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里的空氣像是被抽干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的鐵銹味和冰冷的絕望。
我躺在無菌手術(shù)臺上,眼睜睜看著我愛了十年的丈夫,陸辰,穿著手術(shù)服,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我曾經(jīng)為之沉溺、如今卻冰冷如霜的眼睛。
而他手里握著的手術(shù)刀,正精準(zhǔn)地劃開我的胸腔。
麻醉劑打了,但劑量不夠。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肉被割開,肋骨被撐斷的劇痛,痛得我靈魂都在顫栗。
“為……為什么?”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喉嚨里擠出嘶啞的問句。
陸辰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的聲音透過口罩,模糊卻殘忍得像淬了毒的冰錐:“薇薇的心臟病惡化了,需要立刻換心。你的心臟配型和她完全吻合。蘇晚,你能用你的命換薇薇的命,是你的福氣?!?/p>
蘇薇薇,我那個體弱多病、善良純潔的繼妹。
此刻,她就在隔壁手術(shù)室,等著用我的心臟,延續(xù)她那條被我繼母和丈夫精心呵護(hù)的生命。
巨大的荒謬和恨意瞬間淹沒了我。
福氣?
去他媽的福氣!
“陸辰……我……恨你!”鮮血從我口中涌出,意識開始模糊。
彌留之際,我聽見護(hù)士小聲說:“陸醫(yī)生,真的不給陸太太上足麻藥嗎?這太……”
陸辰冷漠地打斷:“沒必要浪費。她這種惡毒的女人,活該嘗嘗薇薇這些年受過的苦。要不是她一直不肯自愿捐獻(xiàn),薇薇怎么會等到病情惡化?”
惡毒?
是啊,在他們精心編織的謊言里,我蘇晚,就是阻撓他們真愛、嫉妒成性的惡毒原配。
可明明,是蘇薇薇和她媽搶走了我的父親!
是蘇薇薇一次次陷害我,讓陸辰和我離婚!
是他們聯(lián)手做局,讓我身敗名裂,最后竟要我的命!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業(yè)火,將我的靈魂焚燒殆盡!
若有來世,我定要你們百倍償還!剝你們皮,抽你們筋,挖你們的心肝脾肺腎!
……
再次睜開眼,刺目的水晶吊燈晃得我眼花。
耳邊是嚶嚶啜泣聲。
“姐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好難受……醫(yī)生說,如果再等不到合適的心臟源,我可能就……”
我猛地坐起身,震驚地看著四周。
奢華的客廳,熟悉又陌生的人群——一臉心疼抱著蘇薇薇的繼母王美琳,眉頭緊鎖滿是擔(dān)憂的父親,還有……正用譴責(zé)目光看著我的陸辰。
這不是三年前,蘇薇薇心臟病發(fā),哭著求我?guī)退倚呐K源的那天嗎?
我重生了?!
強(qiáng)壓下翻涌的驚濤駭浪,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白皙,健康,還沒有被冰冷的器械固定過。
“晚晚,薇薇是你妹妹,你看她都痛苦成什么樣了?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父親蘇國棟的聲音帶著不耐煩,一如前世。
前世的今天,我就是被這樣的道德綁架和陸辰的軟語相求逼得松了口,動用了所有人脈為蘇薇薇尋找心源,卻不知,他們從一開始盯上的就是我的心臟!
陸辰走上前,習(xí)慣性地想握我的手,語氣溫柔卻暗藏鋒芒:“晚晚,我知道你善良,一定不忍心看薇薇受苦的,對嗎?”
我猛地縮回手,仿佛碰到了毒蛇。
善良?
所以活該被你們挖心掏肺?
所有的恨意在胸腔里瘋狂咆哮,幾乎要沖破喉嚨。
但我知道,現(xiàn)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殺人很簡單,但太便宜他們了。
我要的是讓他們身敗名裂,永世不得超生!把他們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千倍百倍地還回去!
