“高級主筆”的身份，和他現(xiàn)在的行為處事完全不同。
他為什么要去殯儀館看崔禮賢，又為什么要來猴子家？
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林冶對他的懷疑，張簾笑了笑：“雖然你現(xiàn)在對我有很多疑問，但請相信，我們現(xiàn)在都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同生同死。”
“你也不想我在這里意外死亡以后，獨自面對這間屋子吧？”
說罷，他朝林冶伸出手：“我們必須合作，等出了這間屋子，我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我的目的?！?/p>
林冶半信半疑地伸出手，兩人交掌。
“你最好是真心的?！?/p>
張簾露出愉快的笑容，隨即他像哆啦A夢一樣從懷里掏出兩根白色蠟燭和一只打火機。
林冶接過他遞過來的蠟燭，問：“這是做什么用的？”
張簾點燃他手中的蠟燭，借著閃爍的火苗湊到林冶手上那根一起點燃。
“找魂，只要找到剛剛那只鬼的藏身之處，也許就能找到出口了?！?/p>
“怎么找？”林冶看著手中白色的蠟燭，覺得有些不吉利，像供奉死人用的，就不能找根紅色喜慶點的嗎？
張簾聚著蠟燭在周圍慢慢走起來：“很簡單，如果出現(xiàn)了第三個人的影子，那就找到了?！?/p>
林冶也跟著他慢慢在房間里轉(zhuǎn)悠：“可剛剛猴子奶奶被你打跑了，她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再現(xiàn)身？萬一我們真的照到了別的影子，但不是她怎么辦？”
張簾沉吟一聲：“唔，好問題?！?/p>
但他隨機又很樂觀地繼續(xù)說：“沒關(guān)系嘛，遇到問題解決問題，關(guān)關(guān)難過關(guān)關(guān)過。”
“看，對面就有一個其他影子呢?！?/p>
林冶順著他舉起蠟燭的方向看去，直接一句臥槽脫口而出。
他們二人的影子還在房間身后，但蠟燭對面卻站著一個細細長長的，甚至長到頭都貼到墻頂?shù)挠白印?/p>
它正從上往下窺視著這兩個闖入異世界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