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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的黃埔1924 雨湖臺之影 155192 字 2025-08-19 20: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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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五年 夏

1926年7月的江西,空氣中彌漫著出征前特有的、混合著亢奮與焦灼的氣息。東校場的誓師大會仿佛還在耳邊回蕩,總司令那句“不成功,不返粵”的誓言如同烙印,刻在每一個北伐將士的心頭。國民革命軍第一軍作為北伐先遣主力,率先登上了北上的列車。悶罐車廂里,擠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汗味、皮革味、槍油味混雜在一起,隨著車輪與鐵軌單調(diào)而沉重的撞擊聲,一路向北。

程廷云坐在靠近車門的位置,身姿依舊挺拔,嶄新的呢軍官服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他閉目養(yǎng)神,腦海中卻像走馬燈一樣閃過長洲島的木棉、鄧演達贊許的握手、禮堂里鎂光燈的閃爍、以及那份沉甸甸的調(diào)令。調(diào)令上的名字此刻就在他對面——團長蔣先云。蔣先云正借著車廂壁上搖曳的油燈光,仔細研究著一份鄂南地區(qū)的地圖,眉頭微鎖,神情專注。杜聿明(第一營營長)、王耀武(第一營某連連長)、方先覺(師屬炮兵營連長,暫歸第三團指揮)等幾位核心軍官也圍坐一旁,低聲討論著即將面臨的敵情。

“汀泗橋…”蔣先云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一個關(guān)鍵的樞紐,“吳佩孚的‘南天鎖鑰’,據(jù)可靠情報,守軍是吳部精銳劉玉春師,依托鐵路和兩側(cè)山地,構(gòu)筑了堅固工事。還有…”他頓了頓,語氣凝重,“有鐵甲列車沿鐵路線機動支援,火力兇猛?!?/p>

“鐵王八!”王耀武低聲罵了一句,拳頭下意識地攥緊。他在軍校就見識過程廷云推演過對付裝甲目標的困難。

“鐵甲列車依托鐵路,機動范圍受限,但火力覆蓋范圍大,對我正面進攻部隊威脅極大?!背掏⒃票犻_眼睛,接口道,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力,“強攻代價太大。關(guān)鍵在于,要么癱瘓它,要么讓它失去作用?!彼哪抗庠诘貓D上汀泗橋上游一處河道拐彎的地方停留片刻,那里標注著“古樵道”。

杜聿明沉穩(wěn)地點頭:“團副座所言極是。正面強攻非智者所為。我營偵察排報告,當?shù)剞r(nóng)會同志提供了重要線索,古樵道年久失修,但熟悉地形的山民仍可通行,可繞至敵軍側(cè)后?!彼聪虺掏⒃?,眼中帶著征詢。

蔣先云抬起頭,目光在程廷云和杜聿明之間掃過,最終落在程廷云身上:“慕白,你的想法?”

程廷云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年輕的炮兵連長方先覺:“子珊,若我軍炮兵能隱蔽推進至敵前沿陣地側(cè)翼約800米處,對敵暴露的機槍陣地和可能的炮兵觀測所進行直瞄射擊,精度和突然性如何?”

方先覺一愣,迅速心算:“滬造山炮有效直射距離約800-1000米,精度尚可,但抵近至800米…風險極大!一旦暴露,極易遭敵火力覆蓋摧毀?!?/p>

“風險與收益并存?!背掏⒃颇抗怃J利,“我需要山炮連能在關(guān)鍵時刻,精準敲掉幾個最致命的火力點,為突擊隊撕開口子。這任務(wù),你敢不敢接?”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信任。

方先覺胸膛一挺,年輕的臉上毫無懼色:“老師下令,職部萬死不辭!炮兵不怕死,就怕打不準!”

蔣先云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拍板道:“好!就按此思路細化!慕白,你負責制定側(cè)翼穿插和破襲鐵甲列車的具體方案,光亭(杜聿明字),你營負責正面佯攻吸引敵火力,同時確保穿插通道安全。方連長,炮兵隱蔽推進和射擊預(yù)案由你全權(quán)負責,務(wù)必做到隱蔽、突然、精準!王耀武!”

