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戰(zhàn)神七年，他從不踏入我的房門。所有人都說他心有所屬，是戰(zhàn)場上救回的孤女。
直到那日，他浴血歸來，牽著我的手，帶我走向家族真正的墓地，我才明白，這七年，
我錯得有多離譜……01我叫沈清微，京城太傅沈家的嫡女。
名字取的是“清雅微瀾”的意思，可惜我的人生，從十七歲那年起，就成了一潭死水，
連一絲漣漪都吝嗇給予。七年前，一道懿旨將我指給了鎮(zhèn)北王蕭策為妻。
他是威震四方的戰(zhàn)神，而我，是太傅府里那個只會讀幾本書的女兒。大婚那日，
紅綢掛滿了王府的每一根廊柱，喜樂吹得人耳膜生疼。我頂著沉重的鳳冠，
坐在鋪滿花生桂圓的喜榻上，蓋頭下的心，跳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我的貼身丫鬟巧兒，
在我耳邊嘰嘰喳喳，興奮得臉都紅了。“小姐，您沒瞧見，王爺穿上大紅喜服，
那叫一個英武！賓客們都看呆了！”我攥著手里的喜扇，手心全是汗。時間一點點過去，
吹進(jìn)來的風(fēng)漸漸涼了，巧兒的聲音也小了下去。我的心，跟著一點點往下沉。
“王爺……王爺他去了芳園！”門外一聲壓抑的驚呼，像一根針，戳破了滿屋子的喜氣。
緊接著，是控制不住的竊竊私語，嗡嗡作響，鉆進(jìn)我的耳朵。芳園。
那個王府里最精美奢華的院子，是蕭策為他從戰(zhàn)場上救回來的孤女蘇月，親手督建的。
京城里誰不知道，那位體弱多病的蘇姑娘，才是鎮(zhèn)北王心尖上的人。蓋頭下的世界，
一片刺目的紅。我聽見賓客們的嘩然，聽見那些惋惜、嘲諷、同情的議論，
它們像無數(shù)只螞蟻，爬遍我全身。我只是安靜地坐著，紋絲不動。
“小姐……”巧兒的聲音帶著哭腔，想來扶我。我抬手止住了她。然后，我對著門口的方向，
平靜地吩咐喜婆：“時辰不早了，按規(guī)矩，撤宴吧?！蔽业穆曇艉芊€(wěn)，
穩(wěn)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仿佛被當(dāng)眾拋棄的新娘不是我，而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只有我自己知道，蓋頭底下，那張精心描畫的妝容，早就被無聲的眼淚沖得一塌糊涂。
我對自己說，沈清微，哭可以，但不能讓人看見。自那日后，七年。我獨守清暉院，
蕭策一步都未曾踏入。我的院子，成了王府里一個心照不宣的禁忌，
只有清冷的月光和一條叫阿福的土狗陪著我。王府的內(nèi)務(wù)，卻被我打理得一絲不茍。
從庫房的賬目到下人的月錢，從人情往來到田莊的收成，我把所有的時間都填了進(jìn)去。
生活規(guī)律得像個提線木偶，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忘記自己還是個活人。
蘇月卻總是不遺余力地提醒我，我的婚姻有多失敗。她今天穿著一身水芙蓉色的長裙，
裊裊娜娜地走進(jìn)我的院子，身后跟著兩個捧著東西的丫鬟?！敖憬阍豪镎媸乔鍍簦?/p>
妹妹瞧著都替姐姐孤單。這不，王爺昨兒剛賞了我一對南海的暖玉鐲子，
說是天冷了戴著養(yǎng)身子。我想著姐姐身子骨也單薄，特地來給姐姐看看，
改明兒也讓王爺給姐姐尋一對來?！彼龘P(yáng)起手腕，那鐲子通體溫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我正蹲在廊下，拿著小刷子，專心致志地給阿福刷毛。阿福舒服地哼哼著，尾巴一搖一擺。
“正房夫人又如何？還不是只能獨守空房！”她見我不理她，終于撕下偽裝，聲音不大，
卻字字誅心。我抬起頭，沖她笑了笑，然后低頭繼續(xù)給阿福梳毛，嘴里念叨：“阿福，你看，
這跳蚤藏得可真深，得仔細(xì)找才能揪出來，不然它還以為這地方是它的呢。
”阿福很配合地“汪”了一聲。蘇月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大概是覺得被我指桑罵槐了。
