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撿那片刻著"謝"字的銅片時,指尖觸到金屬的涼意,像被冰錐扎了一下。
山風(fēng)卷著血銹味灌進鼻腔,秦烈那伙人逃遠的腳步聲還在耳邊嗡嗡響——他們不是潰敗,是暫退。
謝沉舟的人,哪會被幾尊醒過來的古器嚇退?
"陳哥,這柄斷刀的刃口有星紋。"楚云飛蹲在院角,用劍尖挑起半柄銹刀,刀身沾著的血珠順著紋路滾成細流,"我之前在《古器圖說》里見過,說是星隕鐵鑄的,能引雷......"他話音發(fā)顫,手卻穩(wěn)當(dāng),把斷刀小心收進懷里。
這小子平時大大咧咧,真到了緊要關(guān)頭,倒比我還沉得住氣。
方文博還在撿鎖魂鈴的碎片,金屬碰撞聲像敲在我神經(jīng)上。
他眼鏡片蒙著層霧氣,撿碎片的手總在抖,直到摸到最后一塊刻著"謝"字的殘片,突然"咔"地捏碎了邊緣:"陳兄弟,秦烈是謝沉舟三年前收的外門弟子。
我在天工閣抄錄過名錄,他師父當(dāng)年就是被謝沉舟的'萬器血煉'......"他喉結(jié)動了動,沒說下去。
我攥緊那片銅片,指節(jié)發(fā)白。
師父臨終前攥著我手腕說"謝沉舟的器道走偏了"時的溫度還在,此刻玉如意貼在胸口發(fā)燙,蓮紋里的金線像活了,順著血脈往胳膊上爬。
藏經(jīng)閣后的老松樹在風(fēng)里搖晃,樹下那方埋了十年的樟木箱,該挖出來了。
"去搬《古器真解》。"我擦了擦臉上的血,汗水混著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方先生,你跟楚兄弟清理戰(zhàn)場,把能帶走的古器碎片都收著——器道共鳴需要引子,碎成渣的古器,說不定比完整的更有用。"
方文博突然拽住我衣袖,他掌心全是冷汗:"陳兄弟,你可知謝沉舟為何執(zhí)著青蚨山?
當(dāng)年器宗覆滅前,把鎮(zhèn)宗的'天工鼎'封在了這里。
那鼎能煉器魂、聚器靈,若被他拿到......"他鏡片后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或許青蚨山還有未被發(fā)現(xiàn)的藏器洞!
我曾在《青蚨山志》殘卷里看到過,說'松風(fēng)過處,石乳成門'——老松樹后的崖壁,可能有密道!"
我順著他手指望去,老松樹后是道青灰色崖壁,苔蘚斑駁的石縫里漏著點天光。
玉如意突然燙得灼人,系統(tǒng)提示在眼前浮現(xiàn):【此崖危如累卵,靠近即塌】。
我心口一跳——系統(tǒng)的"錯誤提示"向來反著來,上回提示"青銅燈油耗盡",結(jié)果燈芯里藏著上古火種。
"走。"我拍掉方文博的手,往崖壁方向走,"楚兄弟,把你懷里的星隕斷刀借我。"
楚云飛沒多問,直接把刀遞過來。
我握著刀背往石縫里一撬,銹刀突然嗡鳴,刃口的星紋泛起藍光。"咔啦"一聲,崖壁上的苔蘚簌簌掉落,露出個半人高的洞口,霉味混著泥土腥氣涌出來。
方文博扶了扶眼鏡:"果然是密道!
當(dāng)年器宗弟子為防外敵,用活苔封了入口,得用帶器靈的古器才能......"
