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砸在桌上的聲音像一記悶雷?!澳阋粋€月工資多少?”我媽夾著青菜,眼皮都沒抬。
我咽下嘴里的飯,說:“五萬八?!笨諝饽塘巳搿K偷匕淹胲H到桌上,
湯汁濺到我手背上,燙得我一縮?!拔迦f八?那你這個月給家里打多少錢?
”我低頭看手背上的紅印,“上個月打了三萬,房貸一萬二,物業(yè)水電一千,
你和爸的生活費五千,剩下的……”“那你還剩多少?”他打斷我?!笆!坏揭蝗f。
”我說。“不到一萬?”她冷笑,“你談個戀愛不得花錢?買衣服不得花錢?
你弟弟馬上要結(jié)婚了,彩禮三十萬,你出一半?!? 月薪八千的工作,是你說的體面?
弟弟林沖,失業(yè)一年了,有一個談了快兩年的女朋友,他有女朋友后,
我私下一個月給他5000,當戀愛基金,心想,他戀愛結(jié)婚后應該就會成熟,沒想到,
彩禮他竟然也想讓我出。你弟對象家條件不錯,人家只要三十萬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
娶到她就相當于買了顆金蛋。你是姐姐,這點擔當都沒有?”我抬頭看她。
她眼神里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只有理所當然的索取?!翱晌摇蔽蚁胝f,我也有房貸,
我也在攢首付買自己的房,我也想談戀愛結(jié)婚,我也想活得輕松點。但我沒說。
因為我知道說了也沒用。從小到大,我說的每一句話,
都會被她用“你不孝”“你自私”“你忘了是誰把你養(yǎng)大的”堵回來。弟弟坐在對面,
笑吟吟地給我夾菜:“姐,你也別太累,我知道你壓力大。不過嘛……家里確實離不開你。
”我看著碗里堆成小山的紅燒肉,胃里一陣翻騰。這不是關心。這是道德綁架的糖衣炮彈。
我記得去年他看中一套三萬八的電腦,張口就要我付錢。我說最近項目忙,手頭緊。
他當場就擺臉色,說我這個姐姐白當了,連電腦這樣小工具都不去支持。
最后我還是刷了信用卡。還了三個月才清完。我爸全程低頭吃飯,像往常一樣沉默。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不敢管。我媽掌管家里財政大權三十年,連他養(yǎng)老金卡都在她手里。
我忽然想起上周公司體檢。醫(yī)生看著報告皺眉:“你肝功能指標異常,長期熬夜加情緒壓抑,
再這樣下去,三十五歲前可能就得住院。”我當時笑了笑:“沒辦法,工作壓力大。
”現(xiàn)在想想,最大的壓力根本不在公司。而是在這張飯桌上?!澳憧纯茨阃瑢W小王,
”我媽又開口,“人家在事業(yè)單位,月薪八千,但人家多體面?每天準時下班,陪父母散步,
逢年過節(jié)還帶對象回家。你呢?整天加班,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三十歲的人了,
跟個孤魂野鬼似的?!蔽椅站o筷子。小王?
那個靠父母托關系進單位、每天喝茶看報紙、相親八次都沒成的“體面人”?我月薪五萬八,
是靠連續(xù)三年拿績效S級、通宵改方案、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換來的。可在我媽眼里,
這都不算“體面”。體面是穩(wěn)定,是聽話,是不惹事。而不是有能力。“媽,”我終于開口,
“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晚晚結(jié)婚,我可以出十萬,再多……我真的拿不出來。
”我媽猛地站起身,指著我怒罵:“你拿不出來?你挎的哪個包不是兩萬起?
你住的哪個小區(qū)不是六萬一平?你開的車不是三十多萬?你裝什么窮?”我愣住。
她連我車價都知道。說明她一直盯著我。“我是總監(jiān),工資高,但開銷也大?!蔽冶M量平靜,
“而且……我也想結(jié)婚,也想買房,我不想一輩子當你們的提款機?!疤峥顧C?
”他聲音陡然拔高,“我把你生下來,供你讀書,你回報家里不是天經(jīng)地義?
你弟弟結(jié)婚是你當姐姐的責任!你要是不幫,就給我滾出去!這個家不養(yǎng)白眼狼!