她跺了跺腳，扭頭就走，嘴里還罵罵咧咧：“跟個畜生說人話，真是晦氣！
”我摸著阿福的狗頭，心想，可不是么，養(yǎng)男人真不如養(yǎng)狗，至少狗不會給我氣受，
還知道沖我搖尾巴?？晌覜]想到，蘇月的胃口，遠(yuǎn)比我想象的要大。02王府的日常，
在我手里，如同一架精密的座鐘，每日每夜，走得精準(zhǔn)無誤。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么不好不壞地過下去，直到月底管家送來賬本。我每月都會親自核對賬目，
這是我在這個王府里，唯一能牢牢抓在手里的東西。指尖劃過一排排熟悉的開支，突然，
我的手停住了。“芳園，東海明珠一斛，用以……磨粉沐??？”我差點笑出聲。
用東海明珠磨成粉洗澡，虧她想得出來。這玩意兒，
宮里的貴妃娘娘拿一顆來點綴發(fā)髻都得思量再三，她倒好，直接拿來搓泥。我抬頭，
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老管家。他額角的汗珠子已經(jīng)滾了下來，滴在青石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
“王妃……”“撲通”一聲，他跪下了，聲音發(fā)顫：“王妃恕罪！這……這是王爺默許的，
老奴……老奴不敢不從啊！”我盯著賬本上那個刺眼的數(shù)字，那筆開銷，
夠整個王府的下人吃用一年。七年的死水，在這一刻，被這盆用珍珠洗澡的奢侈，
徹底攪渾了。我慢慢合上賬本，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很好，蘇月。還有我的好王爺，
蕭策。這游戲，看來是沒法再裝聾作啞地玩下去了。我沒再為難管家，
只是冷冷吩咐：“從下月起，芳園的供給削減一半，按側(cè)室份例發(fā)放，聽懂了？
”管家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像是得了大赦。不出所料，僅僅三日，芳園便鬧翻了天。
蘇月大概是哭累了，派了她最得力的丫鬟來我院里叫囂，說她們家小姐茶飯不思，
眼看就要香消玉殞，問我是不是存心要逼死她。我正給阿福喂肉骨頭，
聞言頭也沒抬：“回去告訴蘇月姑娘，既然病了，就該好好養(yǎng)著，少折騰些沒用的。
王府的銀子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經(jīng)不起她這么拿珍珠當(dāng)浴鹽使。”那丫鬟氣得臉通紅，
跺著腳走了。我估摸著，正主該來了。果然，傍晚時分，蕭策來了。
他帶著一身寒氣沖進(jìn)我的院子，連通報都省了，那雙軍靴踩在青石板上，咯噔咯噔的，
像是踩在我的心上。“沈清微！”他身著墨色常服，眉眼間全是沙場的凜冽，
此刻那股煞氣直沖著我來?！澳銥楹我箅y蘇月？她身子本就孱弱，你削減她的供給，
是想置她于死地嗎？！”他的聲音又低又沉，像是淬了冰。我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茶盞，
青瓷杯蓋和杯身碰撞，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我抬眼，直視他那雙冰冷的眸子，
沒有半分退讓。我將那厚厚一摞賬本“啪”地一聲，擲于他面前的梨花木案上，紙頁散開，
嘩啦啦地響。“王爺若覺得妾身當(dāng)不起這王府，當(dāng)不起這王妃之位，一封休書便是。
”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我指著散落的賬本，
冷笑一聲：“王爺請看，芳園每月開銷，堪比王府一年用度！妾身倒是不知，王爺?shù)馁旱摚?/p>
竟養(yǎng)得起這么金貴的沐浴方子。”“王爺是想讓王府入不敷出，最終落得個敗家之名嗎？
還是說，王爺覺得這王府的銀子，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可以任由一個外人如此揮霍？
