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學(xué)院的東南方是物流學(xué)院,西南方是計算機學(xué)院。
三所學(xué)校被一條南北走向的柏油路劈開,隔路相望。工商學(xué)院在路東,
另兩所學(xué)院在路西。丁二苗就順著這條柏油路信馬由韁,一邊在心里抱怨季瀟瀟。
現(xiàn)在是八點多九點沒到的時候,華燈齊放如同白晝。馬路兩邊,
都是擺攤做生意的小販。這些攤位后面,則是臨街商鋪,賣服裝的,開飯店的,
開網(wǎng)吧的,都有。雖然是暑假期間,但是留校的學(xué)生和老師還有很多,
加上周邊的原住民,所以這條路非常熱鬧??粗愤呂寤ò碎T的小攤小販,
丁二苗突然靈機一動。自己從師父的丹房里,偷了一些丹藥和藥酒,只要隨便賣一點,
還愁沒錢花?想到這里,丁二苗在路邊找了一塊空地蹲了下來,打開自己的背包,
取出一瓶藥酒擺在地上,學(xué)著其他攤販的模樣,扯開嗓子吆喝起來:“來來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絕品跌打藥酒,內(nèi)含天王補心丹,又有六味地黃丸,
能治你前羅鍋后背彎……”喊了半天,竟然沒有一個顧客來搭訕。
丁二苗搖搖頭,收起藥酒,換了兩張黃布符鋪在地上,
又喊了起來:“茅山真宗護身符,一符在身,百邪不侵!”喊了幾嗓子以后,
一對青年男女走了過來,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女孩留著短發(fā),穿著低領(lǐng)連衣裙。
男孩戴著眼鏡,和女孩動作親昵??茨悄?,應(yīng)該是一對大學(xué)生戀人。
女孩挽著男孩的胳膊,兩人一起蹲了下來,低頭打量著地上的符咒。
呃……,好白啊!丁二苗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從那女孩的衣領(lǐng)里鉆了進去,
喉嚨里發(fā)出咽口水的聲音?!拔?,你的這個東西,真的是茅山道士畫的符咒?
”那女孩抬起頭,問丁二苗。當她看到丁二苗眼神正盯著自己胸前時,
不禁臉色一變,一邊用手攥住衣領(lǐng),一邊惡狠狠地瞪了丁二苗一眼?!芭丁?,
對對對,茅山道符,如假包換?!倍《缵s緊堆上滿臉的笑,推銷自己的符咒。
那男孩微微皺眉:“這道符……,多少錢一張?”“不貴不貴,
就……”丁二苗猶豫了一下。以前在山上,也有一些大富大貴的人去找?guī)煾盖蟮婪?/p>
師父都是兩萬塊一張,謝絕還價的??墒茄矍暗膬蓚€年前人,能有這么多錢嗎?
干脆,收一半吧。于是丁二苗笑瞇瞇地說道:“遇到就是緣分,
收你們一萬塊好了。兩張一起要的話,再給你們打個折,
總共一萬六……”“神經(jīng)病啊,巴掌大的一塊布,就要一萬塊!
我看你是想發(fā)財想昏了頭,死騙子!”沒等丁二苗說完,那對青年男女已經(jīng)站起身,
抬腳而去?!拔刮?,兩位……,你們看看再說嘛,
喂……”丁二苗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憤憤不平。吐血大甩賣,竟然還被人罵做神經(jīng)?。?/p>
兩邊擺攤的小商販,都看了過來,眼神里帶著憐憫的光。
左邊賣小飾品的大嫂,往丁二苗這邊靠了靠,問道:“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擺攤吧?
”“是啊?!倍《琰c點頭。大嫂撲哧一笑:“就你那兩張黃布,
別說一萬塊,十塊錢也賣不掉。年紀輕輕的,去學(xué)點手藝吧??窟@個,養(yǎng)不活人,
發(fā)不了財……”“這……”丁二苗郁悶地收起了護身符,朝著前方的四岔路口走去。
很顯然,剛才這位擺攤的大嫂,也把自己當成騙子了。我堂堂茅山弟子,
能干坑蒙拐騙的事兒嗎?學(xué)道十二年,丁二苗自然知道,坑蒙拐騙偷搶,
都是有損道行的。歷代以來,那些學(xué)了道法,卻不行正道的前輩弟子,沒有一個得善終。
現(xiàn)在只好走遠點,再碰碰運氣。計算機學(xué)院門前的四岔路口,
剛好紅燈亮起。一輛摩托車停在丁二苗的身邊,也是等紅燈的?!鞍?,大哥,
我看你印堂發(fā)暗,雙眼無神,人中歪斜??峙掠醒庵疄?zāi)啊,不如……我?guī)湍銉镀埔幌掳桑?/p>
請我吃頓飯就行?!倍《缫荒樥嬲\地對騎摩托的那人說道。
以道家術(shù)士的眼光來看,那人的兩肩,命燈黯淡,是不祥之兆。
“你才有血光之災(zāi)!”摩托車手勃然大怒,取下風(fēng)鏡扯下口罩:“哪來的騙子?
我戴著頭盔戴著墨鏡戴著口罩,你都能看到我的印堂、雙眼和人中?!
