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死在嫁給沈景深的第五年,一個普通的雨夜。雨水敲打著茶樓的青瓦,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聽著自己越來越微弱的呼吸聲。忠心的丫頭小語跪在床邊,
哭得眼睛紅腫。而我的丈夫,古鎮(zhèn)上最有名的古董收藏家沈景深,
正在樓下的書房整理他的寶貝收藏。他沒來看我最后一眼。聽小語說,
當她哭著跑下去告訴他我快不行了時,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然后繼續(xù)摩挲著手中那個白玉手鐲。那個手鐲,不是給我的。是他要在明天拍賣會上買下,
獻給他已故初戀白微瀾的供品。我苦笑著閉上眼睛。五年夫妻,相敬如賓。
我為他經(jīng)營這間百年茶樓,為他在古鎮(zhèn)的各種應酬中周旋,為他熬壞了身子,最后,
只換來他一句冷漠的"嗯"?;昶请x體的那一瞬,我看見他終于放下了手鐲,推開門,
任由雨水淋濕了他的白襯衫。他站在茶樓的檐下,望著我房間里那盞還未熄滅的油燈,
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茫然?;蛟S,他還是有那么一絲觸動的。我這樣想著,魂魄飄在他身側(cè),
以為我的死亡,至少能在他心中留下一絲漣漪。直到三天后,他當著古鎮(zhèn)所有鄉(xiāng)親的面,
宣布要在我去世的百日,為白微瀾舉辦一場盛大的紀念儀式。而我,葉清歌,
這個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則要被遷出沈家祖墳,為他的白月光騰位置。滿場嘩然。而我,
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原來,我的死,不是漣漪。是為他的深情掃清了最后一道障礙。
雨還在下。我看著沈景深站在雨中,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
但我知道,那絕對不是為我而流的眼淚。茶樓里的客人們竊竊私語,議論著沈景深的決定。
有人說他深情,有人說他薄情。但沒有人為我這個剛死的妻子說一句話。我飄到樓下,
看見小語正跪在沈景深面前,哭著懇求:"老爺,夫人她為了您,為了這個家,
累死累活五年,您怎么能……""夠了。"沈景深打斷她的話,聲音冷得像刀子,"她死了,
我會給她一個體面的葬禮。但微瀾的紀念儀式,誰也不能阻止。"他轉(zhuǎn)身走向書房,
留下小語跪在雨中哭泣。我看著他的背影,心如死灰。沈景深,原來在你心里,
我連一個死人的體面都配不上。第二章沈景深的決定很快傳遍了整個古鎮(zhèn)。古鎮(zhèn)不大,
消息傳得飛快。所有人都在議論著這件荒唐事:沈老板要為死去多年的初戀舉辦紀念儀式,
還要把新死的妻子踢出祖墳。我那老實的哥哥葉清明,在縣城的文物局工作,
接到消息后連夜趕回古鎮(zhèn)。他沖進茶樓,指著沈景深的鼻子,氣得渾身發(fā)抖:"沈景深!
我妹妹哪里對不起你?她為你操持茶樓五年,累死累活,你竟然要在她死后這樣侮辱她!
