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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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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破屋里,苦澀的藥味與粟米粥的暖香在冰冷的空氣中無聲廝殺,最終被灶膛里新添柴火升騰起的、帶著松脂焦香的煙火氣暫時調和。橘紅的火苗在陶罐底跳躍,映照著土墻上三個被拉長、微微晃動的剪影,是這方寸囚籠里唯一活著的圖騰。

劉楓裹著那條薄如紙、硬如鐵的破被,蜷縮在土炕最里側。一碗滾燙的藥湯和半碗濃稠的肉粥下肚,像兩枚燒紅的炭塊投入冰湖,只在胃袋深處激起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漪,轉瞬便被更深處肆虐的寒潮吞沒。肺腑間的灼痛稍緩,卻化作無數(shù)細密的冰針,隨著每一次艱難的呼吸,在胸腔里反復穿刺。虛弱感沉甸甸地壓著,如同浸透了冰水的裹尸布,將他每一寸筋骨都死死纏縛。

他閉著眼,意識卻在無邊的黑暗中灼燒,如同一簇行將熄滅卻不肯屈服的殘燭。腦海中,那冰冷的系統(tǒng)倒計時如同喪鐘轟鳴:【新手任務倒計時:58小時21分…宿主狀態(tài):嚴重疾?。L寒入肺),能量攝入不足(臨界)。影響力:3點。解鎖【基礎礦物識別(半徑100米)】需10點影響力。】

7點!還差7點!時間如指間流沙,瘋狂傾瀉!而他的身體,這具被病魔和時代雙重詛咒的殘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滑向崩潰的深淵。改良草席的路是對的,但效率!效率就是生命!昨日三人合力,嘔心瀝血才得三張??窟@蝸牛爬的速度,如何能在滅頂之災降臨前攢夠那該死的“影響力”?

“大哥,這肉干硬得硌牙!俺給你剁碎了,下頓熬粥里!”張飛刻意壓低的粗嗓門在墻角響起,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他正蹲在地上,用那把豁了口的破柴刀,咬牙切齒地對付著一塊風干如石的肉條,刀刃撞擊在肉干上,發(fā)出沉悶而執(zhí)拗的“梆梆”聲,每一下都震得地面微顫。

關羽沉默地盤坐在炕沿,手中捻著一根昨日打磨得光潔如玉的蒲草莖稈。丹鳳眼低垂,目光沉靜如古井深潭,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著草莖溫潤的弧線,仿佛在觸摸一件稀世的兵刃。他的視線偶爾掠過地上那堆散發(fā)著干草清香的蒲草和麻繩,又落回劉楓蒼白如紙、被冷汗浸透鬢角的側臉,眉峰間那道深刻的溝壑,如同刀劈斧鑿。

“好…些了…”劉楓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過銹鐵。他目光掃過關羽指間那根光滑的草莖,一個冰冷而高效的念頭如同淬火的利刃,驟然劈開混沌的腦?!魉€!分工!標準化!將血肉之軀,鍛造成精密的齒輪!

“云長,翼德,”劉楓深吸一口氣,這動作立刻引發(fā)胸腔一陣撕裂般的悶痛和難以抑制的嗆咳。他強忍著,用顫抖的手臂撐起上半身,目光如淬火的鋼針,釘在兩位兄弟臉上,“昨日…那三張席子,為何能賣兩百文?”

“編得好唄!”張飛想也不想,梗著脖子嚷道,黑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寫著理所當然,“又平又滑又瓷實!瞎子都摸得出好賴!”

關羽微微頷首,表示認同,但那雙深邃的丹鳳眼中,思索的光芒更盛。

“沒錯,是‘好’?!眲鞯穆曇舳溉话胃?,帶著一種近乎金屬碰撞的冷硬質感,“但‘好’在何處?好在‘標準’!”他重重吐出“標準”二字,如同錘擊鐵砧,“每一根草,長短如一!每一道棱,打磨如鏡!每一寸經緯,密實如鐵!正是這分毫不差的‘一致’,才讓它們不再是爛草堆,而是能賣兩百文的‘器物’!”