“到!”王耀武霍然起身。

“你的連,作為全團的尖刀,隨時準備投入撕開的缺口!把你在訓練隊那股‘殺氣’給我?guī)С鰜?!?/p>

“是!保證完成任務(wù)!”王耀武的聲音斬釘截鐵。

車廂在夜色中疾馳,載著這群年輕的軍官和他們醞釀中的雷霆一擊,奔向那注定被血與火染紅的京漢鐵路咽喉——汀泗橋。

八月的鄂南,酷熱難當。汀泗橋橫臥于湍急的陸水河上,連接著南北交通命脈。橋頭堡和兩側(cè)山地上,碉堡林立,鐵絲網(wǎng)密布,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南岸。更令人心悸的是,一列覆蓋著厚重鋼板的鐵甲列車,如同匍匐的鋼鐵巨獸,靜靜地停在橋北鐵路線上,兩挺馬克沁重機槍的槍管在烈日下閃著幽光。

戰(zhàn)斗在清晨打響。杜聿明營按照計劃,在正面向敵軍陣地發(fā)起了猛烈佯攻。槍聲、爆炸聲瞬間撕裂了清晨的寧靜。守軍劉玉春部果然訓練有素,依托工事頑強抵抗,交叉火力網(wǎng)將進攻路線封鎖得嚴嚴實實。更可怕的是,那鐵甲列車如同被驚醒的怪獸,發(fā)出沉悶的轟鳴,沿著鐵軌緩緩移動,車廂兩側(cè)的射擊孔噴吐出致命的火舌!密集的彈雨潑灑在開闊地上,進攻的士兵如同割麥子般倒下,傷亡慘重。

“他娘的!”在前沿指揮所觀察的王耀武眼睛都紅了,看著自己的弟兄在彈雨中掙扎,恨不得立刻帶人沖上去。

程廷云舉著望遠鏡,臉色冷峻如鐵。鐵甲列車的火力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兇猛,而且移動射擊,難以鎖定。他早已否決了王耀武請戰(zhàn)夜泅毀車的魯莽計劃:“水流時速超過5米,夜間泅渡等于送死!我們需要的是腦子,不是蠻勇!”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鐵甲列車的移動軌跡和射擊規(guī)律。

就在正面壓力巨大,鐵甲列車肆虐之時,程廷云等待的契機終于出現(xiàn)!他預(yù)先派遣的、由張靈甫(擔任團偵察排長)帶領(lǐng)的一支精干小分隊,在當?shù)剞r(nóng)會向?qū)У闹敢拢瑲v經(jīng)艱險,成功通過那條幾乎被遺忘的古樵道,神不知鬼不覺地穿插到了敵軍主陣地側(cè)后方的高地!

“信號!綠色信號彈!”觀察哨突然喊道。

只見敵軍主陣地側(cè)后方的高地上空,一顆綠色的信號彈冉冉升起!

“好!張靈甫得手了!”程廷云猛地一拍桌子。

蔣先云立刻下令:“命令方先覺部,目標:鐵甲列車前方50米鐵路線,急速射!打它個措手不及!命令林育容(擔任傳令兵兼預(yù)備隊小隊長),帶預(yù)備隊一個排,攜帶炸藥包和集束手榴彈,沿河岸低洼處隱蔽接近鐵甲列車尾部!張靈甫信號為號,同時動手!”

命令迅速傳達。方先覺親自操炮,冒著巨大的風險,指揮幾門滬造山炮推進至極限距離?!皹顺遆XX,方向XXX,一發(fā)裝填——放!”炮彈呼嘯著出膛,精準地砸在鐵甲列車前方不遠處的鐵軌上!轟然巨響,鐵軌被炸斷扭曲!正在前移射擊的鐵甲列車猝不及防,劇烈顛簸,被迫緊急剎車,瞬間失去了機動能力!

就在鐵甲列車陷入混亂的剎那,張靈甫分隊在高地上猛然開火!機槍、步槍子彈居高臨下地潑向敵軍的機槍陣地和指揮所,造成了極大的混亂和心理震懾!