"沈景深正在整理白微瀾的照片,聞言連頭都沒抬:"她沒有對不起我。
她只是……不該占著不屬于她的位置。""什么叫不屬于她的位置?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葉清明怒道。"妻子?"沈景深終于抬起頭,嘲諷地笑了笑,"葉清明,你是不是忘了,
當年你妹妹是怎么嫁進我沈家的?"這話讓葉清明啞口無言。是啊,當年我嫁給沈景深,
確實有些不光彩。那時沈景深剛從國外回來,接手家族生意,急需一個妻子來穩(wěn)定人心。
而我們?nèi)~家開的這間茶樓,正好欠了沈家一大筆錢。一樁交易,我用自己換了家族的安寧。
"你看,連你自己都想起來了。"沈景深冷笑道,"她嫁給我,不過是為了還債。
既然是交易,現(xiàn)在債務(wù)已清,她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你……"葉清明氣得說不出話來。
沈景深重新低下頭,繼續(xù)整理照片:"葉兄,看在你我相識多年的份上,我不想與你為難。
三日后就是我與微瀾的紀念儀式,到時還請你配合。"葉清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我跟著哥哥走出茶樓,看見他在雨中失聲痛哭。哥哥從小就疼我,
看到我受委屈比自己受委屈還難受??涩F(xiàn)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古鎮(zhèn)上的人們議論紛紛。
有人同情我,有人同情沈景深,但更多的人只是把這當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
"聽說葉清歌當年嫁給沈老板,就是為了還債。""嘖嘖,還以為是真心相愛,
鬧了半天是這么回事。""沈老板對白微瀾是真心的,這么多年了還念著她。
"我聽著這些議論,心中一片悲涼。原來在所有人眼里,我的婚姻,我的付出,我的死亡,
都不過是一場鬧劇。夜深了,古鎮(zhèn)陷入寧靜。我飄回茶樓,看見沈景深還在書房里,
對著白微瀾的照片發(fā)呆。照片里的白微瀾笑得很美,是那種我永遠學不會的清純笑容。
她死于五年前的一場車禍,那時我剛嫁給沈景深不久。我記得那個晚上,沈景深接到消息后,
像瘋了一樣沖出茶樓。我擔心他出事,也跟了出去。在醫(yī)院里,我看見他抱著白微瀾的尸體,
哭得像個孩子。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哭。為了另一個女人。從那以后,他就把自己封閉起來,
對任何人都冷漠疏離。包括我。我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
我以為我的陪伴和付出會讓他慢慢接受我。但現(xiàn)在看來,我錯了。在他心里,
我從來都不是他的妻子。我只是一個暫時占據(jù)妻子位置的外人。
第三章紀念儀式定在三天后舉行。這三天里,沈景深幾乎把整個古鎮(zhèn)都動員起來了。
他請來了最好的花匠布置會場,訂制了最精美的花圈,
甚至還請了城里的樂隊來演奏白微瀾生前最喜歡的曲子。整個古鎮(zhèn)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喜事。而我的靈堂,被草草地設(shè)在茶樓的偏廳里,只有幾束白花,
顯得格外冷清。哥哥葉清明帶著葉家的親戚們,在我的靈堂前商量對策。
"不能讓景深這么胡鬧下去!"我的叔叔葉清源拍著桌子說道,
"清歌好歹是我們?nèi)~家的女兒,不能讓她死后還受這樣的委屈!""可是我們能怎么辦?
"另一個堂兄搖頭嘆氣,"沈家在古鎮(zhèn)根深蒂固,我們?nèi)~家怎么斗得過他們?
"葉清明緊握著拳頭:"就算斗不過,也不能讓清歌被這樣羞辱!"就在這時,
沈景深走進了偏廳。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手里拿著一張支票。"葉兄,
這是給清歌的喪葬費。"他把支票放在桌上,"另外,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城郊的公墓,
給她買了一塊風水很好的墓地。明天就可以遷過去。
"葉清明看都沒看那張支票一眼:"我妹妹的靈位要進沈家祠堂,骨灰要葬在沈家祖墳!
""沈家祖墳?"沈景深冷笑,"葉兄,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我與清歌的婚姻,
本就是一場交易。她為葉家換來了安寧,我給了她五年的富貴生活,兩清了。
""你……""更何況,"沈景深的眼神變得更加冷漠,"微瀾才是我真正的妻子。
雖然我們沒能正式結(jié)婚,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唯一的妻子。沈家祖墳,
只能葬我認定的家人。"這話說得太絕情,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葉清明氣得臉色發(fā)青:"沈景深,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妹妹為你付出了五年青春,
為你操持這個家,你就是這么回報她的?""回報?"沈景深眉頭一皺,"她做這些,
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嫁到沈家,享受沈家的榮華富貴,為沈家做事,這有什么好謝的?