他喘息著,目光掃過兩人臉上逐漸凝重的神情,繼續(xù)道,語速急促卻字字如釘:“可昨日,我們三人,從挑草到成席,耗盡心力,只得三張!太慢!慢如等死!若想多換糧,多抓藥,甚至…”他目光陡然銳利,如同穿透破屋的茅草頂,刺向那鉛灰色的、醞釀著風暴的天空,“…為那將傾之世,備下一塊立足的頑石!我們必須更快!更多!”

“大哥的意思是?”關羽的聲音低沉如悶雷,丹鳳眼中精光爆射,他已隱約觸摸到那冰冷而高效的輪廓。

“分工!”劉楓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流水作業(yè)!標準生產!”

“流水?標準?”張飛一臉茫然,撓著亂糟糟的頭發(fā),像聽天書。

劉楓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墻角蒲草堆:“翼德!你天生神力,筋骨如鐵!從今往后,你只做一事:用云長打磨好的草,按此長度——”他抓起一根昨日截好的標準草段,用力杵在張飛眼前,“用最快的手,最狠的刀,給我截!截成千千萬萬根一模一樣的‘尺子’!長短分毫不能差!這就是你的‘軍令’!你的‘標準’!”他又猛地轉向關羽,“云長!你心細如發(fā),手穩(wěn)如山!打磨與編織,非你莫屬!打磨,要光滑如鏡,觸之無痕!編織,要經緯如織,密不透風!這,便是你的‘法度’!你的‘標準’!而我…”他嘴角扯出一絲苦澀的弧度,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暫掌選材,兼…督此‘法度’!”

關羽瞳孔驟然收縮!他瞬間洞悉了劉楓的意圖!將繁復的勞作拆解、簡化,化為一道道可重復、可量化的工序!如同排兵布陣,各司其職,令行禁止!以絕對的“標準”,換取極致的高效!這思路…冰冷、高效,卻又蘊含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智慧!非大毅力、大魄力者不能為!

“妙哉!”關羽忍不住低喝出聲,看向劉楓的目光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與嘆服。大哥病榻之上悟出的這“分工標準”之道,看似簡單,實則是將血肉之軀嵌入冰冷秩序,榨取極限效率的屠龍術!

張飛雖然對“流水”“標準”依舊懵懂,但“只負責砍草”和“必須一樣長”這兩點他聽得真切,而且聽起來比之前手忙腳亂輕松痛快多了!他立刻將胸脯拍得山響:“大哥放心!砍草這活計,包在俺老張身上!刀起草斷,根根一樣!差一絲一毫,俺老張把自個兒手指頭剁了!”這話自然是沖著他那蒲扇大的巴掌說的。

令下如山!

狹小破敗的茅屋,瞬間被改造成一座原始而高效的“血肉工坊”。

劉楓強撐著病骨支離的身軀,斜倚在冰冷的炕沿,用顫抖的手指,將剩余的蒲草艱難分揀。他挑出韌長色勻的上品,如同沙場點兵,一束束推向關羽手邊。僅僅是這簡單的動作,便已耗盡他殘存的氣力,額角冷汗涔涔,眼前陣陣發(fā)黑。

關羽盤膝坐于冰冷泥地,身前放著刨子與一小堆蒲草。他神情肅穆如臨大敵,每一次下刨,都精準、穩(wěn)定、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鋒利的刨刃刮過草莖,發(fā)出“沙…沙…”的輕吟,如同匠人打磨傳世的名刃。碎屑紛飛,草莖在他手下褪去粗糲,變得光滑、溫潤、如玉如脂,被他一絲不茍地碼放整齊,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

張飛則蹲踞在關羽對面,面前橫著一根刻了標記的粗糙木尺,手中緊握那把豁了口的柴刀。他抄起一根打磨好的蒲草,對著木尺只一瞥,手腕猛然發(fā)力!“咔嚓!”一聲脆響!草莖應聲而斷,斷口平齊,長度分毫不差!他動作迅猛如電,幾乎無需停頓,一根接一根,“嚓嚓嚓嚓!”密集的截斷聲如同戰(zhàn)場催命的鼓點,帶著狂暴的力量感與一種奇異的、冰冷的韻律!截好的草段被他信手拋入身旁的破筐,很快堆起一座小小的“草山”。

關羽打磨好一批,便推至張飛刀下。張飛刀落草斷,關羽便取來編織。他摒棄了昨日的生澀,十指翻飛如穿花蝴蝶,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近乎藝術的韻律。經緯交錯,鎖扣嚴密,一張張平整、緊密、邊緣如刀切斧削的席面,在他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成型!效率比昨日暴增何止一倍!

