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的飯菜余香預示著女主人的手藝相當不錯。家里沒有冰箱,
所以剩菜都放在靠近窗戶的地方——那兒溫度比較低,能起到冷藏效果。
窗臺上有兩盤素菜,土豆絲和白菜燉豆腐,還有一只高壓鍋內膽,蓋著塑料袋。
掀起塑料袋,只見其內的紅燒肉已經放涼了,上面浮著一層白色的油花。
看來這家人晚上吃了頓“硬菜”。電飯鍋里還有剩余的米飯。
吳端將米飯和菜全部取樣,裝進證物袋。水槽里泡了一只碗,兩雙筷子,
還有一只碗放在水槽邊的鍋臺上。吳端拿起鍋臺上的碗,聞了聞,有股淡淡的洗潔精味。
吳端回到次臥時,貂芳已經在民警的幫助下,將尸體裝進了尸袋。
貂芳問道:“有發(fā)現(xiàn)嗎?”“沒什么特別的,這些食物樣本你帶回去做毒理檢驗吧。
““成,交給我……對了,你自己在現(xiàn)場行嗎?真不用把八月叫來幫忙?”“不用,
讓他在家陪媳婦吧?!碧焯?,幫貂芳把尸體裝上車,吳端裹緊衣服小跑進了樓道,
他決定跟男主人聊聊。死者家,客廳。吳端在男主人身邊坐下。能看出來,
男人竭盡全力想要幫上點忙,他大口呼吸,想讓自己平靜些,卻無濟于事,每吸一口氣,
都是一次抽噎??v然如此,
男人還是極力從喉嚨里擠出聲音問道:“她們……怎么死的……”單單說出死這個字,
就是極大的痛苦,一個字被他說得顫了三顫。他多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
“具體的死因還在調查中。”在案情沒有眉目之前,吳端的說辭十分保守,
他轉移話題道:“先說說你吧,你們夫妻感情怎么樣?”“什么意思?
”“例行詢問,你也希望我們仔細調查,不放過任何關系人吧?
”男人恨恨地盯著吳端,“我們感情好得很!隨便你怎么問!”“哦?
”男人伸出大手抹了一把鼻涕,吳端看不下去,從口袋里掏出餐巾紙遞給他。
男人接過紙,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她下午還給我發(fā)微信,說家里燒肉了,
讓我夜里出車回來別忘了吃點。”男人隔著證物袋按了幾下碎屏手機,打開上面的微信,
“這是她的手機,你看吧?!惫挥袃扇说牧奶煊涗洝2粌H昨天的,
往上翻了幾十頁,夫妻倆幾乎每天都會通過微信聊上幾句。男人去外地出車,
總會帶回來點小零食,給妻女打打牙祭。家里給晚歸的男人留了吃的,
妻子也總是叮囑一句。刮風下雨妻子會發(fā)消息提醒丈夫路況不好,
讓他小心開車……大多是些柴米油鹽的閑聊。十天前,2月14號情人節(jié),
兩人還“密謀”把女兒送到舅舅那兒住一天,好讓他倆看場電影吃頓西餐,過一次二人世界。
他們的感情看起來很好,比大部分已婚十幾年的夫妻都要好?!盀榱藪赍X養(yǎng)家,
得經常開夜車吧?”“半夜回來是家常便飯,她們已經習慣了?!薄澳闫拮幽??
她做什么工作?”“她以前在超市當收銀,后來孩子上高中,學校遠,吃飯成了問題,
我老婆就辭職在家,給孩子做飯?!薄敖裉焱砩线@頓飯,食材是你買的,還是她買的?
”“她買的,”見吳端不接話,男人繼續(xù)解釋道:“她以前在超市工作,買特價菜方便,
現(xiàn)在雖然不在那兒干了,但是人緣好,有什么特價東西,以前的同事還是會給她通個風,
她就跑去買,所以買菜做飯的事我從來不管,她做什么,我吃什么?!眳嵌诵帕?。
“你們家跟人有過節(jié)嗎?”男人一下子警覺起來,
伸著脖子問道:“她們是不是被人害的?”吳端耐心解釋道:“要等尸檢以后才能確定,
有了結果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在此之前……等下民警會帶你去賓館,你先放心住下,
因為我們要保持現(xiàn)場原狀,這兒暫時不能住人。”見男人情緒平復了些,
吳端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你們有仇家嗎?””男人搖頭,“沒有,
我們一家老老實實,沒跟人結過仇?!薄澳銢]有,你妻子呢?”“不可能!
她最老實了,”男人聲音劇烈顫抖著,滿是哭腔,“她總教育孩子,吃虧是福,她那樣的人,
怎么可能跟人結仇?!”“好吧,”吳端拍拍男人的肩,“你該好好睡一覺,
等你狀態(tài)好點我們再聊聊?!眳嵌穗x開時男人還在哭。他猶豫了一下,
最終也沒說出什么安慰的話來。對警察來說,最有效的安慰是將兇手繩之以法。
……清晨8點57分,吳端將車開進市公安局地下停車場。9點上班,此時,
停車場里已經一“坑”難求。好在,吳端有自己的車位。然而,
當他將車開到自己的“坑”跟前,那里竟盤踞著一輛高頭大馬的越野車。
吳端見過這輛車,在一本汽車雜志的封面上,限量的,死貴死貴。
越野車一身王霸之氣,坦然接受吳端不滿的目光,巋然不動。
吳端只好在停車場兜了小半圈,終于找到一個空位,停了進去。
將幾樣物證送痕檢化驗室,回到辦公室,看到李八月正在電腦前寫案宗。
“弟妹快生了吧?你什么時候休假?”吳端問道。李八月先糾正道:“喊嫂子。
”然后才答道:“整理好這些案宗吧?!薄盎厝ヌ嫖腋苊脝柡??!薄昂吧┳?!
”“對了,名字想好了嗎?不會叫李三月吧?一聽就是個敦實小子,
可惜分不清是你兒子還是你大哥?!崩畎嗽卤硎静幌胝f話……兩人警校時同班,
畢業(yè)一起進基層派出所,又一起考進市局刑偵支隊,可以說是基友中的戰(zhàn)斗機,無話不談。
此刻,李八月卻有了些欲言又止的意思。吳端看出來了,
道:“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M管說。”李八月終于道:“我給上面遞了調動申請。
”“調動?”“嗯,咱們刑偵支隊要負責墨城所有惡性案件,工作量太大了,
忙起來十天半個月不著家,我馬上要當爸爸了……想轉個文職?!薄澳阕龅脤?,
據說當個好爸爸可比當個好警察難多了,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喝滿月酒?!薄爱斎涣?!
一定!”得到理解,李八月松了口氣,“對了,我聽說,上面派了個海歸博士給你當副手。
”“海歸博士?”“嗯,是犯罪學還是心理學的專家來著,
在國外參與過不少大案偵破……”“得了吧,一個學生,跟導師學過幾個案例,
就敢往外說自己參與過破案……”敲門聲響起,吳端打住話頭。
門口站著一個年輕人,看身量,和吳端差不多高。牛仔褲,黑色毛衣,
領口和袖口露出襯衫,毛衣的質地看起來柔軟舒適。整個人休閑隨意。他留著平頭,
據說平頭是檢驗帥哥的重要標準,這個年輕人就屬于能輕松通過檢驗的類型。
吳端首先注意到的卻不是他的帥,而是覺得眼熟。
“原來吳警官喜歡在背后說人壞話?!睂Ψ揭婚_口,吳端便想起了他的名字。
“閆思弦?是你?怎么是你?!”“是我,倒是你啊吳警官,原來你叫吳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