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風起遇舊書初秋的風總是來得悄無聲息,像一封被揉皺又重新展平的信,
帶著遙遠地方的涼意,輕輕叩響 “晚風書店” 的木質(zhì)門扉。林晚正站在書架前,
指尖捏著一塊半干的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書脊上的薄塵。
書店里彌漫著舊書特有的油墨香,混著窗臺邊薄荷草的清冽氣息,構(gòu)成了獨屬于這里的味道。
她今年二十六歲,守著這家開在小鎮(zhèn)老街上的書店已經(jīng)五年了。五年里,
小鎮(zhèn)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沖刷得愈發(fā)溫潤,街對面的糖水鋪換了三任老板,
唯有 “晚風書店” 的招牌,依舊在每一個清晨準時亮起暖黃的燈。
“嘩啦 ——”一陣風從半開的窗戶鉆進來,卷著幾片落在窗沿的梧桐葉,掠過書架時,
一本深藍色封皮的書從第三層滑落,重重砸在木質(zhì)地板上。林晚循聲回頭,彎腰去撿的瞬間,
目光驟然頓住。是《挪威的森林》。書脊有些磨損,封面上印著的森林圖案已經(jīng)微微褪色,
最關鍵的是,書的扉頁夾著一片早已干枯的銀杏葉 —— 那是三年前,蘇嶼夾進去的。
林晚的指尖輕輕撫過那片銀杏葉,葉脈的紋路清晰可見,像是還殘留著當年的溫度。
她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和今天很像的初秋午后,蘇嶼就坐在靠窗的那張?zhí)僖紊希?/p>
手里捧著這本《挪威的森林》,陽光透過玻璃落在他的發(fā)梢,
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傲滞?,你說人為什么總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 當時他合上書,指尖夾著這片剛從院外銀杏樹上摘下來的葉子,
眼神里帶著一絲她看不懂的迷茫。那時候的林晚,正蹲在柜臺后整理新到的雜志,
聞言抬頭笑了笑:“或許是因為擁有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還很多吧。
”她沒多想這句話背后的深意,只當是他又被書中的情節(jié)觸動。畢竟在她印象里,
蘇嶼總是這樣,像個對世界充滿好奇又帶著點敏感的孩子,
會因為一本書里的一句話皺起眉頭,也會因為窗外突然飛過的一群鴿子露出笑容。
蘇嶼是三年前來到小鎮(zhèn)的,沒人知道他為什么會放棄大城市的工作,
跑到這個連地鐵都沒有的地方。他第一次來書店的時候,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牛仔外套,
背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站在書架前看了很久,最后拿起的就是這本《挪威的森林》。
“請問,這本可以借嗎?” 他走到柜臺前,聲音溫和,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沙啞。
林晚當時正在寫讀書筆記,抬頭看到他的瞬間,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的眼睛很亮,
像盛著夏夜的星光,鼻梁高挺,嘴唇的線條很柔和。她定了定神,笑著說:“可以的,
登記一下名字和聯(lián)系方式就好?!睆哪且院螅K嶼成了書店的???。他幾乎每天都會來,
有時候是下午,有時候是傍晚,每次來都會借一本書,偶爾也會買上一杯林晚泡的桂花茶,
坐在靠窗的藤椅上讀到天黑。他們的交流起初很少,大多是關于書籍的討論。
林晚會推薦她喜歡的散文,蘇嶼會分享他讀小說時的感悟。漸漸的,話題越來越多,
從書中的故事聊到小鎮(zhèn)的風景,從各自的愛好聊到童年的趣事。
林晚知道了蘇嶼是學建筑設計的,
曾經(jīng)在大城市有一份不錯的工作;蘇嶼也知道了林晚是因為喜歡小鎮(zhèn)的寧靜,
才放棄了父母安排的穩(wěn)定工作,開了這家書店。感情的升溫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有一次,
小鎮(zhèn)下了很大的雨,林晚正發(fā)愁怎么回家,蘇嶼突然出現(xiàn)在書店門口,
手里拿著一把黑色的大傘?!拔宜湍慊厝グ?,雨太大了?!?他笑著說,傘沿微微傾斜,
剛好遮住了她頭頂?shù)奶炜铡哪且院?,他們的關系變得不一樣了。蘇嶼會在林晚生病的時候,
帶著熬好的粥來書店;林晚會在蘇嶼加班畫圖的時候,留一盞燈等他過來拿書。
他們會一起在清晨去小鎮(zhèn)的菜市場買菜,一起在傍晚去河邊散步,一起在書店里整理書架,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身上,時光安靜而美好。林晚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下去。