"方先生,先進去。"我打斷他,系統(tǒng)提示又跳出來:【此洞蛇鼠橫行,不宜久留】。
我摸了摸腰間的玉如意,金紋已經(jīng)爬到手腕,"楚兄弟,你斷劍借我。"
楚云飛把斷劍遞過來時,劍刃突然震了震,像在回應(yīng)玉如意的熱度。
我舉著斷劍當(dāng)先鉆進洞,洞頂?shù)氖榈沃?,砸在腳邊的碎石上。
走了十步,洞道突然變窄,石壁上嵌著七枚青銅釘,釘頭刻著"生""死"二字。
系統(tǒng)提示浮現(xiàn)在青銅釘上:【生門已朽,死門可通】。
"陳哥,這是七星釘陣。"楚云飛湊過來看,"我爹說過,這種陣要把生門釘拔了才能過,拔錯就觸發(fā)機關(guān)......"
我伸手去拔刻著"死"字的釘子。
方文博驚呼"不可"時,釘子已經(jīng)被我拔了出來。
洞頂突然落石,我拽著兩人往旁邊一滾,落石砸在剛才站的地方,砸出個深坑。
再看那枚被拔的"死"釘,釘身刻著細小的符文,在石粉里泛著微光——系統(tǒng)的"錯誤提示"又對了。
越往里走,洞道越寬敞。
方文博舉著火折子照向洞壁,石壁上刻滿了器宗的鑄器圖,有幾幅畫著個巨大的青銅鼎,鼎身纏著九道龍紋。"天工鼎!"他聲音發(fā)顫,"《器宗秘史》說此鼎能吞百器之靈,當(dāng)年謝沉舟求而不得,才轉(zhuǎn)去研究血祭......"
話音未落,洞道盡頭的石門"轟"地開了。
青銅鼎就立在石室內(nèi),比畫上的更震撼。
鼎足是三條盤尾的螭龍,鼎身的符文泛著幽藍,像有活物在紋路里游動。
我剛踏進去,玉如意突然劇烈發(fā)燙,系統(tǒng)提示炸在眼前:【此鼎裂如陶甕,無甚用處】。
我嘴角抽了抽——上回系統(tǒng)說玉扳指"凡品",結(jié)果能溝通器靈;說青銅劍"鈍如朽鐵",結(jié)果是弒神劍。
這回的"裂如陶甕",怕不是要出大事。
"陳兄弟,快過來!"方文博趴在鼎邊,指著鼎腹的銘文,"這是啟動陣圖!
要引百器之靈注入,才能喚醒天工鼎......"他突然頓住,抬頭看向洞道方向,"你聽......"
我豎起耳朵。
洞外傳來腳步聲,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
秦烈的聲音混著冷笑飄進來:"陳墨,你以為躲進地洞就能逃?
師父說青蚨山的古器該有新主人,今日便讓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器道!"
楚云飛把斷劍往地上一插,劍刃嗡嗡作響,洞壁上的鑄器圖突然亮了——是那些古器碎片在共鳴。
我摸出懷里的《古器真解》,書頁被汗水浸得發(fā)皺,翻到"天工鼎篇"時,一行小字刺進眼睛:"以主器之血為引,百器共鳴可啟"。
玉如意燙得幾乎要穿透皮膚,我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鼎身符文上。
符文突然活了,像藍色的蛇順著鼎身游走。
洞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秦烈的手下已經(jīng)沖進洞道,火把的光把影子拉得老長。
"楚兄弟,把收的古器碎片都扔過來!"我吼了一嗓子,接住楚云飛拋來的星隕斷刀、鎖魂鈴碎片,還有方文博撿的青銅燈殘件。
那些碎片剛碰到鼎身,符文突然暴漲,藍光裹著碎片鉆進鼎內(nèi),發(fā)出類似龍吟的轟鳴。
秦烈的身影出現(xiàn)在石室門口,他臉上的傷還在滲血,手里舉著柄纏著紅繩的劍——劍身上的血紋我認得,是謝沉舟的"蝕骨"兇兵仿制品。
"陳墨,你以為這點小手段......"