"我飄在一旁,聽著他們的爭吵,心如刀絞。沈景深,原來在你眼里,
我的付出都是理所當然的。我為你放棄了多少,你從來不知道。我為了學會經(jīng)營茶樓,
每天工作到深夜;我為了在古鎮(zhèn)的太太圈里為你爭取人脈,
學會了多少我本來不屑的虛與委蛇;我為了照顧你的起居,學會了做你愛吃的菜……可這些,
在你眼里都不值一提。葉清明深深地看了沈景深一眼,突然冷靜下來:"好,
既然你說得這么絕情,那我也不客氣了。沈景深,你想要遷走清歌的骨灰,得按規(guī)矩來。
""什么規(guī)矩?""古鎮(zhèn)的老規(guī)矩。"葉清明一字一句地說道,"夫妻一場,生是一家人,
死是一家鬼。你想要否認清歌的身份,就得證明她配不上做你沈景深的妻子。
"沈景深皺眉:"你想說什么?""檢驗她生前是否盡到了妻子的本分。
"葉清明的聲音很平靜,但每個字都像釘子一樣扎在人心上,"如果她沒有盡到妻子的本分,
那你有理由休妻。但如果她盡到了……""那你就必須給她應有的尊重!
"第四章古鎮(zhèn)確實有這樣的老規(guī)矩。雖然已經(jīng)是現(xiàn)代社會,但古鎮(zhèn)保留了很多傳統(tǒng)習俗。
特別是關(guān)于婚喪嫁娶的事,更是嚴格按照老祖宗的規(guī)矩來。葉清明提出的要求,
讓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什么叫"盡到妻子的本分"?這個標準太模糊了。
但在古鎮(zhèn)的傳統(tǒng)觀念里,妻子的本分無非就是相夫教子,操持家務(wù),孝敬長輩。
沈景深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知道,如果按這個標準來衡量,我確實無可挑剔。這五年來,
我把茶樓經(jīng)營得紅紅火火,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對他的母親也是孝順有加。
就連古鎮(zhèn)上的人都說,沈家娶了我這樣的兒媳婦,是祖上積德。
但是……沈景深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然后,他開口了:"好,既然葉兄提出了這個要求,
那我接受。""但是,"他頓了頓,"檢驗的標準不能只看表面。妻子的本分,
不僅是操持家務(wù),更重要的是夫妻感情。如果夫妻感情淡漠,形同陌路,
那再好的外表也是虛假的。"葉清明心中一沉。他知道,沈景深和我的感情確實不好,
這是古鎮(zhèn)人都知道的事。"你想怎么檢驗?"葉清明問道。沈景深走到我的遺像前,
看著照片中的我,緩緩說道:"很簡單。查看她的遺物。一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
往往隱藏在她最私密的東西里。如果她真的愛我,真的把自己當成我的妻子,
那在她的遺物中,一定會有痕跡。"這個提議讓所有人都愣住了。查看死者的遺物,
在古鎮(zhèn)也不是沒有先例。但那通常是為了尋找遺囑或者重要文件。用來檢驗夫妻感情,
這還是第一次。葉清明猶豫了。他雖然是我的哥哥,但對我的私生活了解并不多。
他不知道在我的房間里,會有什么東西。"怎么?不敢了?"沈景深譏諷地笑了笑,
"如果你們心虛,那就不用檢驗了。我的決定不會改變。""誰說不敢!"葉清明一咬牙,
"查就查!但不能只你一個人查,要有公證人在場。""可以。"沈景深點頭,
"我提議請古鎮(zhèn)德高望重的幾位長輩來做公證。"很快,古鎮(zhèn)上幾位有名望的老人被請來了。
其中包括鎮(zhèn)上的老書記,老校長,還有沈家的族長沈老爺子。
眾人浩浩蕩蕩地來到我生前居住的房間。那是茶樓二樓的一間雅室,朝南的位置,采光很好。
房間布置得很溫馨,有書桌,有梳妝臺,還有一個大大的衣柜。沈景深站在房間中央,
環(huán)視四周,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這間房,他很少進來。五年來,他進這個房間的次數(shù),
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從哪里開始?"葉清明問道。沈景深指向梳妝臺:"先從那里開始吧。
女人的秘密,通常都藏在梳妝臺里。"幾個人圍了過去,開始仔細檢查梳妝臺的每一個抽屜。
第一個抽屜里,是各種化妝品和首飾。都是一些普通的東西,沒什么特別的。第二個抽屜里,
是一些雜物。鋼筆,便簽紙,小鏡子,指甲刀……第三個抽屜有些緊,