我深吸一口氣,再抬頭時,臉上已經(jīng)掛上了前世那般“愚蠢”的擔(dān)憂和溫柔。
我走到蘇薇薇面前,在她錯愕的目光中,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薇薇,你說什么呢?我們是最好的姐妹啊。”
“你的病,姐姐感同身受?!?/p>
“姐姐的心,當(dāng)然給你。”
蘇薇薇和王美琳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狂喜和難以置信的光芒。陸辰也松了口氣,露出“你果然還是這么蠢”的贊賞表情。
然而,我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們的笑容徹底僵在臉上。
我歪著頭,笑容愈發(fā)燦爛甜美,眼底卻結(jié)著萬年寒冰,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不過,姐姐最近對心理學(xué)很感興趣呢?!?/p>
“總覺得你和陸辰的精神狀態(tài)……似乎有點不太正常?!?/p>
“不如,先跟我去‘康寧精神病理研究中心’做個全面檢查吧?”
“畢竟,換心手術(shù),需要一個絕對健康的‘供體’和‘受體’,不是嗎?”
我看著他們驟然劇變的臉色,心里爆發(fā)出滔天的快意。
蠢貨們,游戲開始了。
“康寧”,那可是全國最頂尖、也是最嚴(yán)苛的精神病治療機(jī)構(gòu)。
以其……先進(jìn)的“電擊療法”和“行為矯正”聞名于世。
一旦進(jìn)去,沒病也能給你治成真病。
而它的創(chuàng)始人,正是上輩子,被陸辰和蘇薇薇聯(lián)手陷害,被我親手送進(jìn)監(jiān)獄的——
那個恨我入骨的男人,傅沉。
我的話像一顆炸雷,扔在了平靜的湖面。
客廳里死寂一片。
蘇薇薇的臉?biāo)查g煞白,連裝出來的哭泣都忘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姐……姐姐,你胡說什么呀?我……我精神很好!”
王美琳也立刻尖聲護(hù)犢子:“蘇晚!你咒誰精神病呢?我看是你自己受了刺激腦子不正常了吧!”
陸辰眉頭緊鎖,用一種審視陌生人的目光看著我:“晚晚,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康寧那種地方,是能隨便去的嗎?薇薇只是心臟不好,精神狀態(tài)沒有問題?!?/p>
我故作驚訝地捂住嘴,眼神無辜又擔(dān)憂:“啊?你們反應(yīng)怎么這么大?只是做個常規(guī)檢查而已呀。還是說……你們不敢去?”
我逼近一步,目光緊緊鎖定的蘇薇薇閃爍的眼睛:“難道,薇薇你真的覺得自己……”
“你胡說!”蘇薇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尖聲打斷我,“去就去!我沒病,我怕什么!辰哥哥,媽媽,你們放心,我只是去做個檢查,讓姐姐安心也好?!?/p>
她心里打的算盤我聽得一清二楚:先假意答應(yīng),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不去或者買通醫(yī)生就行了。畢竟在她眼里,我還是那個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的蠢姐姐。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我笑了,笑容純良又無害:“那就這么說定了哦。正好,康寧中心的傅沉傅教授,是這方面的權(quán)威。我托了不少關(guān)系才約到他的專家號呢?!?/p>
“傅沉”兩個字一出,陸辰的臉色幾不可查地變了一下。
傅家,曾是能與陸家比肩的豪門,但幾年前因為一樁重大商業(yè)欺詐案而敗落,主犯傅沉鋃鐺入獄。這件事當(dāng)年轟動全城,而舉報傅家的“功臣”,正是我蘇晚——當(dāng)時被陸辰和蘇薇薇當(dāng)槍使了。
傅沉去年才因證據(jù)不足被提前釋放,出來后便一手創(chuàng)立了以嚴(yán)酷聞名的康寧中心,行事愈發(fā)詭譎莫測,無人敢惹。
陸辰和蘇薇薇顯然沒想到我會扯出這尊煞神。
“傅沉?他一個有前科的人,算什么權(quán)威!晚晚,你別胡鬧!”陸辰的語氣帶上了前所未有的嚴(yán)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哎呀,老公,你怎么能帶有色眼鏡看人呢?傅教授可是專業(yè)的。”我笑得更甜了,轉(zhuǎn)身拿出手機(jī),“我這就給傅教授的助理發(fā)信息,確認(rèn)一下明天的預(yù)約?!?/p>
我不再給他們反駁的機(jī)會,徑直上樓。
關(guān)上房門,我背靠著門板,渾身因為興奮和仇恨而微微顫抖。
打開手機(jī),我并沒有聯(lián)系什么助理,而是直接翻出了一個塵封已久、我以為永遠(yuǎn)不會再撥打的號碼。
那是傅沉入獄前,私下塞給我的一個私人號碼。他說:“蘇晚,總有一天,你會需要我的幫助?!?/p>
當(dāng)時我只覺得他可笑又可惡。
現(xiàn)在想來,他或許早就看透了陸辰和蘇薇薇的嘴臉。
電話響了三聲,被接起。
對面沒有聲音,只有一片沉沉的、壓迫感十足的寂靜。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心緒,開口,聲音冷靜得不像我自己:
“傅先生,我是蘇晚。”
“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p>
“關(guān)于三年前,那場把你送進(jìn)監(jiān)獄的‘商業(yè)欺詐案’的真正主謀?!?/p>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低笑。
“蘇小姐,”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歷經(jīng)磨難的磁性,卻冷得讓人心悸,“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
“我手里有陸辰和蘇薇薇聯(lián)合做假賬、轉(zhuǎn)移資金并嫁禍給你的完整證據(jù)鏈?!蔽铱焖僬f道,心臟因緊張而狂跳,“還有他們私下購買違規(guī)藥物、企圖制造意外死亡的錄音。這些,足夠把他們兩個,永遠(yuǎn)釘死在恥辱柱上?!?/p>
這些都是我前世死后靈魂飄蕩時,如同碎片般收集到的信息。雖然具體細(xì)節(jié)模糊,但關(guān)鍵點絕不會錯。
對面沉默了,空氣凝固得讓人窒息。
幾秒后,傅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玩味的殘酷:“條件?!?/p>
“把他們弄進(jìn)康寧?!蔽业闹讣咨钌钇M(jìn)掌心,字字帶血,“我要他們這輩子,都活著,清醒著,在里面享受最頂級的‘治療’?!?/p>
“呵呵……”傅沉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最毒婦人心。蘇晚,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證據(jù)?!?/p>
“明天他們?nèi)藭娇祵帯R姷饺?,我自然給你第一部分證據(jù),證明我的誠意?!蔽曳€(wěn)住聲音,“傅先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筆交易,你不虧。”
“……好?!彼纱嗬涞卮饝?yīng),隨即慢條斯理地補(bǔ)充,語氣里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我很期待,蘇小姐明天送來的……‘病人’?!?/p>
電話掛斷。
我癱軟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浸濕。
與虎謀皮,不外如是。
但這是我最快、最狠的復(fù)仇途徑。
傅沉是瘋子,是惡鬼。但這一次,我將親手為他指明復(fù)仇的方向。
……
第二天,康寧精神病理研究中心。
冰冷的白色建筑,像一座巨大的墳?zāi)?,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蘇薇薇明顯怕了,死死拽著陸辰的胳膊:“辰哥哥,我們回去吧……我害怕……”
陸辰的臉色也很難看,但還是強(qiáng)撐著安撫她:“別怕,有我在。只是走個過場,很快就好?!?/p>
我走在最前面,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意。
掛號,登記,前臺護(hù)士的表情冷漠得像機(jī)器人。
直到我們被引到一間巨大的、沒有任何窗戶的診療室。
一個男人背對著我們,坐在寬大的辦公椅上,只露出椅背頂端一絲不茍的黑發(fā)。
“傅教授,病人蘇薇薇、陪同家屬到了?!弊o(hù)士說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關(guān)上了厚重的門。
椅子緩緩轉(zhuǎn)了過來。
男人穿著白大褂,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至極,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一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里面翻涌著濃重的黑暗與戾氣。
他的目光輕描淡寫地掃過陸辰和蘇薇薇,最后,定格在我臉上。
那眼神,像冰冷的刀片劃過我的皮膚,帶著審視、探究,還有一絲……瘋狂的行為。
陸辰被傅沉看得渾身不自在,硬著頭皮開口:“傅教授,我未婚妻只是心臟不適,來做一下心理評估,麻煩您……”
傅沉抬手,打斷了他。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檔案,慢條斯理地翻開。
“陸辰,男,28歲。近期出現(xiàn)嚴(yán)重幻視、幻聽,伴有暴力傾向和自殘行為,有強(qiáng)烈攻擊意圖,懷疑患有重度偏執(zhí)型精神分裂癥。”
他又翻開另一本。
“蘇薇薇,女,24歲。臆想癥患者,長期虛構(gòu)自身病情,騙取他人同情與資源,并有偷竊、栽贓、陷害等反社會人格傾向,病情已深入晚期?!?/p>
他每念一句,陸辰和蘇薇薇的臉色就白一分。
“你胡說!我沒有??!”蘇薇薇尖叫起來。
陸辰也猛地站起來,臉色鐵青:“傅沉!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這是污蔑!”