她甚至已經(jīng)在心里規(guī)劃好了未來,或許等再過一段時間,她會和蘇嶼說,
要不就一起把書店重新裝修一下,再添一個小吧臺,賣他喜歡喝的手沖咖啡。
可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蘇嶼就消失了。那是三年前的一個清晨,林晚像往常一樣來到書店,
卻發(fā)現(xiàn)門口放著一本《挪威的森林》,書里夾著一張紙條,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林晚,
對不起,我走了?!睕]有原因,沒有聯(lián)系方式,就像他當初突然來到小鎮(zhèn)一樣,
又突然地離開了。林晚拿著那張紙條,在書店門口站了很久,直到太陽升得很高,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她才緩緩地走進書店,
把那本《挪威的森林》和紙條一起放進了抽屜的最深處。這三年來,
她再也沒有打開過那本《挪威的森林》,也沒有再提起過蘇嶼的名字。
她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可每當風起的時候,那些和蘇嶼有關的回憶,
還是會像潮水一樣涌上心頭,讓她無法呼吸?!岸b?——”門口的風鈴突然響了起來,
打斷了林晚的回憶。她猛地回過神,把《挪威的森林》緊緊抱在懷里,
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她抬起頭,朝著門口的方向望去。
一個穿著淺灰色風衣的男人站在那里,身形挺拔,頭發(fā)比三年前短了一些,
輪廓似乎更加硬朗了,但那張臉,林晚卻永遠不會忘記。是蘇嶼。風從門外吹進來,
揚起他風衣的衣角,也吹亂了林晚額前的碎發(fā)。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林晚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擂鼓一樣,
在寂靜的書店里格外響亮。蘇嶼也愣住了,他站在門口,眼神復雜地看著林晚,嘴唇動了動,
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沒有開口。陽光透過他身后的門框,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輪廓,
讓他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書店里很安靜,只有窗外風吹過梧桐葉的 “沙沙” 聲,
還有兩人之間無聲的沉默。林晚緊緊咬著下唇,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懷里的《挪威的森林》像是有千斤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三年了,
她無數(shù)次在夢里見到蘇嶼,無數(shù)次想象過他們重逢的場景,可當這一刻真的到來時,
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問他當初為什么離開,還是假裝不認識,讓他就這樣離開?
蘇嶼似乎終于緩過神來,他輕輕邁開腳步,走進書店,目光在書架上掃過,
最后落在了林晚懷里的書上。他的眼神暗了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林晚,
好久不見。”熟悉的聲音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林晚塵封已久的心門。
那些被她刻意壓抑的情緒,那些她以為已經(jīng)忘記的回憶,在這一刻全部爆發(fā)出來。
她強忍著眼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好久不見,蘇嶼?!憋L還在吹,
卷起地上的梧桐葉,在書店里打著轉(zhuǎn)。林晚看著眼前的蘇嶼,突然覺得,這三年的等待,
或許并不是沒有意義的。她不知道蘇嶼為什么會回來,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會怎樣,
但她知道,從這一刻起,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
蘇嶼的目光落在林晚懷里的《挪威的森林》上,眼神里帶著一絲愧疚和懷念:“這本書,
你還留著?”林晚低頭看了看懷里的書,輕輕點了點頭:“嗯,一直留著。”“對不起,
林晚。” 蘇嶼的聲音低沉,帶著深深的歉意,“三年前,我不應該不告而別。
”林晚抬起頭,看著蘇嶼的眼睛,那里面有她熟悉的真誠,也有她從未見過的疲憊。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委屈和憤怒:“你現(xiàn)在回來,是為了什么?