”我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弟弟趕緊站起來:“媽,別說了,姐她也不是不幫,
就是壓力大……他轉(zhuǎn)頭看我,語氣溫柔:“姐,要不這樣,彩禮你先墊上,等你以后結(jié)婚,
我雙倍還你,行不行?”我看著他。他笑得真誠??晌抑溃f的“以后”永遠都不會來。
他上學時借我三萬交學費,說畢業(yè)就還。五年過去了,他連五千都沒還過。
現(xiàn)在又要我墊三十萬彩禮?還要我信他“雙倍奉還”?我忽然笑了。
笑出聲我媽瞪我:“你還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家窮,丟你臉了?”“不是?!蔽覔u頭,
“我是覺得……可悲?!薄澳阏f什么?”他聲音發(fā)抖?!拔艺f,可悲?!蔽抑币曀劬?,
“我拼了命工作,不是為了聽你說我丟臉。我是想活得像個人,而不是你們的工具。
”我媽抄起桌上的湯碗,直接砸向我。我躲得快,湯灑了一地,碗碎在腳邊。
熱湯濺到我小腿,火辣辣地疼?!澳憬o我滾!你現(xiàn)在就滾!”他尖叫,“你要是敢走,
就別再回來!這個家沒你這個白眼狼!”我低頭看著碎瓷片,手背還在疼,
臉上也火辣辣的——不是被打,是被他的話抽得生疼。我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應。
這種無力感,從小到大,如影隨形。小時候我考年級第一,她不說恭喜,只說:“別驕傲,
你弟弟這次才考七十,你得多教他?!蔽夜ぷ骱蟮谝淮伟l(fā)年終獎,興沖沖給她轉(zhuǎn)了一萬,
她回我:“怎么才一萬?你不是說工資漲了嗎?”我戀愛了,帶男朋友回家,
她一句話讓男生再也沒來過:“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買得起房嗎?
我家女兒可不能租房子結(jié)婚。”每一次,我都被按進“姐姐”“女兒”“工具”的模子里,
一點點磨掉棱角。直到今天。我忽然意識到——我不是不想反抗。我是被馴化得太久了。
久到連憤怒都要遲三秒才反應過來。我默默站起身,沒再看他們一眼,轉(zhuǎn)身回房。關門時,
聽見我媽還在罵:“養(yǎng)你還不如養(yǎng)條狗!狗還知道護主!你就是個冷血動物!”我靠在門上,
閉眼。心臟像被攥住。可下一秒,我睜開眼,走向衣柜。拉開抽屜,
拿出護照、銀行卡、存折。還有,藏在鞋盒里的辭職信。我已經(jīng)想好了。這次,我不再沉默。
這次,我要把三十年欠我的,一分不少地討回來。---2 家人們,誰懂啊,
我決定不裝了手機震動。是公司HR?!娟惪偙O(jiān),您提交的離職申請,
董事會需要您當面說明原因。】我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厥裁矗?/p>
“因為家里有個吸血鬼老媽,逼我當提款機”?還是“因為我弟弟要結(jié)婚,
我得湊三十萬彩禮,所以不想活了”?我冷笑,打字:【個人原因,已深思熟慮?!堪l(fā)送。
放下手機,開始收拾行李。衣服、證件、筆記本電腦、硬盤。我把硬盤插上電腦,
快速拷貝項目資料。不是泄密。是備份。我經(jīng)手的三個大項目,
客戶資源、合作方、內(nèi)部流程,全在我腦子里。但證據(jù),得留著。萬一哪天需要自保呢?
我合上電腦,塞進包里。忽然聽見敲門聲?!敖??”林沖的聲音,軟軟的,“你真要走???
”我沒開門。“媽就是脾氣急,你別往心里去。她其實最疼你,就是不會表達。”我笑了。
最疼我?那為什么從小到大,所有好東西都給弟弟?我上高中住校,一個月回家一次,
她他從不問我冷不冷、吃不吃得飽。林沖小學逃課去網(wǎng)吧,她追到門口跪著求他回來。
我工作后每月打錢,她覺得理所當然。林沖借我錢不還,她說是“姐弟之間不用計較”。
最疼我?疼的是能榨取價值的工具?!傲譀_,”我隔著門說,“你記得我大二那年,
你非要買那個限量款游戲機,找我借兩萬,說下學期還?”他頓了頓:“記得啊,
后來我不是……慢慢還了嗎?”“你還了五千?!蔽艺f,“五年。”他語氣有點尷尬:“姐,
那時候我剛工作,真沒錢……”“沒關系?!蔽掖驍嗨拔椰F(xiàn)在也不指望你還了。
”“那……你是不是還在生氣?”他小心翼翼,“要不這樣,彩禮我少要點?二十萬,
你出十萬,行不行?”我閉上眼。又是錢。在他眼里,我永遠是ATM?!傲譀_,
”我深吸一口氣,“我辭職了?!薄鞍。俊彼曇舳溉惶岣?,“你瘋了嗎?你可是總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