傅沉合上檔案,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上,露出一個堪稱優(yōu)雅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意思是,根據(jù)你們的行為評估和病史分析(我昨晚匿名發(fā)送給他的‘線索’),二位病情十分嚴(yán)重,具有高度危險性。”
“基于人道主義精神和公共安全考慮——”
他按下桌上的一個按鈕。
診療室的側(cè)門突然打開,沖進(jìn)來四五個身材高大、面無表情的男護(hù)工。
“我現(xiàn)在正式?jīng)Q定,對你們實施強(qiáng)制隔離治療。”
陸辰和蘇薇薇徹底慌了,想跑,卻被護(hù)工輕易地鉗制住。
“蘇晚!蘇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說話??!”陸辰驚恐地向我嘶吼。
蘇薇薇也哭喊起來:“姐姐!救我!我知道錯了!我不換心了!救我出去!”
我緩緩走到他們面前,看著他們因恐懼而扭曲的嘴臉,心中涌起一陣極致快意的冰涼。
我俯下身,用只有我們?nèi)四苈牭降穆曇?,溫柔地低語,如同惡魔的吟唱:
“好妹妹,好老公,別怕。”
“這里的電擊療法……聽說對矯正說謊和惡毒,有奇效?!?/p>
“你們,一定會‘康復(fù)’的?!?/p>
說完,我無視他們絕望怨毒的咒罵和哭喊,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向外走去。
身后,傳來傅沉冰冷無波的聲音:
“治療開始。”
“先用MECT(無抽搐電休克療法),給他們……清清腦子?!?/p>
厚重的門在我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所有聲音。
我站在康寧中心冰冷的大門外,身后那扇厚重的隔音門,像地獄的入口,徹底隔絕了陸辰和蘇薇薇絕望的嘶吼和哭嚎。
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傅沉按下按鈕時,那冰冷決絕的氣息。
“治療開始?!?/p>
“先用MECT,給他們……清清腦子?!?/p>
呵。
我緩緩?fù)鲁鲆豢跐釟?,那濁氣里似乎都帶著前世血淋淋的怨恨和此刻冰涼的快意?/p>
MECT,無抽搐電休克療法。
據(jù)說能讓人短暫失憶,精神渙散,溫順得像羔羊。
最適合用來“矯正”不聽話的“病人”了。
陸辰,蘇薇薇,好好享受吧。這才只是開胃小菜。
我攥緊微微發(fā)顫的手,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大仇得報第一步帶來的極致興奮。
但我知道,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
王美琳還在蘇家作威作福,我父親還被蒙在鼓里,陸家和蘇家的產(chǎn)業(yè)還沒有垮臺。
而且……傅沉。
那個男人,比這座精神病院更加危險。
我快步走向停車場,坐進(jìn)我那輛普通的代步車?yán)?。車窗關(guān)閉,將所有喧囂隔絕在外,我才允許自己稍微松懈下來,后背沁出的冷汗沾濕了座椅。
與傅沉做交易,無異于與虎謀皮。
我拿出手機(jī),屏幕漆黑,映出我此刻冰冷而陌生的臉。
前世,我就是用這部手機(jī),接收著陸辰和蘇薇薇發(fā)來的、關(guān)于傅沉“犯罪”的偽證,也是用這部手機(jī),撥通了舉報電話。
傅沉說得對,我欠他一個交代。
但現(xiàn)在,我們是“盟友”了,基于仇恨和利益的、脆弱又危險的盟友。
手機(jī)突然震動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的心猛地一跳。
直覺告訴我,是他。
深吸一口氣,我接起電話,聲音刻意保持平靜:“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只有細(xì)微的電流聲,仿佛毒蛇在黑暗中游弋,無聲地施加壓力。