”蘇嶼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地說:“我回來,
是因為小鎮(zhèn)的老街區(qū)改造項目,我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林晚愣住了,
她沒想到蘇嶼回來的原因竟然是這個。老街區(qū)改造項目她知道,前段時間小鎮(zhèn)上一直在宣傳,
只是她沒想到,負責這個項目的人會是蘇嶼?!袄辖謪^(qū)改造?” 林晚重復了一遍,
心里五味雜陳。她的書店就在老街區(qū)里,如果改造的話,書店會不會受到影響?
似乎看出了林晚的擔憂,蘇嶼連忙說:“你放心,這次改造會盡量保留老街區(qū)的原有風貌,
不會破壞這里的建筑和氛圍。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家書店,我會盡量想辦法,讓書店不受影響。
”林晚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蘇嶼。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
畢竟三年前他的不告而別,給她帶來了太多的傷害。風漸漸小了,
書店里的梧桐葉慢慢落在地上。蘇嶼看著林晚,眼神里充滿了期待:“林晚,我們能談談嗎?
關于三年前的事情,我想跟你解釋清楚。”林晚低頭看了看懷里的《挪威的森林》,
又看了看窗外漸漸放晴的天空。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我們談談。
”她把《挪威的森林》放在柜臺上,轉(zhuǎn)身去泡了兩杯桂花茶。熟悉的香氣彌漫在書店里,
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些日子。林晚把一杯茶遞給蘇嶼,自己拿著另一杯,
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罢f吧,三年前,你為什么突然離開?” 林晚看著蘇嶼,
眼神里帶著一絲期待,也帶著一絲警惕。蘇嶼端起茶杯,卻沒有喝,只是輕輕摩挲著杯壁,
似乎在回憶什么。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無奈:“三年前,
我父親的公司突然破產(chǎn)了,還欠下了一大筆債務。我母親受不了打擊,病倒了,住進了醫(yī)院。
那時候的我,根本沒有心思考慮其他事情,滿腦子都是怎么解決家里的困境?!绷滞磴蹲×?,
她從來不知道蘇嶼家里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她看著蘇嶼,眼神里的警惕漸漸消失,
多了一絲心疼?!拔冶緛硐敫嬖V你的,但是我怕你擔心,也怕你因為我的事情受到影響。
” 蘇嶼繼續(xù)說,語氣里充滿了愧疚,“那時候,
有一個朋友給我介紹了一個在外地的工作機會,薪水很高,但是需要馬上過去。
我沒有時間跟你告別,只能留下一張紙條,希望你能理解?!薄澳悄銥槭裁床桓衣?lián)系?
” 林晚忍不住問,聲音里帶著一絲委屈,“哪怕只是發(fā)一條短信,告訴我你平安也好。
”蘇嶼的眼神暗了暗,聲音低沉:“我去了外地之后,每天都在拼命工作,
想盡快還清家里的債務,讓父母過上好日子。那時候的我,一無所有,連自己都顧不上,
怎么還有臉聯(lián)系你?我怕我給不了你幸福,怕你跟著我受苦。”林晚沉默了,
她能理解蘇嶼的苦衷,但是三年來的等待和思念,還是讓她心里有些難受。她端起茶杯,
喝了一口桂花茶,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卻再也沒有了當初的甜蜜?!拔疫@三年,
一直都在關注你和書店?!?蘇嶼看著林晚,眼神里帶著一絲溫柔,
“我從朋友那里打聽你的消息,知道你把書店打理得很好,知道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這次回來負責老街區(qū)改造項目,一方面是因為工作,另一方面,也是想回來看看你,
跟你說聲對不起。”林晚抬起頭,看著蘇嶼的眼睛,那里面充滿了真誠和愧疚。她知道,
蘇嶼不是故意要傷害她的,他只是被現(xiàn)實逼得沒有辦法。風已經(jīng)停了,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書店的地板上,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光斑。
