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三年,改變了許多事。
團隊名存實亡。成員們各自發(fā)展,差距越拉越大。馬風在韓國訓練后,又抓住機會參演了一部小成本網劇,雖然未能大火,但憑借出色的外形和公司力捧,逐漸在影視圈嶄露頭角,商業(yè)價值水漲船高。他變得越來越忙,穿梭于一個個片場、攝影棚和商業(yè)活動之間,像個連軸轉的陀螺。
而丁年,則逐漸沉寂了下去。有限的資源經過公司傾斜和市場競爭的層層過濾,能落到他手上的,少之又少。偶爾有團體合體,他也更像是那個站在邊緣、需要被“帶動”的角色。
2023年,李飛找丁年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談話。辦公室還是那個辦公室,李飛看起來更精明也更疲憊了。
“丁年啊,你也知道,現在市場不景氣,團隊呢……也就這樣了?!崩铒w遞給他一杯水,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坦誠,“公司對你的發(fā)展,有一些新的考慮?!?/p>
丁年安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紙杯邊緣。他心里其實早有預感。
“你的聲音條件不錯,性格也溫和。”李飛看著他,“現在音頻平臺發(fā)展得不錯,我們考慮幫你接洽一個電臺節(jié)目,固定主播,雖然比不上影視曝光,但也能維持穩(wěn)定的熱度,和粉絲也有個溝通的渠道。你覺得呢?”
電臺主播?
丁年恍惚了一下。想起小時候在安岳,陪伴他的那個老舊收音機,里面?zhèn)鞒龈鞣N聲音,講故事,唱歌,說著外面世界的新鮮事。那曾是他窺探遠方、獲取慰藉的窗口。
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成為那個發(fā)出聲音的人。
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后抬起頭,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好。謝謝飛總安排。”
他沒有問為什么別人可以去拍戲、上綜藝,而他只能去做一個看不見臉的電臺主播。他知道問也沒有意義。這就是現實,是公司對他價值的最終判定。
于是,2023年夏天,一檔名為《年年有余》的深夜電臺節(jié)目,在一個小眾音頻平臺悄然開播。
第一期節(jié)目,丁年對著麥克風,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能透過它,看到無數個未知的、孤獨的收聽者。
他用他那把依舊軟糯、但多了幾分沉靜溫和的嗓音,輕輕地說:
“大家好,我是丁年。”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要確認什么,又像是要記住什么,然后一字一頓,清晰地補充:
“丁年的丁,丁年的年?!?/p>
最后,聲音帶上了一絲幾不可察的懇求與悵惘:
“請……不要忘記我哦。”
節(jié)目通常播放一些舒緩的音樂,讀一些聽眾的來信,分享一些生活瑣事或小小的感悟。他很少談及自己的過去,很少提及那段光鮮又沉重的偶像時光。他的聲音成了許多失眠夜晚的陪伴,溫柔地流淌進無數個陌生的房間。
而馬風,正是在一個趕通告的深夜,在飛馳的保姆車上,偶然調到了這個頻率。
當丁年那把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透過車載音響傳來時,馬風整個人都愣住了。
“……丁年的丁,丁年的年,請……不要忘記哦?!?/p>
那聲音那么近,又那么遠,帶著電波特有的微弱的沙沙聲,像羽毛一樣輕輕搔刮著他的心臟。
車廂里很暗,只有窗外流動的霓虹燈光劃過他晦暗不明的臉。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
丁年在讀一首詩,聲音輕柔,語調平穩(wěn)。馬風卻仿佛能透過這平靜,看到那個坐在播音間里、孤單的身影。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宿舍里,丁年怕黑,有時做了噩夢會睡不著,他就爬到丁年的床上,擠在一起,用手機給他讀故事。丁年總是聽著聽著,呼吸就變得均勻綿長,抓著他衣角的手慢慢松開,沉入夢鄉(xiāng)。
那時候,他的聲音是只屬于他一個人的安眠曲。
而現在,他的聲音通過電波,傳給了無數陌生人。
馬風抬起手,用手指輕輕抵著冰涼的車窗玻璃,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像是在回應那個遙遠的問候:
“丁年你好,我是馬風?!?/p>
他在心里默念,帶著一種只有自己知道的酸楚和眷戀。
“馬丁的馬,風年的風?!?/p>
一個在聲音里尋找存在感,一個在聚光燈下追逐著更大的成功。他們像兩條平行線,在各自的軌道上運行,唯一的交集,或許只剩下這深夜電波里,單方面的傾聽與無聲的回應。
疏離,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