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鬧鐘響得就像甲方老板凌晨三點打來的奪命連環(huán)call。
蘇小米試圖來個鯉魚打挺——沒成功,被被子纏住滾下了床,腦袋精準(zhǔn)地磕在了床頭柜上。
“嘶——”她倒抽一口冷氣,手指按在額角鼓起的包上,疼得瞇起眼。
鏡子里的女人頭發(fā)炸成鳥窩,眼袋浮腫,嘴唇干裂,活脫脫是“社畜晚期”的標(biāo)準(zhǔn)寫照。
她盯著鏡中自己,喃喃道:“今天,你一定要溫柔賢惠!微笑!微笑啊蘇小米!”
話音未落,牙刷已經(jīng)懟進嘴里,泡沫四濺。
她對著鏡子擠出一個笑容,嘴角僵硬得像AI生成的表情包,牙膏沫順著下巴滑落,滴在睡衣領(lǐng)口,像某種失敗的儀式祭品。
“我很好相處,不粘人,會做飯……”她機械地重復(fù)著媽媽昨晚塞給她的相親話術(shù),每說一句,心里就下沉一分,“念完就能被豪門少爺一見鐘情”——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信,但不說,又怕辜負了母親那句“最后一次幫你介紹對象”。
包一抓,門一摔,她沖進晨光里,腳步踉蹌卻不敢停。
地鐵站臺,廣播冰冷:“因前方信號故障,列車暫時停運?!?/p>
蘇小米瞳孔地震。
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像催命符:7:48。
相親約定8:30,咖啡廳在城東,而她還在城西。
“不——”她低吼一聲,轉(zhuǎn)身沖向天橋,高跟鞋在臺階上敲出急促鼓點。
跨欄式過天橋,百米沖刺穿商場,風(fēng)灌進領(lǐng)口,汗浸透襯衫。
她一邊喘一邊在心里瘋狂祈禱:“王阿姨啊,我不是遲到慣犯!我是被命運追殺的幸存者!”
終于撞開咖啡廳玻璃門,她像條擱淺的魚,扶著門框大口喘氣,劉海濕漉漉貼在額上,胸口劇烈起伏。
王阿姨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手掐她胳膊:“哎喲我的姑奶奶!快快快,你對象到了!就在6號桌,趙公子,家里做建材生意的!”
“我……我……”她喘得說不出整句,目光倉促掃向大廳——
咖啡廳桌號梅花分布,6號桌靠門左,9號桌靠窗右。
兩桌皆坐了穿襯衫的男人,燈光微朦,輪廓模糊。
她一眼鎖定靠窗那位:白衣勝雪,身形挺拔,側(cè)臉如刀刻,氣質(zhì)清冷如山巔雪松。
“王阿姨說‘有氣質(zhì)’……原來是指這種仙人下凡款?”她心跳漏了一拍,腦子自動開啟美顏濾鏡,“坐他對面,說不定能蹭到點貴氣?!?/p>
沒多想,她一頭扎向9號桌,一屁股坐下,手心沁出冷汗,指甲掐進掌心提醒自己:“冷靜,別出丑,別暴露熬夜追劇到三點的事……”
對面的男人抬眸。
那一瞬,蘇小米仿佛聽見了古裝劇BGM起奏——眸光如深潭,靜水流深,不帶一絲波瀾。
他沒說話,只輕輕點頭。
“高冷型!正常!這種帥哥都這樣!”她迅速腦補,“開啟破冰任務(wù)!”
于是,社畜之魂熊熊燃燒。
“你知道我們公司那個甲方嗎?”她語速飛快,像是怕冷場,“改了十遍稿子,最后用的還是第一版!我差點把鍵盤砸他臉上!”
男人靜靜看著她,眼神深邃,指尖輕搭杯沿。
她誤以為這是傾聽的信號,情緒徹底釋放:“房租又漲了八百!我那巴掌大的出租屋,連晾衣繩都被房東收走了!你說離譜不離譜?”
她越說越氣,聲音拔高:“還有上次相親,那男的一上來就問‘你有醫(yī)保嗎?生孩子能報銷多少?’我當(dāng)場就想反問:您是來娶媳婦還是來開發(fā)票的?”
“啪!”她一拍桌子,震得咖啡杯輕跳,“我不是生育機器!我是有靈魂的打工人!”