林晚看著那些光斑,心里的委屈和憤怒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情緒。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原諒蘇嶼,也不知道他們的關系能不能回到過去。但是她知道,
蘇嶼的回來,已經(jīng)在她平靜的生活里,掀起了一道漣漪?!疤K嶼,” 林晚看著他,
緩緩地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是,我需要時間想想?!碧K嶼點了點頭,
眼神里帶著一絲失落,卻還是理解地說:“好,我等你。不管你做出什么決定,我都尊重你。
”他站起身,拿起放在柜臺上的《挪威的森林》,輕輕翻到扉頁,看著那片干枯的銀杏葉,
眼神里帶著一絲懷念?!斑@本書,我能再借一次嗎?” 他問。林晚看著他,沉默了一下,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可以。”蘇嶼笑了笑,那笑容像陽光一樣,溫暖而明亮,
和三年前一模一樣。“謝謝你,林晚?!?他說,然后拿起書,轉(zhuǎn)身朝著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林晚一眼,輕聲說:“林晚,照顧好自己。”說完,
他推開門,走了出去。門口的風鈴又響了起來,像是在為他的離開送行。林晚坐在椅子上,
看著門口的方向,久久沒有回過神來。懷里的桂花茶已經(jīng)涼了,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復雜而沉重。她拿起柜臺上的《挪威的森林》,輕輕翻開扉頁,看著那片干枯的銀杏葉,
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三年了,蘇嶼終于回來了??墒牵麄兊墓适?,還能繼續(xù)嗎?
窗外的梧桐葉又被風吹起,在空中打著轉(zhuǎn),像是在訴說著這段未完待續(xù)的緣分。林晚知道,
未來的路還很長,她需要時間,去整理自己的心情,也去重新認識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蘇嶼。
第二章:誤會漸消散蘇嶼離開后,書店里的桂花茶香還未散盡,
林晚卻覺得空氣里多了幾分滯澀。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淚痕,指尖觸到微涼的水漬時,
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柜臺上的《挪威的森林》被取走,留下一道淺淺的壓痕,
像極了蘇嶼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記 —— 明明已經(jīng)被時間打磨得模糊,卻在重逢的瞬間,
又變得清晰無比。林晚起身走到窗邊,望著蘇嶼遠去的背影。他的步伐沉穩(wěn),
淺灰色風衣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很快便融入了老街的人流里。小鎮(zhèn)的午后總是安靜的,
石板路上偶爾有騎著自行車的居民經(jīng)過,車鈴 “叮鈴” 作響,
驚飛了落在梧桐樹上的麻雀。她收回目光,低頭看著窗臺上的薄荷草。
這盆薄荷是蘇嶼三年前帶來的,他說薄荷的香氣能讓人平靜,適合放在書店里。
當初他離開后,林晚好幾次想把它扔掉,卻終究還是狠不下心,如今這薄荷長得愈發(fā)茂盛,
綠油油的葉子透著生機?!鞍??!?林晚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到柜臺后坐下。她打開抽屜,
拿出那個裝著蘇嶼紙條的鐵盒。紙條已經(jīng)有些泛黃,上面的字跡卻依舊清晰,“林晚,
對不起,我走了” 這幾個字,她曾在無數(shù)個深夜里反復翻看,
試圖從字里行間找出一點他離開的理由?,F(xiàn)在,理由終于找到了,
可她心里卻沒有想象中的輕松。那些被辜負的期待、獨自度過的漫長時光,
不是一句 “對不起” 就能輕易抹平的。接下來的幾天,蘇嶼沒有再去書店。
林晚偶爾會從老街居民的閑聊中聽到他的名字,有人說看到他在老街區(qū)的各個角落測量尺寸,
有人說他在鎮(zhèn)政府開會討論改造方案,還有人說他拒絕了鎮(zhèn)長安排的酒店,
住在了老街口那家簡陋的民宿里。林晚聽著這些消息,心里五味雜陳。
她既希望能再見到蘇嶼,聽聽他這些年的經(jīng)歷,又害怕見面后無話可說,
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周五傍晚,小鎮(zhèn)下起了小雨。細密的雨絲落在青石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