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慕容鏡淵心中冷笑，面上卻立刻換上一副愁苦，頭垂得更低了，手指絞著衣角：“回……回太后娘娘……兒臣……兒臣……” 他像是難以啟齒，臉憋得更紅，聲音也小了下去，“兒臣在北梁……就……就跟著干活的師傅學(xué)認(rèn)了幾個字……還……還認(rèn)不全……什么《論語》、《大學(xué)》……聽都沒聽過……下棋？” 他眨巴著眼睛，“是……是像北梁人玩的摔跤嗎？那個……那個我也不會……”
他頓了頓，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愚蠢的坦誠和渴望：“太后娘娘！兒臣……兒臣不想學(xué)那些！太費腦子了！兒臣就想過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穿最好的衣裳！住最好的宮殿！再……再給兒臣找個漂亮媳婦兒！” 說到“漂亮媳婦兒”，他臉上又露出那種傻乎乎、帶著憧憬的羞澀笑容，甚至還偷偷瞄了一眼旁侍的一個年輕宮女，那宮女臉一紅，慌忙低下頭。
“噗嗤……” 旁邊侍立的老嬤嬤沒忍住，低笑出聲，又趕緊捂住嘴。
太后的嘴角也強忍著才沒笑出來。她心中的疑慮瞬間消散了大半！什么心智深沉？什么隱忍圖謀？眼前分明就是個在北梁被折磨傻了、養(yǎng)廢了、只知貪圖享樂、毫無城府的草包美人！空有一副惑人的皮囊，內(nèi)里卻空空如也，簡直……簡直比預(yù)想的還要“出色”！這樣的“皇帝”，簡直是上天賜給她高家的完美傀儡！
她心中大定，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真切，甚至帶上了一絲“慈祥”的無奈：“你這孩子！說的什么傻話！身為天家血脈，怎能不讀書明理？不過……” 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充滿了“體諒”，“你這些年受苦了，心性純真些也是好的。慢慢來，不急。哀家這就給你找最好的老師，從頭教起。讀書識字，明理知義，總會學(xué)會的。”
“??？還要學(xué)??？” 慕容鏡淵立刻垮下臉，嘴巴撅得老高，一副不情愿又不敢反駁的樣子，小聲嘟囔，“那……那學(xué)累了，能去御花園斗蛐蛐兒嗎？我在北梁看他們斗過，可好玩了……”
太后終于忍不住，用帕子掩著嘴，發(fā)出幾聲愉悅的低笑，看著慕容鏡淵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寶——一件美麗、脆弱、且完全掌控在她手中的珍寶。
“好好好，都依你！” 太后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深了幾分，“只要你好好跟著老師學(xué)，斗蛐蛐兒，看雜耍，都隨你！哀家的小鏡淵啊，以后就安心住在宮里，有哀家護著你，誰也欺負(fù)不了你！” 她伸出手，示意慕容鏡淵上前。
慕容鏡淵立刻像得了糖果的孩子，歡天喜地地小跑過去，小心翼翼地、帶著點“受寵若驚”地握住太后的手，臉上是毫無心機的、燦爛到晃眼的笑容：“謝太后娘娘！您……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了！比北梁那些人好一千倍一萬倍！”
太后拍著他的手背，心中最后一絲警惕也煙消云散。她看著這張完美的臉，聽著這傻乎乎的奉承，只覺得無比受用。一個美麗、愚蠢、易于掌控的皇帝，還有比這更有利的局面嗎？
“傻孩子，叫母親！” 太后佯裝嗔怪，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親昵。
“是！母親！” 慕容鏡淵從善如流，聲音甜得發(fā)膩，眼神卻低垂著，掩去了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冰冷刺骨的譏諷。
慈寧宮內(nèi)，頓時上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母慈子孝”的戲碼。太后笑得開懷，慕容鏡淵笑得“天真”。只有蜷伏在慕容腳邊的夜叉，喉嚨里發(fā)出幾不可聞的嗚嚕聲，烏黑的眼珠靜靜地看著這浮華表象下的暗流洶涌。
慕容鏡淵輕輕用腳尖碰了碰夜叉，示意它安靜。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懵懂無知、貪圖享樂的“傻白甜”表情，心中卻一片冰寒：
第一步，成了。
這深宮的戲臺，他這“草包美人”的戲，正式開鑼。而太后和高家，已然是他精心編織的網(wǎng)中，第一只自鳴得意的獵物。
坐在金鑾殿的龍椅上，冰冷堅硬，遠(yuǎn)不如南境帳中的溫暖。慕容鏡淵身著明黃龍袍，冕旒垂珠下，是他過分精致的容顏。
朝堂之上，氣氛凝重。三年之期已至，北梁使臣拓跋烈親臨，如同擇人而噬的餓狼，帶來了最后通牒。
“大雍新君登基，可喜可賀?！蓖匕狭衣暼绾殓姡凵駞s鎖定在慕容鏡淵身上，“然，三年休兵之約已滿。吾主念及舊情，不忍生靈涂炭，特命本將前來，恭迎圣君血脈——慕容鏡淵陛下，回歸北梁圣山，共參天狼神力之奧妙，以續(xù)兩國永世之好！” 他刻意咬重“圣君血脈”和“回歸”二字，將一場赤裸裸的索要，包裝成神圣的邀請。
朝堂瞬間嘩然！
群臣面面相覷，震驚、憤怒、恐懼交織。讓新登基的皇帝去北梁當(dāng)質(zhì)子？
簡直是奇恥大辱！
右相高裴璽率先出列，他一臉悲天憫人：“陛下！北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乃亡我大雍之毒計！陛下乃九五之尊，萬金之軀，豈可再入虎口？我大雍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他慷慨激昂，瞬間贏得不少主戰(zhàn)派大臣的附和。然而，他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開戰(zhàn)？正合他意！軍權(quán)、糧草，都是他高家攫取更大利益的契機。至于勝??？只要死的不是他的人……
沈硯之站在武將隊列，身姿挺拔如松，目光銳利如劍。他強壓心中下看到慕容鏡淵端坐龍椅時的滔天巨浪。
他深吸一口氣，出列，聲音沉穩(wěn)有力，響徹大殿：
“拓跋將軍此言差矣！”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陛下乃我大雍天子，受命于天，豈能再履險地？昔日質(zhì)子之約，乃形勢所迫，今非昔比！北梁若真有誠意修好，當(dāng)遵循邦交常例?！?他話鋒一轉(zhuǎn)，直視拓跋烈，“若北梁憂心所謂‘天狼神種’之秘，我大雍為表誠意，愿再遣一宗室子弟，入北梁為質(zhì)，以示睦鄰之誼！此乃大國擔(dān)當(dāng)，亦免生靈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