早已潛伏到位的林育容,這個平時沉默寡言、戰(zhàn)術(shù)思維卻異常清晰的青年,此刻展現(xiàn)出驚人的冷靜和爆發(fā)力。他帶領(lǐng)預(yù)備隊排,如同獵豹般從河岸低洼處躍出,利用鐵甲列車因急停產(chǎn)生的視線死角,迅猛撲向列車尾部!士兵們將冒著青煙的炸藥包和集束手榴彈奮力塞入列車底盤下和車輪連接處!

“轟隆——!?。 币贿B串驚天動地的巨響!濃煙和火光瞬間吞噬了鐵甲列車的尾部!這頭肆虐的鋼鐵巨獸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癱瘓在鐵軌上,徹底成了廢鐵!

“鐵王八完蛋了!沖啊!”正面陣地上,杜聿明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戰(zhàn)機,怒吼著指揮部隊發(fā)起真正的強攻!失去了鐵甲列車的火力壓制和側(cè)后方高地的威脅,敵軍陣地頓時動搖。

“王耀武!缺口就在那里!給我撕開它!”蔣先云指著因鐵甲列車癱瘓和側(cè)翼受襲而出現(xiàn)混亂的橋頭堡左翼陣地,厲聲下令。

“二連!跟我上!”王耀武像一頭發(fā)怒的雄獅,第一個躍出戰(zhàn)壕,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率領(lǐng)他的連隊,如同尖刀般直插那道剛剛出現(xiàn)的、還彌漫著硝煙的缺口!士兵們怒吼著,緊隨其后,與敵軍展開了慘烈的白刃戰(zhàn)。王耀武勇不可當,接連刺倒兩名敵兵,但就在他奮力突進時,一枚迫擊炮彈在他附近爆炸!“連長!”身邊的士兵驚呼,只見一塊灼熱的彈片擦著他的左耳飛過,鮮血頓時染紅了半邊臉頰。

劇痛讓王耀武眼前一黑,但他只是晃了晃,用手一抹臉上的血,嘶吼道:“丟了耳朵,正好聽炮彈嘯聲!給老子殺!” 這悍不畏死的怒吼,如同強心劑注入全連士兵心中,攻勢更加兇猛!缺口被徹底撕開、擴大!

程廷云和蔣先云幾乎同時率團主力壓上!經(jīng)過數(shù)小時慘烈搏殺,汀泗橋天險,終于被國民革命軍第一師第三團,這把由程廷云參與磨礪、蔣先云執(zhí)掌的“尖刀”,硬生生地劈開了!

汀泗橋的硝煙尚未散盡,部隊甚至來不及休整,新的命令已經(jīng)下達:乘勝追擊,直搗吳佩孚親自坐鎮(zhèn)、號稱“固若金湯”的賀勝橋核心陣地!

然而,當?shù)谌龍F作為先鋒,馬不停蹄地趕到賀勝橋外圍預(yù)定攻擊位置時,眼前的情形卻讓他們心頭一沉。預(yù)定的友軍——白崇禧的桂系第七軍,本該在右翼發(fā)起牽制性進攻,打開缺口。但此刻,右翼方向一片沉寂,只有零星的槍聲,完全不像主力進攻的樣子。

“怎么回事?第七軍呢?”蔣先云臉色鐵青,對著電話吼道。很快,通訊兵帶來了一個令人憤怒的消息:第七軍軍部發(fā)來電報,聲稱已“猛烈攻擊”,“遭遇敵頑強抵抗”,“正在鞏固已占陣地”,并要求第一師“加強正面攻勢”。

“放屁!”一向沉穩(wěn)的蔣先云忍不住爆了粗口,將電報狠狠摔在桌上,“什么‘猛烈攻擊’?什么‘鞏固陣地’?他們根本就沒動!或者只是小股部隊試探了一下就縮回去了!這是存心讓我團在賀勝橋主陣地前碰得頭破血流!讓我們?nèi)ハ膮桥彐诘闹髁Γ 彼麣獾眯靥艅×移鸱?,“這些新桂系,保存實力,坐觀成??!其心可誅!”