沈景深用力拉了幾下才打開。抽屜里,躺著一本精美的日記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本日記上。沈景深伸出手,猶豫了一下,然后拿起了日記本。
第五章日記本的封面是淡粉色的,上面印著小碎花,看起來很少女。沈景深翻開第一頁,
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葉清歌的秘密花園"下面是一行小字:"如果你不是沈景深,
請不要翻開這本日記。"看到這行字,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沈景深的手微微顫抖,
他看著那行字,久久沒有動作。"繼續(xù)啊。"葉清明催促道,"她都說了,只有你能看。
"沈景深深吸一口氣,翻開了第二頁。"2019年3月15日,晴。
今天是我嫁給沈景深的第一天。他很冷漠,幾乎不和我說話。我知道這只是一場交易,
但我還是忍不住幻想,也許有一天,他會喜歡上我。""2019年3月20日,陰。
景深今天去城里參加拍賣會,買了一個白玉鐲子。我看見他把鐲子放在白微瀾的照片前,
眼神很溫柔。那種溫柔,他從來沒有給過我。""2019年4月2日,雨。
今天是白微瀾的忌日。景深在書房里喝酒,我想進去陪陪他,被他趕了出來。他說,
我沒有資格安慰他。"沈景深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繼續(xù)翻頁,每一頁都是我對他的觀察,
對他的關(guān)心,對他的……愛意。"2019年5月10日,晴。景深今天生病了,
發(fā)燒39度。我想照顧他,他不讓。我只能在門外守著,聽他在房間里咳嗽。我好心疼,
可是不能進去。""2019年6月18日,多云。茶樓來了一個客人,說景深的茶藝很棒。
景深難得地笑了,我在一旁看著,覺得他笑起來真好看。如果他能對我笑一次就好了。
""2019年8月7日,晴。今天是我的生日,景深不知道。我一個人在房間里吃蛋糕,
想象著如果他為我慶祝生日會是什么樣子。"葉清明聽著這些內(nèi)容,眼眶漸漸紅了。
他從來不知道,他那個看似堅強的妹妹,內(nèi)心竟然這樣脆弱和卑微。沈景深的手越來越抖,
他幾乎不敢繼續(xù)翻下去。"2020年1月1日,雪。新年第一天,
景深照例去白微瀾的墓前祭拜。我遠遠地跟著他,看他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個小時。
回來后他就病了,我熬了一夜粥,他一口都沒喝。""2020年3月15日,晴。
結(jié)婚一周年,他沒有任何表示。我買了一個蛋糕,想和他一起慶祝,他看都沒看一眼。
我一個人把整個蛋糕都吃完了,吃到想吐。""2020年7月22日,雨。
茶樓的生意不好,虧了很多錢。景深很著急,我偷偷把自己的嫁妝首飾賣了,補貼家用。
我告訴他是從娘家借的錢,他信了。"這一條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葉清明瞪大眼睛:"清歌把嫁妝賣了?她的嫁妝是媽媽留給她的遺物!"沈景深的臉色慘白,
他想起來了。那段時間茶樓確實虧損嚴重,他為錢的事發(fā)愁,突然有一天我告訴他,
娘家愿意借錢給我們周轉(zhuǎn)。他當時還覺得奇怪,葉家本來就不富裕,怎么會有那么多錢。
原來……原來她賣掉了最珍貴的東西。沈景深繼續(xù)翻頁,每一頁都像刀子一樣刺進他的心臟。
"2021年5月3日,晴。景深的朋友來茶樓聚會,夸我賢惠。景深沒有否認,
也沒有承認,但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能被當成他的妻子介紹,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我也滿足了。
""2021年8月16日,陰。景深今天說他想學古琴,我連夜找了老師,
還買了一張很貴的古琴。他學了兩天就放棄了,說沒天賦。琴現(xiàn)在放在倉庫里落灰,
但我舍不得賣。""2021年12月31日,雪。又一年要過去了。我算了算,
我已經(jīng)愛了他兩年零九個月十六天。也許明年,我能讓他愛上我。
"第六章沈景深的手已經(jīng)完全不聽使喚了。他看著日記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每一個字都像是我在他耳邊輕聲訴說。那些被他忽略的日子,那些被他遺忘的細節(jié),
全都在這本日記里,被我小心翼翼地記錄下來。"2022年2月14日,情人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