全場寂靜。
隔壁桌的小朋友手一抖,薯條掉進番茄醬里。
蘇小米這才意識到自己音量超標(biāo),臉?biāo)查g漲紅,縮了縮脖子,偷偷瞄對面男人——
他居然沒皺眉?不僅沒皺,眼底還掠過一絲……笑意?
她心頭一緊:“完了,這人該不會是心理變態(tài)吧?越聽我發(fā)瘋越興奮?”
可再看,他又恢復(fù)云淡風(fēng)輕,仿佛剛才那場“社畜控訴大會”是他最愛的白噪音。
“這男人……耳朵是不是有問題?”她心里嘀咕,卻莫名覺得他那雙眼睛,像能把她看透。
但她不知道的是——
顧晏辭,天衍門少主,武林四大世家之首的繼承人,昨夜剛從終南山閉關(guān)歸來。
內(nèi)息未穩(wěn),今日來此,只為靜心閱讀祖?zhèn)髅芫?,品一盞清咖,調(diào)息三日。
他從未預(yù)約相親,更不知“趙公子”為何物。
而此刻,他正將她每一句話刻入記憶:
“改稿十遍”——職場不公。
“房東收晾衣繩”——生存之艱。
“生育機器”——尊嚴(yán)覺醒。
他眼底微動:這女子,不飾虛言,不懼表達,鮮活得像山野春風(fēng)。
可就在她拍桌怒斥的瞬間,一道久遠的記憶如驚雷劈開塵封的閘門——
七歲那年冬,他在家族武館的演武場上被父親親自鞭打。
“顧氏子弟,寧斷骨,不退步!”父親的聲音如寒鐵砸地。
他咬牙完成最后一式“天衍九擊”,右臂脫臼,仍跪地不起。
長輩們點頭離去,無人扶他。
他獨自爬出武館,跌跌撞撞跑進老城區(qū)的公園,蜷縮在長椅上,冷汗浸透單衣,手臂劇痛如裂。
那時天陰欲雨,世界灰得像一幅褪色的舊畫。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那里。
直到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蹦跳著跑來,手里舉著半包小浣熊餅干,眼睛亮得像星星。
“你受傷了?”她蹲下,聲音軟得像棉花糖。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像看著一個不屬于他世界的幻影。
她撕開創(chuàng)可貼,小心翼翼貼在他滲血的手臂上,嘴里還念念有詞:“貼貼就不疼了,我媽媽說的。”
又塞給他半包餅干:“吃點東西,力氣就回來了!”
他怔怔接過,指尖微顫。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不為責(zé)任、不為利益,只為“你疼了”而靠近他。
“你真溫暖?!彼p聲說,聲音沙啞得不像孩子。
她笑嘻嘻地歪頭:“那你以后娶我當(dāng)老婆唄!”
他看著她,認(rèn)真點頭:“好。我一定會找到你?!?/p>
三天后,她家搬走了。
沒有告別,沒有地址,像一場夢醒,空留長椅冷雨。
他從此更加沉默,更加刻苦,將“接班人”三個字刻進骨髓。
可那一句“我一定會找到你”,成了他心底最隱秘的執(zhí)念。
而現(xiàn)在——
這個聲音,這個神態(tài),這股不管不顧的鮮活勁兒……
與記憶中那個雨天的女孩,重疊了。
不是相似,是**就是她**。
他指尖微顫,杯中的咖啡泛起細微漣漪。
二十一年的壓抑、孤獨、責(zé)任,在這一刻被一句“我不是生育機器”擊穿。
他看著她,眼底不再是古井無波,而是春雪初融,暗流涌動。
而6號桌那邊,趙公子翹著二郎腿刷短視頻,手指劃得飛快,不時抬頭張望:“人呢?王阿姨說那姑娘挺靠譜啊,怎么還不來?”
視頻里正放著“相親避坑指南”,他嗤笑一聲:“現(xiàn)在的女生,不問房車就慌得一批?!?/p>
就在這時,他終于坐不住了,手指在屏幕上一通按。
“蘇小米到哪里了?!”他嗓門炸裂,背景音樂瞬間被蓋過。
“我在6號桌!”他聲音拔高,目光掃過全場,“蘇小米相親相到哪里去了?!”他冷笑一聲,眼神直刺顧晏辭,“你算什么東西?穿得跟個道士下山似的,裝神弄鬼就想騙小女生,難道還有我趙公子有錢嗎?”
王阿姨聞聲沖來,臉色煞白:“哎喲喂!搞錯了!小米你坐錯桌了!你對象是趙公子!”