程廷云眉頭緊鎖,他深知賀勝橋防御比汀泗橋更嚴密,吳佩孚調(diào)集了嫡系精銳和大刀督戰(zhàn)隊,擺出了決一死戰(zhàn)的架勢。沒有側(cè)翼牽制,單靠第三團正面強攻,無異于自殺。他走到地圖前,仔細審視著賀勝橋周圍復雜的地形:“團座,第七軍靠不住,強攻是下策。必須找到新的突破口?!?/p>

“你有什么辦法?”蔣先云壓抑著怒火問道。

“地圖上看,賀勝橋防御體系雖然嚴密,但核心支撐點是這幾個高地碉堡群,控制著交叉火力。若能精確拔掉這些‘釘子’,特別是摧毀其指揮中樞和炮兵陣地,防線必然動搖?!背掏⒃频氖种冈诘貓D上幾個關(guān)鍵節(jié)點劃過,“但敵人工事堅固,火力配置不明,需要最精確的情報?!?/p>

“你的意思是…”

“我?guī)Я钟莸呐牛H自去摸一摸?!背掏⒃普Z氣堅決,“化妝成難民或者潰兵,抵近偵察,把敵人的火力點、碉堡位置、炮兵陣地、甚至指揮所的位置,都給他標出來!”

“太危險了!”蔣先云斷然反對,“你是副團長,不能以身犯險!”

“正因為我是副團長,才最清楚我們需要什么樣的情報!”程廷云毫不退讓,“團座,時間緊迫,戰(zhàn)機稍縱即逝!林育容是偵察好手,我有把握!”

看著程廷云眼中不容置疑的堅定,蔣先云沉默了數(shù)秒,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好!務(wù)必小心!我讓王耀武連在預(yù)定接應(yīng)點隨時準備接應(yīng)你們!記住,情報重要,你們的命更重要!”

當夜,程廷云和林育容帶領(lǐng)十幾名精干的偵察兵,換上破爛的衣衫,臉上抹上泥灰,混在一群因戰(zhàn)火流離失所的難民中,朝著賀勝橋敵軍防線摸去。他們?nèi)缤狄怪械挠撵`,巧妙地避開巡邏隊和哨卡,利用溝渠、彈坑和殘垣斷壁,一點點滲透。程廷云憑借后世的偵察知識和冷靜的判斷力,林育容則發(fā)揮出獵手般的本能和敏捷。他們用炭筆在油布上快速而準確地標記下一個個機槍火力點、隱蔽的迫擊炮陣地、碉堡的射孔方向,甚至發(fā)現(xiàn)了隱藏在一片樹林后的敵軍預(yù)備隊集結(jié)區(qū)域和疑似旅指揮部的帳篷位置。

偵察過程驚心動魄,幾次險些暴露,靠著程廷云的機智和林育容的果決才化險為夷。當他們帶著這份浸透著汗水和危險、標注得密密麻麻的敵軍布防圖,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安全返回團部時,蔣先云緊緊握住了程廷云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有了這份精確到可怕的情報,進攻計劃迅速調(diào)整。蔣先云集中了全團所有重火力,包括方先覺指揮的山炮和重機槍??偣ラ_始后,方先覺的炮兵根據(jù)地圖坐標,進行了極其精準的火力準備,重點“照顧”那些標注出的核心火力點和碉堡。雖然仍有不少工事未被摧毀,但火力密度和精度已遠超敵軍預(yù)料,造成了極大混亂。

真正的殺招在于進攻路線。第三團沒有像敵軍預(yù)想的那樣正面強攻,而是在強大火力掩護下,以杜聿明營為箭頭,沿著程廷云偵察發(fā)現(xiàn)的、敵軍防御相對薄弱、但地形極其崎嶇難行的一條側(cè)翼洼地,發(fā)起了迅猛的穿插突擊!這條路線避開了主要的交叉火力封鎖區(qū)。

突擊過程依舊慘烈。王耀武連作為尖刀中的尖刀,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士兵們在泥濘和彈雨中艱難推進,不斷有人倒下。王耀武半邊臉纏著紗布,嘶吼著指揮士兵利用彈坑和地形躍進。當部隊終于突破最后一道鐵絲網(wǎng),沖入敵軍核心陣地時,遭遇了吳佩孚最兇悍的衛(wèi)隊和大刀隊的反撲!