他話沒說完,天工鼎突然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我眼前的系統(tǒng)提示瘋狂刷新,最后一行血紅色的字刺得我睜不開眼:【錯誤提示:此鼎無用】
洞外的山風(fēng)突然灌進來,卷著松針撲在我臉上。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混著鐵器相撞的脆響——不是秦烈的人,是更多人。
夜色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青蚨山的寧靜。陳墨
山風(fēng)卷著松針掃過額頭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的粗布衫早被冷汗浸透。
地下洞穴里那聲天工鼎的轟鳴還在耳中嗡嗡作響,楚云飛的斷劍還攥在手里,劍刃上沾著秦烈手下的血,正順著指縫往下淌。
"陳哥!"方文博突然拽住我胳膊,他推眼鏡的手在發(fā)抖,"小虎呢?"
我腳步猛地頓住。
我們離開前明明讓小虎守在洞口,可此刻月光下的空地空蕩蕩的,只有那堆篝火早熄了,余燼里還躺著半塊沒啃完的烤山薯——那是小虎最愛的,他向來舍不得一次吃完。
"莫不是跑去找野果了?"楚云飛把斷劍往腰后一插,可聲音發(fā)顫出賣了他。
我們?nèi)齻€從小在青蚨山長大,小虎是獵戶的兒子,最是膽小,天黑后從不敢離屋子太遠。
我蹲下身,借著月光看清地面。
松軟的泥土上有半枚帶泥的鞋印,方向正對著山神廟后的老槐樹——那底下有個廢棄的地窖,是我們小時候玩捉迷藏的地方。
可最近兩個月,師父總叮囑我們別靠近,說那底下的青磚有上古器宗的封印。
"他可能......"我喉嚨發(fā)緊,"誤觸了機關(guān)。"
方文博的喉結(jié)動了動,突然蹲下來扒拉余燼。
火星濺到他手背,他也沒躲,只從灰里撿出半截焦黑的木片——上面歪歪扭扭刻著"救我"兩個字,是小虎的筆跡。
我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小虎從小就怕黑,若不是真被困住,絕不會留這樣的記號。
玉扳指突然在我懷里發(fā)燙,系統(tǒng)提示像針扎進視網(wǎng)膜:【此指凡品,無靈可通】——上回它說"凡品"時,玉扳指里的器靈可是幫我解了青銅燈的困局。
"去藏書閣。"方文博突然抹了把臉,"師父的《古器真解》里,說不定有解機關(guān)的法子。"
藏書閣的木門被夜風(fēng)吹得吱呀作響。
我摸黑點燃燭臺,泛黃的古籍在燭光下泛著舊紙?zhí)赜械拿刮丁?/p>
方文博的手指在書脊上快速游走,突然抽出發(fā)黃的《器靈錄》:"看這個!
'溝通器靈需以主血為引,三拜九叩,誦《醒靈咒》三遍——'陳哥,你那玉扳指能溝通器靈,或許能讓器靈指路!"
