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婆婆讓我拿婚前公寓給小叔子結(jié)婚,我笑著交出鑰匙。
她又讓我掏錢買車,我二話不說刷了卡。
婚禮當(dāng)天,他們把我關(guān)在門外,得意地說:“你的東西就是我們張家的!”
我沒吵沒鬧,只輕輕問了一句:“那你們知道,主臥里吊死過一個穿紅衣的女人嗎?”
從那一刻起,好戲才真正開場。
......
“林嵐,你那套婚前公寓反正也空著,先拿給阿超結(jié)婚用。
我婆婆劉芬坐在沙發(fā)主位,一句開場白都沒有,直接對我下了命令仿佛那不是我父母用半生積蓄為我買的房子,而是她放在我這里的一件東西。
客廳里坐滿了人,除了我丈夫張偉和小叔子張超,還有幾個平時愛舌根的親戚。
小叔子張超的女朋友懷孕了,女方家放話,沒婚房,孩子就打掉,婚也別想結(jié)。
我還沒開口,坐在一旁的姑媽就幫腔了:“就是啊林嵐,你現(xiàn)在是我們張家的人,你的東西不就是我們張家的東西嗎?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另一個舅媽也立馬跟上:“阿超可是張偉的親弟弟,你這個做嫂子的,能眼睜睜看著他婚事黃了?傳出去我們張家的臉往哪擱。人家會說我們家薄情寡義,連個嫂子都不愿意拉弟弟一把。
我冷眼看著這群人一唱一和,把目光投向我的丈夫張偉。
他掐滅了煙頭,躲閃著我的眼神,含糊地勸道:“林嵐,媽和姑媽她們說的對,我們都是一家人。先幫阿超把眼前這個難關(guān)渡過去,總不能真讓他散伙吧?”
“那是一條人命啊!”
婆婆見兒子都站在她這邊,聲音更大了,帶著一絲道德綁架的哭腔,“林嵐,你工作好,有本事,以后再買一套不就行了?你弟弟可沒你那個能耐,我們做家人的不替他想著,誰替他想著?”
小叔子張超低著頭,小聲附和:“是啊,嫂子,我們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真是個好聽的詞。
用我婚前的房子,給他結(jié)婚,給他撐場面,就叫一家人。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理所當(dāng)然的臉,突然就不想爭辯了。
我深吸一口氣,在一片“你當(dāng)嫂子的就該大度點”,“別那么小氣”的議論聲中,站起身,從包里拿出鑰匙,扔在了茶幾上。
鑰匙和玻璃桌面碰撞,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所有雜的聲音都停了。
“行?!?/p>
我只說了一個字。
婆婆的臉?biāo)查g由陰轉(zhuǎn)晴,她一把抓過鑰匙,緊緊在手心,好像生怕我反悔。
“我就知道林嵐最大方了。好孩子,真是我的好兒媳婦。”
她拉著張超,喜笑顏開地開始商量怎么跟女方家說。
親戚們也紛紛夸贊我“懂事”“明事理”。
張偉松了口氣,走過來想拉我的手:“林嵐,你真好。委屈你了?!?/p>
我看著他討好的笑臉,什么也吃不下去。
我有一種預(yù)感,這只是一個開始。
我的預(yù)感是對的。
房子的問題解決了,女方那邊果然松了口,同意盡快辦婚禮。
婆婆高興了好幾天,走路都帶著風(fēng)。
可好景不長,一個星期后,她又愁眉苦臉地找到了我。
這次,是吃晚飯的時候,她把我單獨叫進(jìn)了房間。
她先是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說我最近上班辛苦了,人都瘦了。
鋪墊了半天,終于進(jìn)入了正題。
“林嵐啊,前兩天我陪著親家母去看了你那房子。她特別滿意,一個勁地夸我們家有本事。”
我應(yīng)付地點點頭。
“可是…”她話鋒一轉(zhuǎn)。
“昨天她又打電話,旁敲側(cè)擊地問,說這么好的新房子,肯定得配輛新車吧?”
“不然走親戚,出門辦事,多不方便?!?/p>
“她說她們家女兒嫁過來,不能跟著我們擠公交車受苦。”
我心頭火起。
“這家人,真是得寸進(jìn)尺。”
我還沒說話,婆婆就搶先堵住了我的路。
“我知道,這又是讓你為難了?!?/p>
“可是林嵐,你想想,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候,臨門一腳了。”
“要是因為一輛車的事,讓親家覺得我們小氣,把婚事給攪黃了,那我們之前不都白忙活嗎?”
