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醫(y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刺眼，齊詩涵的耐心早已耗盡。
助理第三次跑回來，額上沁滿汗珠，聲音壓得極低：“齊總，還是沒找到人?！?/p>
齊詩涵指節(jié)捏緊拐杖，金屬義肢連接處傳來尖銳刺痛。
幻肢痛又開始了。
她咬緊牙關，額角繃出青筋，聲音冷硬：“繼續(xù)找！”
助理欲言又止，最終低頭應“是”，轉身匆匆跑開。
齊詩涵站在原地，右腿殘肢的疼痛如同無數(shù)鋼針順著骨髓往里鉆。
她下意識想摸手機查看秦浩然是否回復短信。
“砰！”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抱著玩具車跑得太急，一頭撞在她腰上。
齊詩涵身形一晃，手機脫手飛出，“啪”地摔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
“對、對不起......”小男孩怯生生抬頭，卻在看到齊詩涵露出的金屬義肢時，嚇得尖叫：“怪物！你是個沒腿的怪物！”
齊詩涵僵在原地。
難堪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她試圖彎腰去撿手機，可幻肢痛驟然加劇，假肢連接處發(fā)出刺耳摩擦，劇痛抽走她所有力氣。
她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拐杖咣當一聲滾出老遠。
“齊總！”助理聞聲沖來，卻被齊詩涵抬手制止。
“我自己來。”她聲音沙啞，撐著手臂想起身，義肢的液壓系統(tǒng)卻像是卡死，膝蓋關節(jié)紋絲不動，她試了三次，狼狽地跌回冰冷的地板。
小男孩的母親匆匆趕來，一把將孩子拉到身后，眼神警惕地掃過齊詩涵的義肢：“寶寶別怕，這只是......”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殘疾人?！?/p>
向來自尊心極強的女人，仿佛一瞬間被徹底擊垮。
她下意識想摸自己的腿，指尖觸到的只有冰冷堅硬的機械。
齊詩涵的手指狠狠摳進地板縫隙。
助理終于看不下去，強行將她扶起：“齊總，您的手在流血......”
齊詩涵甩開他的手，彎腰撿起手機。
幻肢痛如潮水洶涌而來，沒有任何止痛藥能緩解。
她強壓下那鉆心蝕骨的痛楚。
拿起手機，屏幕一片漆黑。
這是秦浩然第一次不打招呼離開。
以前無論去哪里，他必定會打電話報備。
不為別的，就是想知道她的腿有沒有久站。
比如剛才那種情況，如果他在，一定會及時發(fā)現(xiàn)。
他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
齊詩涵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安。
“誰是8012家屬？病人出現(xiàn)排異反應，急需簽字！家屬呢？”護士在走廊盡頭焦急呼喊。
齊詩涵瞬間將秦浩然拋在腦后。
“我是！”她急匆匆走過去，因走得太快，幾次踉蹌欲倒，全靠助理及時攙扶。
趙琴經(jīng)搶救，情況漸趨穩(wěn)定，但齊詩涵不敢有絲毫懈怠。
她怕。
怕趙琴出事。
若真如此，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都將白費。
翊航不會原諒她。
一整夜，齊詩涵都守在重癥監(jiān)護病房外。
助理實在看不下去：“齊總，您去休息會兒吧，再這樣下去，您的身體會垮的?！?/p>
齊詩涵拄著拐杖，搖了搖頭。
“守在這里，我才能放心?！?/p>
助理站在一旁，臉上表情欲言又止。
齊詩涵察覺，淡淡開口：“有話直說?！?/p>
助理得了允許，壯著膽子開口：“齊總，您對趙少爺這么好，難道不怕先生生氣嗎？”
齊詩涵皺眉。
助理干脆一股腦倒出來：“您讓趙少爺住進家里，給她安排秘書職位，資助他上學，生活全包，這些都能說是念舊情?！?/p>
“可您有沒有想過，先生他也是人，心也是肉長的，總有涼透的一天？”
“先生這些年對您的好，樁樁件件，您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齊詩涵攥緊拐杖，一言不發(fā)，周身氣壓驟降，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暴怒的前兆。
助理察覺她的怒火，卻沒有停下。
“您身上的襯衫，是先生親手熨燙的?！?/p>
“您出差，先生為您一件件準備行李，止痛藥，換洗衣物......”
說到最后，助理幾乎帶著質問：“您就不怕，先生真的和您離婚，再也不回來？”
“夠了！”齊詩涵指尖泛白，拐杖扶手被捏出深深凹痕。
助理瞬間噤聲。
空氣凝固，只剩下儀器單調(diào)的滴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