蘇小米腦袋“嗡”的一聲,仿佛被十萬個甲方同時@:“今晚必須交稿!”
她僵硬回頭——
9號桌這位白衣男子,依舊端坐如松,眉眼未動,仿佛這場烏龍只是山間拂過的微風(fēng)。
而6號桌那邊,趙公子怒氣沖沖指著她:“你是誰???穿得就像便利店促銷員似的,也配和我相親?我年薪百萬,開著保時捷,家里有三套房子,你有什么?有醫(yī)??▎幔俊?/p>
他頓了頓,嘴角揚起譏諷的弧度,“哦,對了,王阿姨說你月薪六千八,租住在老破小,連年終獎都要靠甲方施舍……這種條件,也敢來攀我們趙家?”
空氣凝固。
蘇小米嘴角抽搐,靈魂差點暴擊:“您是來娶媳婦還是來開發(fā)票的?”
但她沒開口——
顧晏辭已抬手,輕輕放下咖啡杯。
“叮?!?/p>
清脆一響,全場寂靜。
他緩緩開口,聲如山泉擊石:“無妨?!?/p>
眾人愣住。
“這位小姐坐的,是我想讓她坐的位置。”他目光未移,語氣平靜卻如驚雷,“婚事,我定了?!?/p>
趙公子眼睛瞪成銅鈴:“啥??你誰???你都沒相親資格!”
他猛地一拍桌子,咖啡杯跳起,褐色的液體潑灑在桌布上,像一道潰爛的傷疤,“我爹和你們家老太爺約好的聯(lián)姻,是為了合并建材市場!你一句話就想攪黃?你顧家是想撕毀協(xié)議,退出‘江南建材聯(lián)盟’’嗎?!”
王阿姨一把拽她胳膊:“快跑!這男的精神有問題!肯定是武俠小說看多了走火入魔了!”
蘇小米——
她大腦徹底藍屏。
【當(dāng)前情境超出理解范圍,建議重啟人生?!?/p>
她瞪著顧晏辭,嘴微張,像被貓叼進廚房的金魚。
“你……你是不是聽錯了?”她聲音發(fā)抖,“剛才那些話……我不是說給你聽的!那是情緒宣泄!不是相親臺詞!”
她越說越急:“我連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會是‘閃婚殺豬盤’吧?網(wǎng)上都說了,長得太帥的都是騙子,要么負債八百萬,要么家里有礦但礦塌了……”
顧晏辭卻只是看著她,眼底笑意如初春融雪,溫柔得讓她呼吸一滯。
他緩緩起身,白衣微動,氣場如古畫中走出的謫仙。
“我姓顧,名晏辭?!彼肿智逦疤煅荛T顧氏,無債無礦。但若你想要,明天便可為你買下整條商業(yè)街?!?/p>
頓了頓,他目光深邃,聲音低沉卻堅定:“至于婚事——我自幼認(rèn)定,娶妻當(dāng)娶有血有肉、鮮活生動之人。你,正是?!?/p>
蘇小米:“……???”
這臺詞,這氣場,這離譜程度——
她懷疑自己誤入了某部古偶短劇片場,而眼前這位,是群演里混進的男主角。
可是……全劇組的人都看著她。
趙公子跳腳,聲音陡然拔高:“荒謬!這不是兒戲!我們兩家的婚約是商業(yè)同盟的基石!你顧晏辭閉關(guān)三年,現(xiàn)在出來一句‘我看上了’就想毀約?那我趙家的信譽呢?我爹的臉往哪擱?!”他轉(zhuǎn)向蘇小米,眼神輕蔑,“你以為他真喜歡你?他看上的,是你能幫他擺脫家族聯(lián)姻的借口!你不過是個棋子!”
王阿姨還在拉她:“快走!這人來路不明!”
還沒等蘇小米開口,顧晏辭已自然牽起她的手。
掌心溫?zé)幔Χ葓远?,像某種命運閉環(huán)終于合上。
“走吧。”他說。
“去哪?”
“民政局?!?/p>
蘇小米瞳孔驟縮,差點咬斷舌頭:“你等等!我們才認(rèn)識兩個小時!你不會是精神有問題吧?!”
窗外,晨光斜切進咖啡廳,照亮空氣中漂浮的塵埃,像無數(shù)細小的命運之塵,在無聲旋轉(zhuǎn)。
而蘇小米的世界,正以她無法理解的方式,轟然重構(g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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