”這是中元節(jié)的前兩天,七月十三。附近的一些居民,
都在路邊給死去的親人燒紙,煙霧紙灰滿天飛。所以雖然是晚上,這個騎車的家伙,
還是武裝到了牙齒,頭盔口罩眼鏡,一樣都不能少。“現(xiàn)在你拿了頭盔和眼鏡口罩,
我不是看到了你的雙眼和人中?”丁二苗嘻嘻一笑,鍥而不舍。綠燈亮起,
摩托車手惡狠狠地瞪了丁二苗一眼:“要不是急著趕路,我非揍你一頓不可!
”然后一加油門,呼地一聲竄了出去。丁二苗聳聳肩:“不聽高人言,
吃虧在眼前啊。唉……”嘆息聲還沒停止,只聽見砰地一聲巨響,
剛才的摩托車翻倒在地,陀螺一樣地轉(zhuǎn)了好幾圈。
是一輛搶紅燈的轎車撞上了摩托車,車手直接飛到了路邊的綠化帶里。
“啊……!”摩托車手躺在綠化從中,大聲地慘叫:“救命,救命啊——!
我的胳膊、胳膊好像斷了。”他的一條胳膊從樹叢里伸出來,鮮血淋漓。
四周的路人稍稍一愣,然后迅速地圍了過去。熱心人一邊安慰詢問,
一邊聯(lián)系救護車。本來丁二苗也想過去,給這家伙簡單包扎一下,想想還是算了。
自己現(xiàn)在過去,那家伙肯定會把自己當成烏鴉嘴。反正他也只是胳膊摔斷了,
醫(yī)院會搞定的。繼續(xù)往前溜達,前方一溜的小飯館,正向外飄散著濃郁的菜香。
在菜香酒香的刺激下,丁二苗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鐘鼓齊鳴,聲勢驚人。
他還是早上在山上吃了一碗炒飯,現(xiàn)在十幾個小時過去,這中間,
只喝過幾口山泉水。必須弄點東西墊肚子!至于吃飯的錢嘛,等吃飽以后再說。
丁二苗在心里一咬牙,昂首挺胸朝著前方的一家小飯館走去。
這家飯館叫“如萍土菜館”,店面不大,兩間平房而已。
看來也是服務(wù)窮學(xué)生的,里面的條桌都擺的很擠。只有角落里擺著一張圓桌,
大概那是貴賓席。圓桌上坐著四五個年輕人,頭發(fā)五顏六色。
其中一個食客還沒有頭發(fā),光頭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幾人一邊喝啤酒一邊大聲喧嘩,
旁若無人??匆姸《缤崎T而入,一個長相甜美的妹子引了過來:“你好,吃飯嗎?
”“是的,吃飯吃飯?!倍《琰c點頭,在一張條桌邊坐了下來,放下背包和雨傘。
除了自己和圓桌上的五個年輕人之外,靠門的位置,還有一對小情侶在吃飯,
兩人都低著頭,低聲細語?!罢垎枎孜唬俊蹦莻€服務(wù)員妹子遞過菜單:“這是菜單,
您看看?!薄熬臀乙晃弧?/p>
“紅燒肥腸、紅燒牛肉、紅燒仔雞、紅燒鯽魚、紅燒豆腐……”他一口點了六個菜,
然后才意猶未盡地合上菜單。一個人要吃這么多,豬八戒下凡啊這是?
服務(wù)員小妹愣了半天,記下了這些菜名,又給丁二苗倒了一杯茶,然后走向了后堂廚房。
很快,一盤紅燒牛肉和紅燒豆腐端上桌來。丁二苗又要了兩瓶啤酒,
甩開腮幫子一通胡吃海喝。剩下的菜,也被服務(wù)員陸陸續(xù)續(xù)送到。丁二苗一邊吃,
一邊在心里盤算,等一下用什么來付賬?是用平安符還是正骨水?
丁二苗的狼吞虎咽,嘴里吧唧吧唧作響,似乎引起了圓桌上那五個食客的不滿。
其中的光頭扭過臉來,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看什么,
沒見過這么英俊威猛的帥哥?丁二苗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光頭微微一愣,
卻突然咧嘴,無聲地一笑,笑容里帶著陰險和不屑一顧。丁二苗也愣住了,
這家伙跟自己素不相識,無緣無故地笑什么?他夾起一塊牛肉丟在嘴里,
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圓桌上的動靜。可是接下來的一幕,
卻差點讓丁二苗把嘴里的牛肉吐了出來。只見那個光頭的臉上,掛著猥瑣的笑容,
從口袋里掏出一只死蟑螂來。他把蟑螂拈在手上,還特意舉起胳膊,
在空中轉(zhuǎn)了半個圈,然后,把那只死蟑螂輕輕地丟在他們面前的菜盤子上。這時,
飯館里那個長相甜美的服務(wù)員,剛好去后堂端菜。前堂里,只有丁二苗等一干吃飯的顧客。
我勒個去,竟然還有吃死蟑螂的?丁二苗搞不懂這個光頭什么意思,
微微皺起了眉頭。正在納悶的時候,只見光頭猛地一拍餐桌,大吼道:“老板,
老板!你過來看看你們燒的什么菜,里面有一只好大的死蟑螂!”這一掌拍得很重,
餐桌上的杯碗盤碟一陣亂跳,乒乓亂響??吹竭@兒,丁二苗算是明白了,
這幾個家伙是故意來找茬的。可是這個光頭竟然當著自己和另外一對情侶顧客的面,
就來陷害人家飯館,也太囂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