“你弟弟和他女朋友感情那么好,肚子里還有孩子,我們不能做這個罪人啊。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繩子,往我脖子上套。
我冷著臉。
“媽,我沒錢。我每個月的工資要還房貸,還要日常開銷?!?/p>
這是實話。我的積蓄,在那次首付之后,基本就見底了。
婆婆立刻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怎么會沒錢呢?你不是還有嫁妝嗎?我記得你爸媽當(dāng)時給了你一張卡,里面有二十萬,讓你留著應(yīng)急的?!?/p>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她居然連我的嫁妝都惦記著。
那是我爸媽給我最后的保障,他們千叮嚀萬囑咐,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那筆錢我看著婆婆那張寫滿算計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見我不說話,以為我動搖了,再接再厲。
“林嵐,你想想,這車買了,也不是給外人的?!?/p>
“以后張偉開,你也能坐,咱們一家人出門也方便?!?/p>
“再說了,你弟弟以后出人頭地了,能忘了你這個嫂子的好嗎?”
“這都是投資,是親情投資。”
她說得真好聽。
那天晚上,張偉也來勸我。
他沒有他媽那么理直氣壯,只是翻來覆去地說那幾句話。
“林嵐,就這一次,最后一次。等弟弟的婚禮辦完了,我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我知道你委
屈,以后我加倍對你好,我發(fā)誓?!?/p>
他抱著我,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
他是在害怕,怕我不同意,他沒法跟他媽交代。
我閉上眼睛,心里一片冰冷。
第二天,我去了銀行。
我取出了十五萬。
我給自己留了五萬,這是我的底線。
我去車行,挑了一輛最普通的大眾,辦完所有手續(xù),正好十五萬。
提車的時候,張偉和婆婆都來了。
婆婆圍著新車轉(zhuǎn)了好幾圈,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
“哎呀,真亮堂,還是我兒媳婦有眼光?!?/p>
她一把拉開車門坐了進(jìn)去,在駕駛座上摸來摸去。
張偉也很高興,他拍著車頂,對我說:“林嵐,謝謝你?!?/p>
我看著他們興奮的臉,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辦牌照的時候,婆婆突然說:“這車,就上張偉的名字吧。”
我愣住了。
她立刻解釋道:“你想啊,這車是你買給你弟弟的結(jié)婚賀禮,但又是我們家出的錢?!?/p>
“寫你的名字,親家那邊會覺得我們家男人沒本事。”
“寫張超的名字,他又沒駕照。寫張偉的名字最合適,顯得我們兄弟情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p>
我看向張偉。
他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林嵐,媽說得有道理。就是個名字,車還是我們一起用?!?/p>
我還能說什么?
我麻木地點了點頭。
車鑰匙,最后也交到了婆婆手里。
她說她先替張超保管,等婚禮那天,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交給他。
我看著她把車鑰匙和我的房門鑰匙放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收進(jìn)貼身的口袋里,那副樣子,仿佛是在收藏戰(zhàn)利品。
婚禮定在一個月后。
這一個月,我們家徹底變成了小叔子張超的后勤部。
婆婆每天忙里忙外,指揮著我們給新房添置東西。
窗簾要換成大紅的,喜慶。
沙發(fā)要買皮的,氣派。
冰箱要雙開門的,能裝。
這些錢,自然都是從我這里出的。
婆婆的理由很充分,房子是你這個當(dāng)嫂子的心意,里面的東西,當(dāng)然也要你配齊,張偉也跟著附和,說都是一家人,別計較那么多。
我的工資卡,幾乎成了我們家的公共賬戶。
我每天下班回來,迎接我的不是熱騰騰的飯菜,而是一張張等著報銷的發(fā)票,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憔悴的臉,黑眼圈深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我跟張偉提過一次,說我們是不是該搬出去住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說,現(xiàn)在家里這么忙,等弟弟結(jié)完婚再說吧。
我知道,再說,就是沒下文了。
婚禮那天,天氣很好。
我作為長嫂,天沒亮就起來幫忙。
婆婆穿了一身嶄新的暗紅色旗袍,滿面紅光,逢人就拉著人家的手,炫耀她的兩個兒子多么
有出息,給她娶了兩個好兒媳婦。