然后,傅沉那低沉沙啞、帶著一絲玩味殘酷的嗓音響起:
“蘇小姐,‘貨物’已簽收。品相……還不錯,雖然吵鬧了些?!?/p>
他的用詞讓我胃里一陣翻騰,卻又感到一種扭曲的契合感。
“傅教授滿意就好。”我冷聲回應(yīng),“答應(yīng)你的東西,我會發(fā)到你指定的郵箱?!?/p>
“不急?!彼龡l斯理地說,我?guī)缀跄芟胂蟪鏊丝陶紤械乜吭谵k公椅上,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敲打著桌面,仿佛剛才下令對兩個人進(jìn)行電擊治療只是點了一份下午茶。
“我只是好奇,”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里的探究像手術(shù)刀一樣精準(zhǔn),“蘇小姐似乎……對我這康寧中心的流程很熟悉?連MECT都清楚?!?/p>
我心頭一凜。果然,這個男人的觀察力和敏銳度可怕得驚人。
我絕不能讓他看出任何重生的破綻。
“傅教授說笑了?!蔽夜首鬏p松,“只是來之前,稍微做了點‘功課’。畢竟,要送人進(jìn)來,總得知道這里有什么‘特色項目’,不是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低笑,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功課做得不錯?!彼馕恫幻鞯卦u價了一句,隨即道,“第一個‘療程’預(yù)計需要兩周。期間,謝絕一切探視。蘇小姐沒有意見吧?”
“當(dāng)然?!蔽仪笾坏茫皩I(yè)的事情,自然交給專業(yè)的人處理。我只看最終‘療效’。”
“很好?!备党了坪鹾軡M意我的“識趣”,“那么,期待蘇小姐的‘誠意’?!?/p>
電話掛斷,干凈利落。
我放下手機(jī),手心一片濕滑。
和傅沉對話,每一秒都像是在走鋼絲。
但奇怪的是,除了恐懼和警惕,我心底竟隱隱生出一絲扭曲的興奮。有這樣的“盟友”,我的復(fù)仇之路,無疑會痛快得多。
啟動車子,我直接駛向蘇家大宅。
戲,還要繼續(xù)唱下去。
剛進(jìn)門,繼母王美琳就哭天搶地地?fù)淞诉^來,當(dāng)然,不是撲向我,而是撲向我父親蘇國棟。
“國棟!你可要為我們薇薇做主??!蘇晚她……她不知道發(fā)了什么瘋,非說薇薇和陸辰有精神病,把他們強(qiáng)行拖去了那個可怕的康寧中心!那是人待的地方嗎?!”
蘇國棟臉色陰沉地看著我:“晚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薇薇身體不好,你怎么能帶她去那種地方?還有陸辰,他可是你丈夫!”
看著眼前這個被蒙蔽了雙眼的父親,我心里的恨意和悲哀交織。
前世,他也是這樣,永遠(yuǎn)無條件地偏向那對戲精母女,最后眼睜睜看著我走向死亡。
我壓下眼底的冰寒,臉上瞬間換上了焦急和委屈,演技堪比奧斯卡影后。
“爸!您不知道!就是因為薇薇身體不好,我才更擔(dān)心?。 蔽铱觳缴锨?,眼中蓄滿淚水(硬擠出來的),“昨天薇薇哭訴之后,我一晚上沒睡好,托關(guān)系找了好多專家咨詢?!?。
“專家說了,薇薇長期心臟病,很容易并發(fā)嚴(yán)重的焦慮癥和臆想癥!您看她是不是總說喘不過氣、心慌?那很可能不是心臟的問題,是精神問題!還有陸辰!”
我轉(zhuǎn)向王美琳,語氣更加“沉痛”:“王阿姨,您知道嗎?專家說,長期照顧重病患者,伴侶很容易產(chǎn)生心理扭曲和應(yīng)激障礙!陸辰他最近是不是情緒很不穩(wěn)定?容易疑神疑鬼?他昨天甚至……甚至跟我說,懷疑我在外面有人!要查我手機(jī)!”
我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地胡扯。
蘇國棟的臉色變了變,似乎被我說動了些許。陸辰最近確實有些疑神疑鬼,因為他自己心里有鬼!
王美琳尖叫:“你胡說!你血口噴人!我看就是你嫉妒薇薇和陸辰感情好,故意陷害他們!”