我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玉扳指,系統(tǒng)提示又跳出來:【此咒錯漏百出,念之無用】。
我心底突然浮起絲希望——系統(tǒng)的"錯誤"提示,往往藏著真解法。
"準備香燭。"我咬著牙扯下衣袖,用匕首劃破指尖,"楚兄弟,把供桌上的檀香點上。"
楚云飛應(yīng)了一聲,剛彎下腰,藏書閣的木門"轟"地被撞開。
冷風(fēng)灌進來,吹得燭火忽明忽暗,映出門口站著的人——趙龍,謝沉舟最器重的弟子,左臉有道刀疤,此刻正捏著柄帶血的短刃,身后跟著四個手持樸刀的壯漢。
"陳墨。"趙龍笑了,刀疤隨著嘴角咧開,"謝先生說,青蚨山的器靈該見見血了。
把玉扳指交出來,我讓你死得痛快。"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
玉扳指在掌心燙得厲害,系統(tǒng)提示瘋狂刷新:【此人刀上有毒,左腕脈門是死穴】【第三人樸刀桿有裂痕,踢中段必斷】【趙龍腳下虛浮,退三步可避】。
"楚兄弟,左邊第三個!"我大喝一聲,同時猛地蹲下。
趙龍的短刃擦著我頭頂飛過,砍在身后的書案上,木屑四濺。
楚云飛的斷劍已經(jīng)刺出,正中小個子壯漢的樸刀桿——"咔"地一聲,刀桿從中斷開,那壯漢踉蹌著撞翻了香案。
方文博突然抄起案頭的青銅鎮(zhèn)紙砸向右邊。
我借著這空隙滾到書架后,摸出懷里的《古器真解》。
系統(tǒng)提示又跳出來:【此書頁可引火】——我扯開書脊,抽出最里層的薄紙,擦著燭火扔向趙龍腳邊。
"想燒書?"趙龍嗤笑,可下一秒他的臉色變了——那薄紙遇火即燃,騰起的卻是幽藍火焰,正是古籍里記載的"器宗引火符"。
火勢順著他的褲腳往上竄,他尖叫著打滾,短刃"當(dāng)啷"掉在地上。
剩下的兩個壯漢紅了眼,舉刀沖過來。
我抓起案頭的銅筆洗砸向左邊那人的膝蓋,系統(tǒng)提示里"左腕脈門"的位置在眼前放大。
我撲過去攥住他手腕,指甲狠狠掐進那處——他痛得松開樸刀,我抄起刀反劈向右邊那人的刀背。
"當(dāng)!"兩刀相擊,右邊那人的刀竟被我劈出個缺口。
他愣神的剎那,楚云飛的斷劍已經(jīng)抵住他后頸。
趙龍還在地上打滾,藍火卻越燒越旺。
他突然發(fā)出一聲尖叫,連滾帶爬撞開木門逃了出去,身后跟著那兩個重傷的手下。
"陳哥!"方文博的聲音帶著顫音,"儀式還來得及嗎?"
我擦了擦臉上的血,把玉扳指按在香灰里。
鮮血滴在扳指上,系統(tǒng)提示突然變成血紅色:【錯誤提示:無靈可通】——可下一秒,扳指發(fā)出柔和的白光,一個清越的女聲在我腦海里響起:"傻小子,早說過我在呢。"
是玉扳指的器靈!
我差點笑出聲。
器靈的聲音里帶著無奈:"密室在老槐樹底下,往左數(shù)第三塊青石板,敲三下。"
月光下,老槐樹的影子像張網(wǎng)。
我跪下來,指尖叩在第三塊青石板上——"咚、咚、咚"。
石板下傳來機械轉(zhuǎn)動的聲響,地面裂開道縫隙,露出向下的石階。
"小虎!"我喊了一聲,回音撞在石壁上。
底下傳來虛弱的應(yīng)答:"陳哥......我在這兒......"
石階潮濕,我們扶著石壁往下走。
轉(zhuǎn)過彎,就見小虎縮在角落,懷里抱著個銹跡斑斑的銅盒。
他臉上沾著泥,眼睛卻亮得驚人:"我撿到這個......它剛才......發(fā)光了......"
銅盒上的銹跡突然剝落,露出盒身的銘文——是"天工秘藏"四個字。
玉扳指在我掌心發(fā)燙,器靈的聲音急促起來:"快收起來!
謝沉舟的人要來了!"
遠處突然傳來鐵器相撞的脆響,混著山風(fēng)送來了熟悉的冷笑:"陳墨,你以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是謝沉舟的聲音。
我攥緊銅盒,月光從頭頂?shù)牧芽p漏下來,照在玉扳指上,泛著溫潤的光。
系統(tǒng)提示再次跳出,這次的字大得刺目:【錯誤提示:此路不通】——可我知道,這才是真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