白刃戰(zhàn)!刺刀對砍刀!血肉橫飛!喊殺聲震天動地!王耀武如同瘋虎,左沖右突,刺刀都拼彎了。杜聿明指揮后續(xù)部隊源源不斷地壓上,擴大突破口。方先覺更是將炮兵推到了極限距離,進行直瞄射擊,支援步兵的逐壕爭奪?!稗Z!”一發(fā)75mm山炮炮彈直接命中了一個正在噴吐火舌的碉堡射擊口,將其炸得四分五裂!破碎的混凝土塊混合著人體殘肢四散飛濺。

程廷云和蔣先云親臨一線指揮,激勵士氣。激戰(zhàn)至午后,賀勝橋核心陣地上,終于升起了青天白日旗!吳佩孚倉皇北逃,號稱固若金湯的鋼鐵防線,在第三團這把精準而兇悍的“尖刀”面前,轟然倒塌!

賀勝橋的勝利,讓第三團和程廷云、蔣先云的名字響徹北伐軍。然而,勝利的喜悅尚未褪去,一股陰冷的暗流已經(jīng)悄然涌動。

深夜,團指揮部依舊燈火通明。蔣先云伏案疾書,向總部報告戰(zhàn)況,同時措辭嚴厲地控訴第七軍貽誤戰(zhàn)機、保存實力的行為。程廷云則在一旁整理著戰(zhàn)役總結(jié)和傷亡報告,看著長長的陣亡名單,心情沉重。王耀武耳朵的傷、方先覺炮兵連減員三分之一、林育容部幾乎人人帶傷…勝利的代價,觸目驚心。

這時,一名機要參謀匆匆進來,遞給蔣先云一份標有“絕密”字樣的電報。蔣先云看完,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憤怒、痛苦、還有一絲難以置信交織在一起。他猛地將電報拍在桌上,胸膛劇烈起伏,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豈有此理!簡直…無恥!”

程廷云心中一凜,上前一步:“團座,何事?”

蔣先云沒有回答,而是拿起電報,走到墻角一個燒著炭火的銅盆邊,毫不猶豫地將電報投入了火中!橘紅色的火焰瞬間吞噬了紙張,映照著他鐵青而決絕的臉龐。

“巫山兄?”程廷云看著那跳躍的火焰,心中疑竇叢生。那份電報來自哪里?內(nèi)容是什么?竟讓一向沉穩(wěn)的蔣先云如此失態(tài),甚至不惜焚毀?

蔣先云轉(zhuǎn)過身,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悲涼,他看著程廷云,一字一句地說道:“慕白,記住,我們是革命軍人!革命,是為了打倒軍閥列強,是為了救國救民!不是為了某些人的私利和野心!頭可斷,共產(chǎn)黨籍不可犧牲!革命立場,絕無妥協(xié)余地!”

這句擲地有聲、如同誓言般的話語,讓程廷云心頭劇震!他瞬間明白了那份電報的大致內(nèi)容——必定是來自高層,試圖拉攏、分化或者威脅蔣先云這個立場鮮明的共產(chǎn)黨員,甚至可能要求他脫離共產(chǎn)黨以換取“前程”。而蔣先云的焚燒和誓言,是對此最決絕的回應(yīng)!這比任何言語都更清晰地揭示了國共合作表象下那日益擴大的、深不見底的裂痕!這裂痕,如同賀勝橋下未干的血跡,預(yù)示著未來更加殘酷的風暴。

程廷云沉默地看著炭盆里最后一點灰燼熄滅,沒有追問電報的具體內(nèi)容。他理解蔣先云的憤怒與決絕,也感受到了那份沉重的信任。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賀勝橋戰(zhàn)場的方向,似乎還隱隱傳來硝煙的氣息和亡魂的嗚咽。北伐的征程才剛剛開始,鐵血鑄就的勝利背后,政治的暗影已如附骨之蛆,悄然纏繞上來。他這位年輕的副團長,和這支鋒芒初露的第三團,將如何在接下來的鐵血洪流與政治漩渦中前行?程廷云握緊了腰間那把冰冷的中正劍,目光投向北方更加深邃的黑暗,心中第一次感到了比戰(zhàn)場廝殺更令人窒息的寒意與迷茫。


更新時間:2025-08-19 20:17: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