“王阿姨!”我猛地提高聲音,眼淚適時滑落,“我知道您心疼薇薇,但也不能諱疾忌醫(yī)??!康寧中心的傅沉教授是全國最好的專家!我好不容易才約到的!只是做個全面檢查,如果沒問題,大家不就都放心了嗎?”
我抓住蘇國棟的胳膊,語氣哀求:“爸,難道您不想薇薇徹底好嗎?心臟問題要治,心理問題更不能忽視啊!萬一……萬一她因為心理問題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嗚嗚嗚……”
我哭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那個為妹妹操碎了心的好姐姐。
蘇國棟看著我的“眼淚”,又想到蘇薇薇平時確實有些嬌氣過頭的行為,眉頭緊緊皺起,顯然動搖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他煩躁地擺擺手,“既然是專家檢查,那就……先檢查看看吧。說不定沒事呢?!?/p>
“國棟!”王美琳不敢置信地尖叫。
“夠了!”蘇國棟呵斥道,“晚晚也是一片好心!檢查一下怎么了?!”
我知道,我暫時贏了這一局。
王美琳看著我,眼神里的惡毒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她顯然不信我的鬼話,但她暫時拿不出證據(jù)。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jī)響了一下。
是一條短信,來自那個陌生號碼。
【傅:令妹的首次‘評估報告’出來了,很有意思。發(fā)你郵箱了,或許能助蘇小姐……鞏固后方?!?/p>
我的心猛地一跳。
傅沉的動作太快了!而且,他居然猜到了我此刻面臨的局面?
這個男人,可怕得讓人心驚。
我立刻借口上樓拿東西,回到房間打開電腦。
點開郵箱里那份加密的PDF報告。
報告措辭專業(yè)而冰冷,詳細(xì)“描述”了蘇薇薇在“專業(yè)儀器監(jiān)測”下表現(xiàn)出來的“顯著”臆想癥狀、邏輯混亂以及強(qiáng)烈的表演型人格傾向,并“初步診斷”其有高度自殘及危害他人風(fēng)險,建議立即進(jìn)行強(qiáng)制隔離治療。
最后,還附有一小段經(jīng)過處理的“視頻片段”。
視頻里,蘇薇薇穿著病號服,頭發(fā)凌亂,對著鏡頭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沒病!放我出去!我是蘇家大小姐!你們這些賤民!等我出去我要殺了你們!殺了蘇晚!”
雖然明顯能看出是受到刺激后的胡言亂語,但剪輯得極具沖擊力。
完美!
我?guī)缀跏穷澏吨郑ㄟ@次是興奮的),將報告的關(guān)鍵部分打印出來。
拿著這幾張輕飄飄的紙,我走下樓梯,將它遞給了蘇國棟。
“爸,您看……這是剛出來的初步評估報告……傅教授親自發(fā)的……”我聲音“哽咽”,帶著恰到好處的震驚和痛心。
蘇國棟接過報告,越看臉色越白,尤其是看到“危害他人風(fēng)險”和那段視頻描述時,他的手都抖了起來。
王美琳搶過報告,只看了一眼就瘋了似的想撕掉:“假的!都是假的!這是蘇晚偽造的!”
“傅沉教授的親自簽名和康寧的官方印章,也是我能偽造的?”我冷冷地質(zhì)問。
蘇國棟看著幾乎崩潰的王美琳,又看看“悲痛欲絕”的我,最終,他頹然地坐倒在沙發(fā)上,仿佛一瞬間老了好幾歲。
他揮了揮手,聲音疲憊不堪:“既然是專家的診斷……那就……先治療吧。都是為了薇薇好……”
王美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嚎啕大哭。
我知道,蘇家內(nèi)部的堡壘,已經(jīng)被我撕開了一道裂口。
我看著地上失態(tài)的王美琳,心中冷嗤。
別急,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我轉(zhuǎn)身離開客廳,背影決絕。
回到房間,我給傅沉回了一條短信:
【謝了。第一批‘誠意’已發(fā)送,請注意查收?!俊P(guān)于陸辰財務(wù)造假的關(guān)鍵線索。
放下手機(jī),我看著窗外漆黑的夜幕,眼底燃燒著復(fù)仇的火焰。
第一局,完勝。
但我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傅沉這條毒蛇的“誠意”,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而我下一個要撕碎的,就是我的好繼母,王美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