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而這之后，整整七日，裴瑾云都跪在母親的靈堂前，不吃不喝，一言不發(fā)。
而這七天里，沈季明一次都沒有找過她。
他在醫(yī)院陪著江青縈，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喜悅中。
他們的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沈季明抱著嬰兒，眼里滿是溫柔和驕傲，完全忘記了這世上還有一個裴瑾云。
直到他帶著江青縈和孩子回到別墅，才發(fā)現(xiàn)裴瑾云不在。
他給她打電話，更是無人接聽。
“還在生氣？”他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算了，過幾天等瑾云氣性過了再哄吧?！?/p>
可第三天，他依舊聯(lián)系不上她。
沈季明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正要派人去找，別墅的門卻突然被推開。
裴瑾云回來了。
她穿著一身黑衣，胸前還別著一朵白花，懷里抱著一個黑色的包裹，眼神死寂得像一潭死水。
沈季明愣在原地，心臟莫名一緊。
“瑾云？”他上前一步，聲音不自覺地放輕，“發(fā)生什么事了？”
裴瑾云沒有看他，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江青縈在一旁輕聲開口：“瑾云姐這身喪服……挺好看的，不過家里剛添了小生命，穿成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她頓了頓，意有所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詛咒我的孩子呢?！?/p>
裴瑾云腳步一頓，緩緩回頭，看向沈季明：“你也這么覺得？”
沈季明對上她的眼睛，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慌亂。
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可看著江青縈懷里熟睡的嬰兒，最終還是開口：“確實……和家里的氛圍不太搭?！?/p>
裴瑾云扯了扯嘴角，轉身走進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沈季明站在原地，看著樓上緊閉的房門，心里只覺得莫名的煩躁。
而一門之隔，裴瑾云靠著門滑坐在地，緊緊抱住懷里的黑色包裹——那是母親的骨灰盒。
她咬著手背，無聲地痛哭。
她的最后一個親人，也離開了。
而此刻，沈季明和江青縈正在為新生兒的誕生而喜悅，甚至沒有一個人問過她，這七天去了哪里，又是為什么會穿著喪服。
午后，裴瑾云推開房門，走到沈季明面前。
“你有時間嗎？”她的聲音很輕，“陪我去一趟墓園吧。”
沈季明抬頭看她，當他對上裴瑾云那雙無悲無喜的雙眸時，心里那股不安愈發(fā)強烈：“去墓園做什么？”
裴瑾云靜靜地看著他：“去看看我爸?！?/p>
沈季明沉默片刻，最終點頭：“好?！?/p>
沈季明不知道，這將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裴瑾云的身邊。
傍晚，裴瑾云站在玄關處，手里攥著車鑰匙。
沈季明從樓上下來，剛走到她身邊，江青縈卻突然出現(xiàn)在樓梯口，懷里抱著剛出生的嬰兒，面色為難地看著他。
“季明哥……”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沈季明皺眉：“怎么了？”
江青縈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以前聽有些老人說……孩子剛出生，身子輕，家里的大人最好不要去墓園這種地方……”她頓了頓，“我怕……怕帶回來什么不好的東西，對孩子不好……”
裴瑾云猛地抬頭，眼眶瞬間紅了。
“江青縈，”她一字一頓地問，“你的意思是，我父親——一個保家衛(wèi)國的烈士，會害你的孩子，是嗎？”
江青縈像是被嚇到，立刻往沈季明身后縮了縮，眼眶泛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孩子……”
沈季明眉頭緊鎖，沉默片刻后，看向裴瑾云：“要不……等孩子滿月了，我們再去看裴叔？”
裴瑾云定定地看著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涼得刺骨，像一把刀，狠狠扎進沈季明的心臟。
“好?！彼p聲說，“我自己去?！?/p>
她轉身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進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