劉楓靠在墻上,一邊用殘存的氣力分揀草料,一邊用灼熱的目光死死盯住兩人的每一個動作。欣慰如毒火灼心——流水線的鋒芒已然顯現(xiàn)!關張二人皆是萬中無一的執(zhí)行者,一旦被納入這冰冷的秩序軌道,爆發(fā)出的力量足以撼山!焦灼如毒蛇噬骨——他的身體正以更快的速度崩解,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五臟移位,視野邊緣已開始泛起不祥的黑翳。時間!時間正在瘋狂燃燒!

【影響力+1(分工協(xié)作效率顯著提升)】

【影響力+1(標準化生產理念初步確立)】

【當前影響力:5點!】

冰冷的提示如同強心劑注入!5點!距離那改變命運的10點,只差咫尺!

破屋外,天色徹底沉入墨汁般的黑暗。寒風陡然變得暴虐,卷著砂石和枯枝敗葉,瘋狂抽打著糊滿破草席的門窗,發(fā)出鬼哭狼嚎般的嗚咽。遠處隱約的哭嚎與咒罵聲陡然密集、尖銳起來,如同無數(shù)瀕死野獸的哀鳴,將夜的死寂撕扯得支離破碎。

就在破屋內三人忘我勞作,灶火將汗水與疲憊蒸騰成一片氤氳的霧氣時,無人察覺,破屋后墻那扇早已被寒風撕裂、糊著破草席的殘破窗欞外,一道狹窄的縫隙后,一雙渾濁、布滿血絲、如同餓狼般閃爍著貪婪與警惕的眼睛,正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窺視著屋內。

那是一個蜷縮在墻角冰冷陰影里的身影,裹著骯臟破爛、幾乎看不出原色的麻布片,裸露的皮膚上滿是凍瘡與污垢,只有那雙眼睛,在絕對的黑暗中燃燒著饑餓、貪婪與一絲…病態(tài)的狂熱。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鉤子,貪婪地舔舐過墻角那幾袋鼓囊囊、象征著活命的糧食,掃過張飛手邊那堆迅速增高的、閃著微光的標準草段,掠過關羽手下那漸漸舒展、散發(fā)著秩序之美的嶄新草席,最終,死死釘在了炕沿上那個臉色慘白如鬼、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的年輕人身上。

他干裂起皮的嘴唇無聲地蠕動了一下,喉結劇烈滾動,發(fā)出無聲的吞咽。糧食…值錢的席子…還有那個病得快死、卻能讓那兩個煞神俯首聽命的年輕人…他在這里潛伏了不知多久,屋內那些“兩百文”、“標準”、“分工”的只言片語,如同魔咒般鉆進他的耳朵。雖然懵懂,但他那顆被饑餓和絕望折磨得近乎瘋狂的心,無比清晰地認知到:這家人發(fā)了橫財!而且,掌握著一種點草成金的妖法!

寒風卷著冰碴抽打在他臉上,他猛地打了個寒噤,眼中的貪婪卻如同澆了油的野火,轟然爆燃!他像一頭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悄無聲息地縮回更深的黑暗,只留下窗欞上那道被寒風撕扯得更加猙獰的縫隙,如同一只無聲獰笑的、充滿惡意的窺探之眼。

破屋內,油燈的火苗在穿堂風中瘋狂搖曳,將三人的影子扭曲、拉長,如同鬼魅般投射在斑駁龜裂的土墻上,上演著一場無聲的皮影戲。

關羽手下最后一張草席的收口完成。他指尖拂過邊緣,確認其平整如砥,才將其緩緩卷起,與另外三張新席并排放在一起。四張!僅僅用了昨日一半多的時間!品質卻更勝一籌!

張飛看著那四張散發(fā)著草木清香與秩序之光的席子,咧開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雖然雙臂酸麻脹痛,但胸中豪氣干云:“哈哈哈!大哥!你這法子真他娘的神了!俺老張只管砍砍砍,比之前瞎忙活痛快十倍!也快十倍!”

