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方的夜空突然被火把映紅，震天的喊殺聲如雷霆般撕裂戰(zhàn)場。
王容率領的丹河精銳如一把尖刀，狠狠刺入秦軍右翼。
這支生力軍來得正是時候。
“殺——！”
王容一馬當先，長戟橫掃，三名秦軍騎兵應聲落馬。
他身后的趙軍士卒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秦軍側翼的防線。
周臨看到這場景，染血的嘴角終于扯出一絲笑意。
他高舉長劍，嘶啞的吼聲穿透戰(zhàn)場：“全軍壓上！”
戰(zhàn)局再次逆轉。
被兩面夾擊的秦軍陣腳大亂，中軍大纛開始急促后撤。
李門抓住機會，帶著數十精銳直撲秦軍指揮中樞。
一支流矢突然擦過周臨的右肩，鐵甲撕裂的聲響清晰可聞。他踉蹌半步，溫熱的血液立刻浸透了半邊戰(zhàn)袍。
“主帥！”親兵慌忙來扶。
周臨一把推開他，左手持劍劈翻沖來的秦軍：“別管我！告訴王容，一定要截斷秦軍退路！”
戰(zhàn)場中央，王容的戟尖已經挑起了秦軍副將的首級。
這個兇悍的老將渾身浴血，卻越戰(zhàn)越勇。
他看準秦軍陣型缺口，突然率精銳直插中軍。
失去指揮的秦軍各部開始各自為戰(zhàn)，原本嚴密的陣型漸漸崩解。
慘烈的白刃戰(zhàn)持續(xù)了整整一個時辰，最后一面秦軍旗幟終于倒下。
周臨拄劍而立，望著剛剛結束的戰(zhàn)場，卻高興不起來。
韓王山下橫尸遍野。
五萬秦軍精銳盡沒，趙軍亦折損四萬余眾。
趙軍慘勝！
更為重要的是，白起并不在這里。
“收攏殘部……”
周臨剛開口就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血沫里帶著黑絲。
親兵慌忙解開他的鎧甲，發(fā)現(xiàn)那支箭矢的傷口周圍已經泛起詭異的青紫色。
“箭上有毒！快叫軍醫(yī)！”
王容聞訊趕來時，周臨正靠在尸體堆成的矮墻邊。
這位老將軍撲通跪下：“末將來遲.……”
周臨虛弱地擺手，“不遲……你不易在此久，速回丹水……”
突然，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渾身是血的傳令兵滾鞍下馬，撲到周臨面前：“丹水...丹水營寨失守！秦軍偏師趁夜渡河，留守的五千弟兄...全軍覆沒！”
現(xiàn)場死一般寂靜。
周臨瞳孔驟縮，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他顫抖的手指在地面劃出幾道血痕：“好一個老銀幣！”
周臨的眼前一陣陣發(fā)黑，丹水營寨失守的消息如同一記重錘砸在他的胸口。
他強撐著站起身，鮮血從嘴角溢出，卻死死攥住劍柄，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王容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周臨：“主帥！”
周臨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血氣，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丹水失守，我軍危矣……”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刃，掃過眾將：“王容，你立刻率五千精銳回援大糧山，務必守住糧道！”
周臨又看向李門：“你帶輕騎三百，沿丹水上游探查，務必摸清秦軍動向！”
周臨的目光最后落在趙卓身上，這位年輕的將領渾身是傷，卻仍挺直脊背。
“趙卓，你負責收攏殘兵，清點傷亡，加固韓王山防線。”
當王容率軍疾馳而去，周臨終于支撐不住，單膝跪地，一口黑血噴在焦土之上。
毒箭加金汁，神仙也難醫(yī)！
周臨此刻只想罵人。
慌忙趕來的軍醫(yī)，緊張的檢查他猙獰的傷口。
“主帥，必須立刻剜肉！”
周臨閉目點頭，咬住一塊皮革。
燒紅的匕首貼上傷口時，他的肌肉瞬間繃緊，冷汗如雨，卻未發(fā)一聲。
不是他不想叫，而是真的沒感覺了。
至于冷汗，那是毒傷虛弱出的虛汗！
他還想著，以后史書會不會記載。
“前有趙談兵剜肉祛毒，后有關圣人刮骨療傷?！?/p>
遠處，趙軍士卒正在收殮同袍尸骸。
一具具殘缺的軀體被整齊排列，等待著一把大火，盡數焚燒。
一名斷了手臂的老兵靠在尸堆旁，雙目無神。像極了上一世的趙二狗。
半日后，李門帶回更糟的消息
——秦軍不僅攻破丹水營寨，馬鞍壑那邊也徹底失守了。
數十萬秦軍已無人能擋！
“白起這是鐵了心，要切斷我軍糧道！”李門聲音發(fā)顫。
周臨的聲音低沉如悶雷，“全軍即刻拔營，向大糧山靠攏！”
趙卓大驚：“主帥，韓王山若棄守，秦軍便可長驅直入……”
秦軍已經入了！
周臨冷冷打斷：“若大糧山失守，我軍無糧，日久必潰！白起要的就是我們死守韓王山，被他活活困死！”
他此刻也沒有更好辦法。
從馬鞍壑被撕開口子以后，他似乎就已經沒有了反抗的機會。
整個趙軍大營立刻行動起來。
傷兵們互相攙扶著列隊，輜重車輛被匆匆套上戰(zhàn)馬。趙卓親自帶著親兵隊在后陣督軍，確保沒有一名傷卒被遺落。
“主帥，您的傷勢……”軍醫(yī)捧著藥箱追上來。
周臨擺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卻突然踉蹌了一下。李門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這才發(fā)現(xiàn)周臨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傳令下去……”周臨強撐著站直身體，“全軍分三批撤離。李門率前鋒開路，趙卓領中軍，我親自斷后。”
李門急道：“主帥！您這傷勢...”
“執(zhí)行軍令！”周臨厲聲打斷，眼中寒芒讓李門不敢再言。
當夜，趙軍開始秘密撤離韓王山。為迷惑秦軍斥候，周臨命人在空營中豎起草人，每隔半個時辰便擊鼓吶喊。
周臨知道，這些迷惑不了秦軍多久。
月黑風高時，周臨帶著最后三千精銳悄然離開營寨。他回頭望去，只見韓王山在夜色中如同一個沉默的巨人。
“報——”
斥候飛馬來報，“西北方向發(fā)現(xiàn)秦軍游騎！”
周臨心頭一緊：“傳令全軍熄滅火把，改走山澗小路！”
隊伍立刻陷入黑暗。
士兵們一個接一個摸黑前行，只有偶爾的金屬碰撞聲暴露他們的行蹤。
突然，遠處亮起一片火光。
“是秦軍的火把！”親兵低呼。
周臨瞇起眼睛，只見火光如長蛇般在山脊上蜿蜒。
“呵！”
見到這樣的場景，周臨又想起上一世的大言不慚，不禁自嘲起來。
白起的包圍圈如此緊密，神仙難逃！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所想。
前方斥候突然飛馬來報。
“李將軍前鋒遭遇秦軍埋伏！”
周臨心頭劇震：“全軍備戰(zhàn)！”
血戰(zhàn)持續(xù)到午時，趙軍終于殺出重圍。清點人數，又折損了兩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