”蕭策的臉色瞬間鐵青。他拿起賬本，隨意翻了幾頁，眉頭越皺越緊。他或許從不知道，
或者說，他從不關(guān)心這些柴米油鹽的瑣事。他那雙看慣了戰(zhàn)場廝殺的眼睛，
此刻卻被這些細(xì)密的數(shù)字刺痛。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巧兒都快站不住了，
他才將賬本重重地扔回桌上?！白源耍紙@與王府開銷徹底分離，芳園所需，
由本王私庫供給。你不得再干涉?！彼ο逻@句話，便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背影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狼狽。他走后，我才感覺到手心微微出汗。這是我嫁入王府七年，
第一次真正的反擊。我不再是那個只會默默忍受的棄婦，我的骨頭，在這一刻，
終于重新長硬了。然而，更讓我意外的是，巧兒第二日悄悄來報。自那日后，
蕭策竟然再未踏足蘇月的院落。芳園依舊燈火通明，但王爺，卻再也沒去過。我靠在窗邊，
看著院子里那棵不開花的石榴樹，心里頭一次沒了底。他那冷漠的眼神深處，究竟藏著什么？
一個賬本就讓他妥協(xié)了？這不像那個在戰(zhàn)場上說一不二的鎮(zhèn)北王。這背后，
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03蕭策再也沒去過芳園。這個消息像一顆石子，
在我那潭死水般的心里，砸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水花。我沒想明白。按理說，他私庫充裕，
養(yǎng)一個用珍珠洗澡的蘇月綽綽有余。他為何會因為一本賬本，就真的跟他的心上人劃清界限？
我坐在窗邊，手里捻著一粒棋子，想了三天三夜，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直到第四天，
宮里的太監(jiān)捏著嗓子，在我院門口宣讀那道圣旨時，我才恍然，我的清凈日子，到頭了。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鎮(zhèn)北王蕭策于北疆抵御外敵，戰(zhàn)事辛勞，特命王妃沈清微即刻啟程，
前往瀚海城，照料王爺起居，以安軍心。欽此?！奔饧?xì)的聲音落下，
整個清暉院靜得落針可聞。巧兒的臉都白了，撲通一聲跪下：“小姐……王妃，這北疆苦寒，
刀劍無眼的，您怎么能去啊！”我扶起她，接過那卷明黃的圣旨，心里反而平靜下來。
去就去吧。比起在這四方宅院里，跟一個假想敵斗智斗勇，琢磨一個男人莫名其妙的心思，
去看看他拼死守護(hù)的北疆，或許更有意思。我沒耽擱，第二日便收拾了行裝。東西不多，
除了幾件換洗衣物，就是我那些醫(yī)書，還有睡眼惺忪，被我硬塞進(jìn)籠子里的阿福。
巧兒抱著暖手爐，一路都在念叨：“小姐，您說王爺?shù)降自趺聪氲模堪涯腥ィ?/p>
難不成是想就近磋磨您？”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致，從江南的綠，慢慢變成了北地的黃。
我搖搖頭：“不知道，但總比在京城里當(dāng)個活擺設(shè)強(qiáng)?！瘪R車顛簸了近一個月，
等我們終于抵達(dá)瀚海城時，我掀開車簾，一口冷風(fēng)灌進(jìn)來，刮得我臉生疼。京城的繁華，
在這里連個影子都找不到。高大的城墻上，全是刀劈斧砍的痕跡，風(fēng)里卷著沙子，
還有一股鐵銹和血混雜在一起的怪味。街上行人稀少，個個行色匆匆，
臉上都帶著一種被風(fēng)沙磨礪出的堅硬。我們在王府的后院安頓下來，院子很小，
屋里的陳設(shè)也簡單，一張硬板床，一套粗木桌椅，窗戶是用厚厚的油紙糊的，風(fēng)一吹，
就呼啦啦地響。阿福從籠子里出來，在院子里撒歡跑了一圈，然后對著蕭瑟的院墻，
百無聊賴地叫了兩聲。在這里，我看到了另一個蕭策。