關羽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看著自己因長時間高強度編織而微微紅腫、指腹磨得發(fā)亮的十指,再看看那四張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精品草席,心中對劉楓那套“分工標準”的冰冷智慧,已生出近乎敬畏的嘆服。此法若推而廣之…

劉楓疲憊至極的臉上,終于擠出一絲近乎虛脫的欣慰。5點了!只差最后5點!流水線這把“效率之刃”已然開鋒!只要這殘軀能再撐一天…只要…

就在此時!

腦海中那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毫無征兆地再次炸響!這一次,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地殼深處傳來的、沉悶而劇烈的波動:

【警告!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特征符合基礎礦物(鐵元素富集)…】

【被動掃描分析中…】

【初步判定:磁鐵礦(低品位)…儲量:微量…方位:西北方向,直線距離約80米…深度:淺層地表(0-3米)…】

鐵礦?!

淺層鐵礦?!就在西北八十步?!

劉楓渾身劇震!如同被一道九天驚雷劈中天靈!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礦物識別功能尚未解鎖,系統(tǒng)竟被動感應到了礦脈?!是鐵!是這冷兵器時代力量的基石!是亂世中撬動乾坤的支點!就在咫尺之遙的地下!

巨大的沖擊與狂喜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吞沒!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冒,天旋地轉!他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大哥!”關羽眼疾手快,猿臂一伸,如同鐵鉗般牢牢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入手處,一片滾燙濕冷!

“沒…沒事…”劉楓死死咬住舌尖,劇痛和血腥味讓他從眩暈中強行掙脫。他急促地喘息著,如同離水的魚,臉色由慘白轉為一種駭人的青灰。他不能說出鐵礦!絕不能!影響力未夠,功能未開,說了徒增風險!他強行壓下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狂嘯,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只是…累…累脫了力…”

關羽看著他額角暴凸的青筋和嘴角滲出的血絲,眼中憂慮幾乎凝成實質:“大哥!你不能再硬撐了!明日我與翼德…”

“云長!翼德!”劉楓猛地打斷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抓住關羽的手臂,指甲幾乎嵌入其皮肉!他目光如燒紅的烙鐵,掃過那四張新席,又投向墻角剩余的蒲草原料,腦中瘋狂計算:“今日…辛苦。歇息…明日…”他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再做五張!必須…五張!”

關羽看著他那近乎偏執(zhí)的眼神,感受著他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好。”

張飛也拍著胸膛,甕聲甕氣道:“大哥你安心!砍草這活,俺老張閉著眼也能干!五張?十張也砍得出來!”

劉楓勉強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骨頭般癱軟下去,重新靠回冰冷的土墻。身體的疲憊與痛苦如同億萬只螞蟻啃噬著骨髓,眼皮重若千鈞。但腦海中,“西北八十步,淺層鐵礦”這八個字,卻如同地獄熔爐中升騰的烈焰,散發(fā)著足以焚毀一切絕望的、無比誘人的光芒!

鐵礦…有了它,就有了劈開這黑暗亂世的第一把斧鉞!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蕩,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深淵之際——

嗚——嗚——!

屋外,那原本只是呼嘯的寒風,陡然變得狂暴!風中裹挾的,不再是單純的哭嚎,而是…一種如同悶雷滾動、又似萬獸奔騰的、混亂而密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由西北方向!如同決堤的洪流,朝著這片貧民窟瘋狂涌來!

破屋后墻那道被寒風撕裂的窗縫外,那雙渾濁的眼睛再次閃現(xiàn)!這一次,里面除了貪婪,只剩下如同末日降臨般的、無法掩飾的驚惶和…一種扭曲的、歇斯底里的興奮!他最后深深地、如同烙印般看了一眼屋內那堆救命的糧食和閃著微光的草席,像受驚的毒蛇般,“嗖”地縮回濃稠如墨的夜色深處。

寒風卷過,帶來一陣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喧囂。那喧囂聲中,無數(shù)嘶啞、狂熱、如同地獄惡鬼齊聲咆哮的呼喊,如同淬毒的箭矢,狠狠刺穿了凜冽的寒風,清晰地扎入每個人的耳膜:

“蒼天已死——!”

“黃天當立——??!”

劉楓猛地睜開雙眼!瞳孔因極致的驚駭而縮成了針尖!

黃巾!

是黃巾亂軍!

他們…已經殺到涿郡城下了?!而且…正朝著這片貧民窟…朝著這間破屋…如同蝗蟲過境般席卷而來?!


更新時間:2025-08-21 09: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