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作“九哥”的男人,名叫王老九,是江城地下世界里最有名氣的私家偵探。他專接一些高難度、高風險的臟活,只要給的錢夠多,沒有什么情報是他挖不出來的。
王老九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睛掃了林墨一眼,帶著一絲玩味:“一個穿著二中校服的學生娃,跑到我這烏煙瘴氣的地方來,找我王老九,說吧,想查誰?你的女朋友劈腿了?”
林墨沒有理會他的調侃,將那個裝錢的信封推到他面前。
“我要你查一個放高利貸的團伙。”
王老九的眉毛挑了一下,他打開信封,看到里面厚厚一沓嶄新的百元大鈔,眼神才終于認真了起來。他將信封合上,慢悠悠地說道:“江城做這行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你說的是哪個?”
“頭目叫‘豹哥’,真名張豹?!绷帜届o地報出了那個前世新聞里出現過無數次的名字,“手下有幾個核心骨干,一個叫‘刀疤劉’,一個叫‘猴子’。他們最近在逼迫一個叫沈一鳴的商人?!?/p>
王老九夾著煙的手指微微一頓,看向林墨的眼神徹底變了。
豹哥這伙人,是江城近年來最猖獗、手段最狠的地下錢莊,行事隱秘,關系網復雜。尋常人別說知道頭目的真名,就連核心成員的名字都未必清楚。而眼前這個學生,不僅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連他們最近的“業(yè)務”都了如指掌。
這小子,到底什么來路?
“五萬塊,只是訂金?!绷帜路饹]看到他神色的變化,繼續(xù)說道,“我需要你在五天之內,拿到他們所有的犯罪證據?!?/p>
“所有的?”王老九嗤笑一聲,“小子,你口氣不小。你知道這有多難嗎?他們的賬本,藏得比命根子都重要。”
“我知道。”林墨的眼神平靜如水,卻透著一股寒意,“所以我才來找你?!?/p>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上面寫著幾個地址。
“這是他們三個主要的窩點,一個在城西的廢棄工廠,一個在龍騰KTV的地下室,還有一個,是豹哥在郊區(qū)的一棟別墅,他所有的核心賬目和非法合同,都藏在那棟別墅二樓書房的保險柜里?!?/p>
王老九看著紙條上的地址,瞳孔猛地一縮。
這些地址,連他這個地頭蛇都只知道其中一個!那個郊區(qū)的別墅,更是連風聲都沒聽說過!
“我不僅要賬本和合同的復印件?!绷帜穆曇舨粠б唤z感情,“我還要他們暴力催收的證據,錄音、照片、視頻,越多越好。尤其是對沈一鳴一家的騷擾,必須有清晰的記錄。另外,他們非法拘禁、故意傷人的舊案,也一并給我挖出來?!?/p>
王老九徹底沉默了,他死死地盯著林墨。
“事成之后,再付你五萬?!绷帜恿俗詈笠活w砝碼,“九哥,這筆買賣,你做還是不做?”
王老九掐滅了煙頭,將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條和裝錢的信封一起收進口袋,站起身。
“五天后,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方?!彼钌畹乜戳肆帜谎?,留下一句話,轉身消失在茶館的煙霧之中。
林墨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一飲而盡。
時間一天天過去。
周五、周一、周二……“華瑞光電”的股價依舊紋絲不動,甚至還微跌了零點幾個百分點。沈一鳴的希望,正在被一分一秒地磨滅。
而林墨,則像一個耐心的獵人,靜靜地等待著。
周三的晚上,林墨再次來到了那個茶館。
王老九已經坐在了老位置上,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精神卻很亢奮。他沒有廢話,直接將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推了過來。
“你要的東西,全在里面?!彼穆曇粲行┥硢?,“那幫孫子,比我想象的還要黑。這十年犯下的事,槍斃十次都夠了。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林墨沒有回答,他打開紙袋,快速地翻閱著里面的東西。
一沓厚厚的賬目復印件,詳細記錄了每一筆高利貸的流轉和駭人聽聞的利率。
一疊照片,畫面觸目驚心。有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借款人,有被潑滿紅油漆的大門,還有幾張,是沈幼楚在校門口被幾個混混圍堵的場景,角度刁鉆,顯然是出自專業(yè)人士之手。
還有一個小小的U盤。
“里面除了這些資料,還有錄音和幾段視頻。”王老九解釋道,“包括他們打電話威脅沈一鳴老婆孩子的錄音,還有一段他們在KTV地下室非法拘禁一個賭徒的視頻。另外,你說的那個保險柜,密碼是豹哥情婦的生日,我也順手給你弄來了?!?/p>
林墨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另一個裝有五萬塊現金的信封推了過去。這是他從家里的銀行卡里取出來的,反正過段時間就能把錢還回去了。
“合作愉快,九哥。以后,我們應該沒機會再見了?!?/p>
王老九接過錢,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林墨話里的意思。
這小子,是要把豹哥往死里整,一網打盡!
江城,要變天了。
當天深夜,林墨并沒有回家。
他找了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網吧,將U盤里的所有資料進行了備份。隨后,他戴上帽子和口罩,將那份足以將一個龐大犯罪團伙送入地獄的、厚得像一本字典的舉報材料,裝進一個黑色的雙肩包里。
凌晨兩點,城市陷入了最深的沉睡。
林墨的身影,如同一個幽靈,出現在了江城市公安局的大門口。
門口的保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林墨沒有靠近,只是在街對面,靜靜地站著,看著那枚在夜色中閃耀著莊嚴光芒的警徽。
前世,他所有的精力都奉獻給了冷冰冰的公式和儀器。而這一世,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手握著一股足以改變許多人命運的力量。
他將背包放在市局門口的石獅子腳下,然后轉身,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巷子里。
做完這一切,他抬頭看了一眼東方。
天際線已經泛起了一絲微弱的魚肚白。
新的一天,周四,就要來了。
距離林墨和沈一鳴約定的最后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