他不再是那個只會在我面前擺冷臉的王爺。他會穿著一身最普通的士兵服，
跟將士們一起在校場上吃一樣的伙食，就著風(fēng)沙啃干硬的餅子。他會在深夜的帥帳里，
就著一盞昏黃的油燈，在巨大的沙盤前一站就是一夜，手指在那些代表山川河流的沙土上，
劃出一道道堅決的痕跡。他背負(fù)著聶家的血債。聶家，是他外祖家，世代戍邊，滿門忠烈。
他骨子里流著聶家的血，也扛著聶家的使命，要用自己的命，換這北疆的安寧。
他是這片土地的守護(hù)神，一個孤獨又決絕的戰(zhàn)士。那天，他大勝歸來，斬了敵軍一員猛將。
全城的百姓都涌上街頭，把干巴巴的花瓣和彩帶往他身上扔，歡呼聲幾乎要掀翻天際。
我沒有去街上湊熱鬧，而是帶著巧兒去了城里的醫(yī)館。醫(yī)館里，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傷兵一個挨著一個，空氣里全是血腥味和草藥味，還有痛苦的呻吟聲。我看著那些年輕的，
因為劇痛而扭曲的臉，心里堵得難受。巧兒遞給我一卷干凈的紗布，我的手卻有點抖。
就在這時，蕭策進(jìn)來了。他身上還穿著那身染血的盔甲，喧鬧的歡呼被他關(guān)在了門外。
他沒看任何人，徑直走到一個斷了腿的小兵面前，蹲下身，親自解開他那被血浸透的繃帶。
他的動作很輕，聲音也很低：“忍著點，骨頭沒傷到，養(yǎng)幾個月還能上陣殺敵。
”那個小兵疼得滿頭大汗，卻咧開嘴笑了：“謝……謝王爺。”蕭策沒再說話，
只是專注地處理著傷口。那一刻，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側(cè)臉，忽然覺得，
那個在王府里冷漠了七年的男人，陌生得可怕。他為什么要在京城里，裝出那副樣子？
又為什么在這里，拼上性命，守護(hù)著這一切？我心里的那個水花，好像被這北疆的風(fēng)，
吹成了一圈圈越來越大的漣漪。04北疆的風(fēng)，跟京城里完全是兩碼事。它不帶花香，
也不帶水汽，刮在臉上，像是一把摻了沙子的鈍刀子，一下一下地磨著你的皮肉。
好日子沒過上幾天，戰(zhàn)事就又起來了。拓跋部落不知從哪兒又冒了出來，跟瘋了一樣，
鐵騎踏得地皮都在發(fā)抖，黑壓壓地堵在了瀚海城外。蕭策帶兵出城迎戰(zhàn)，結(jié)果中了埋伏，
被死死困在了城外十幾里地的葫蘆谷，連個信兒都傳不回來。這下，整個瀚海城都炸了鍋。
我發(fā)著燒，躺在床上，聽著城墻那邊傳來的，攻城車撞擊城門的悶響，一聲一聲，
像是砸在我的心口。巧兒端著藥碗，眼圈紅得像兔子：“王妃，您快喝藥吧，再這么燒下去，
身子要垮了！”我撐著坐起來，頭暈得厲害，眼前的桌角都在晃。我怎么能歇？
城里傷兵營的哀嚎聲，隔著兩條街都能聽見。藥材，特別是止血和退燒的傷藥，
已經(jīng)快見底了。我聽醫(yī)館的老大夫抹著眼淚說，城里最大的藥材商姓顧，
手里囤著足夠全城用上三個月的藥，可那老東西就是捂著不賣，想等著價錢再翻幾番。
發(fā)國難財。我把藥碗推開，啞著嗓子說：“巧兒，扶我起來，更衣。”“王妃，
您……您這是要去哪兒啊？”巧兒的聲音都在抖?！叭ソ杷?。”我沒多說，
換上一身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又把那把蕭策留在枕下的匕首，藏進(jìn)了袖子里。
顧家大門關(guān)得死死的，門上還掛了兩盞大紅燈籠，好像外面的打打殺殺，都跟他們沒關(guān)系。
我沒廢話，直接讓跟著我的兩個王府護(hù)衛(wèi)撞門?！斑旬?dāng)”一聲巨響，門開了。一個肥頭大耳，
穿著錦緞的老頭沖了出來，指著我的鼻子就罵：“哪來的野人！敢闖我顧家的大門！
反了天了！王爺呢？我要去告訴王爺！”我看著他，因為發(fā)燒，渾身都在發(fā)冷，
說出的話也像是淬了冰：“顧老太爺，蕭策現(xiàn)在在哪兒，你比我清楚?！彼读艘幌?，
臉上的肥肉抖了抖?！俺峭馓芍?，都是拿命在保你們顧家富貴的兵。他們?nèi)贬t(yī)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