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大圖書館一樓服務臺，自從沈新詞說出那句“我來接你”后，溫行書連《C++核心編程》都看不進去了。
手機屏幕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她盯著發(fā)呆的時間比刷代碼的時間還長。
離見面還有四十分鐘，她的心早就飛到了“瀟瀟”咖啡館。
手指在桌面上敲著不存在的鍵盤，腦子里已經把待會兒的對話排練了八百遍。
給沈新詞搞個私人古籍數據庫這事確實靠譜。
不僅能讓她查資料更方便，還能省得搬那些磚頭一樣厚的古籍。
最重要的是——溫行書嘴角不自覺翹起來，這樣她們就有共同話題了，說不定沈新詞就不會把她當小孩看了。
這種定制化開發(fā)對計算機系的她來說并不困難。
在論壇發(fā)布需求后，很快就收到了開源社區(qū)開發(fā)者的積極響應。
其中一位網友尤其專業(yè)，不僅提供了基于OCR和自然語言處理的解決方案，還分享了幾個成熟的項目案例。
“這個思路可以啊...”她快速滑動鼠標瀏覽著代碼。
直到下午三點的鬧鐘突然響起，她才手忙腳亂地把資料拷進U盤，跟值班的李阿姨打了聲招呼就往外沖。
沈新詞正在進行的學術講座要到三點五十才結束。
溫行書本想溜進去旁聽，結果被告知非本校學生禁止入場，她只好轉道前往咖啡館。
站在點單臺前，她猶豫著要不要先點好。
轉念一想，還是得問問本人口味。
沈新詞在T大這么出名，隨便找個服務員都能問到她的喜好。
“你問沈教授啊？”年輕的女服務員眼睛一亮，“她每次都點冰美式，三倍濃縮不加糖...”又壓低聲音，“有時候一天能干掉三四杯?！?/p>
溫行書聽得直皺眉。
三倍濃縮？一天三四杯？這咖啡因攝入量是要上天啊。
她有必要勸導沈姐姐少喝點咖啡，畢竟這樣對身體不好，溫行書在心里默默記下，決定等會兒見面時委婉地提一下。
最后她點了杯熱拿鐵和一杯普通濃度的冰美式，特意強調：“不要加濃縮。”
坐在靠窗的位置，溫行書的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敲桌子。
窗外是T大通往校門的林蔭道，學生們有說有笑地走過，偶爾有騎共享單車的嗖一下飛馳而過，帶起一陣涼風。
看了眼手機，講座還有二十分鐘結束。
她正打開備忘錄核對項目細節(jié)，手機突然響了。
“講座提前結束了，我現在過來?！?/p>
沈新詞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清冷中帶著點慵懶，卻莫名讓人安心。
溫行書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直往窗外瞟。
終于，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里，但她的目光突然定住了——一個西裝革履、梳著油頭的男人正捧著玫瑰擋在沈新詞面前。
“小詞，這么稱呼可以吧？沈叔叔應該跟你提過了?！蹦腥藢⒚倒逋斑f了遞，“這束花還請收下?！?/p>
透過落地窗，溫行書清楚地看到沈新詞后退了半步，那束鮮艷的玫瑰尷尬地懸在兩人之間的空氣里。
沈新詞微微蹙眉，快速解鎖手機查看微信——果然，一小時前父親發(fā)來了新的相親安排，只是她關閉了消息提醒。
“晚上一起吃個飯？”男人的皮鞋又往前蹭了一步，玫瑰包裝紙沙沙作響。
“抱歉，我有約——”
“抱歉，她約了我。”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溫行書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了出來，她上前幾步，微微仰頭看著西裝男，右手自然地搭上沈新詞的手腕。
“她今天的行程都排滿了，下次請?zhí)崆邦A約?！?/p>
沒等對方反應，她就拉著沈新詞往咖啡館走。
沈新詞愣了一下，隨即跟著她的步子，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留在原地的西裝男一臉懵逼，手里的玫瑰舉也不是放也不是，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卻只能目送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咖啡館門口。
一進咖啡館，溫行書就松開了手，有點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那個...我給你點了冰美式，但沒讓他們加三倍濃縮?！甭曇粼絹碓叫?，“喝太多咖啡對身體不好?！?/p>
沈新詞挑了挑眉沒說話。
坐下后，溫行書以為她會反對，卻見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點點頭：“這個濃度確實剛好?！?/p>
“你喜歡就好?！?/p>
“你打算在圖書館兼職到什么時候？”
這突然的問題讓溫行書措手不及：“可能...”她抬頭發(fā)現沈新詞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怎么了？”
“時薪18，一天5.5小時才99塊，一個月連3000都不到，要經濟獨立還差得遠?！?/p>
“我...我還跑外賣...”
“一天跑多少單？多長時間？會遇到多少突發(fā)狀況？”
沈新詞的鏡片后的眼睛直直跟她對視，“下雨路滑、訂單超時、顧客投訴...還有房租、水電、伙食費、交通費，這些都算進去了嗎？”
溫行書愣住了，沒想到沈新詞問得這么細。
“我不知道你和叔叔阿姨鬧了什么矛盾，但你這樣的生活讓他們很擔心你?！?/p>
“我覺得現在挺好的...”
“真的好嗎？”
沈新詞的話讓她無言以對。
“你住哪？今天我要去看看?！?/p>
溫行書的手指在杯沿劃了半圈，熱氣模糊了她瞬間僵硬的表情。
這句話直接戳破了她勉強維持的體面——城郊的合租房，月租800，要搶衛(wèi)生間，要躲醉漢，十平米的房間墻皮發(fā)黃，空調時靈時不靈。
這些她都不想被沈新詞看見。
“我住得挺遠的...”她避開沈新詞的目光，“而且今天室友可能在家，不太方便...”
“那我就在外面看看，至少要讓我們知道...”沈新詞頓了頓，“至少要知道你住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里?！?/p>
溫行書心里一暖，沈新詞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表面冷冰冰的，其實比誰都溫柔。
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只好妥協：“那...好吧。不過真的很普通，你別期待太高?！?/p>
咖啡館的門被推開，帶進一陣涼風。
兩人走出去，溫行書習慣性掏出手機看訂單，卻被沈新詞按住手腕：“今天別接單了，我開車送你。”
“那我的車...”——那輛被遺忘在T大南門一整晚的小電驢，“要不我騎車帶路，你開車跟著？”
“太危險了，晚高峰車多?！鄙蛐略~快速操作手機，“我叫個代駕把你的車騎回去。”
溫行書還沒來得及阻止，訂單已經支付成功。
看著屏幕上"已接單"的提示，她小聲嘀咕：“代駕費都夠我跑五單了...”
沈新詞假裝沒聽見，直接拉開副駕駛門，溫行書只好乖乖坐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