尤其是在介紹我的時候,她會特意拔高音量。
“這是我的大兒媳婦,林嵐?!?/p>
“我小兒子結(jié)婚這房子,這車,全都是她這個當(dāng)嫂子的給操辦的?!?/p>
“我們家林嵐,就是這么賢惠大方?!?/p>
周圍的親戚都投來贊許的目光。
嫂子給小叔子買房買車,真是少見啊。
“這張家的媳婦,娶得值?!?/p>
我站在旁邊,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心里卻像被針扎一樣。
婚車隊出發(fā)的時候,那輛嶄新的大眾車,扎著大紅花,跟在頭車后面,格外顯眼。
張超坐在車?yán)铮瑵M臉得意。
婆婆親手把車鑰匙交給他,拍著他的肩膀,說:“以后好好過日子,別辜負(fù)你嫂子的一片心意?!?/p>
整個婚禮,我像個提線木偶,被婆婆指揮著端茶倒水,招呼客人。
張偉一直跟在他媽身邊,像個驕傲的副官。
沒人問我累不累。
也沒人關(guān)心我高不高興。
宴席上,我沒什么胃口,找了個借口提前離席,想回我那套公寓里歇一歇。
這幾個月,我只在最開始去過一次,后來就一直被婆婆以各種理由攔著,說新房不能隨便進(jìn),不吉利。
現(xiàn)在婚禮辦完了,總該沒問題了吧。
我打車到了城東的小區(qū)。
看著熟悉的樓棟,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走到門口,拿出備用鑰匙,插進(jìn)鎖孔。
轉(zhuǎn)不動。
我又試了一次,還是轉(zhuǎn)不動。
鎖芯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我心里一沉,立刻給張偉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那邊很嘈雜,都是敬酒和劃拳的聲音。
“喂,林嵐,怎么了?宴席上怎么沒看見你?”
我壓著火氣問他。
“公寓的門鎖是不是壞了?我開不了門。”
張偉頓了一下。
“哦,那個啊,媽說為了安全,把鎖給換了?!?/p>
“換了?我什么時候同意了?新鑰匙呢?”
我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婆婆的聲音,她在問張偉是誰打來的。
張偉捂著話筒,含糊地說了幾句。
“林嵐,你先別急,我這邊正忙著呢,等婚禮結(jié)束了,我馬上過去找你。”
說完,他就匆匆掛了電話。
我站在門口,像個傻子一樣。
冷風(fēng)吹過來,我渾身冰涼。
我等了兩個小時。
天都黑了。
他們終于來了。
婆婆,張偉,還有剛當(dāng)上新郎官的小叔子張超,和他那個挺著肚子的新娘李靜。
一行人,浩浩蕩蕩,臉上都帶著酒氣和喜氣。
婆婆看見我,臉上沒有絲毫愧疚,反而帶著一絲不耐煩。
“哎呀,你跑這來干什么?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在酒店里等我們?!?/p>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問。
“鎖,為什么換了?”
婆婆理直氣壯地挺了挺胸。
“換了就換了,多大點事。新房新氣象,換把新鎖,去去晦氣?!?/p>
“再說了,以后這是阿超和李靜的家了,用你之前的舊鎖像什么話?”
我氣得發(fā)抖。
“這是我的房子!”
婆婆嗤笑一聲,挽住了新兒媳婦李靜的胳膊。
“你的房子?林嵐,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你嫁進(jìn)了我們張家,就是我們張家的人?!?/p>
“你的東西,自然也就是我們張家的東西?!?/p>
“現(xiàn)在你弟弟結(jié)婚,沒地方住,你這個當(dāng)嫂子的,把房子讓出來給他住,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
她看著我,眼神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工作好,能賺錢,以后再買一套不就行了?”
“你弟弟可不一樣,他沒那個本事,我們當(dāng)家人的,不替他想著,誰替他想著?”
新娘李靜,靠在張超身上,得意地摸著自己的肚子,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笑。
張超也幫腔。
“是啊,嫂子。我們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嘛?!?/p>
我把最后的希望,投向我的丈夫。
“張偉,你也是這么想的?”
他低著頭,不敢看我的眼睛。
過了很久,他才小聲說。
“林嵐,別鬧了,行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親戚朋友都在?!?/p>
“媽說得對,我們…我們以后再想辦法。先讓弟弟住著。先讓弟弟住著?!?/p>
多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我的房子,我的車,我辛辛苦苦賺的錢,在他們眼里,都成了可以隨意支配的東西。
我被他們一家人,像個傻子一樣,算計得干干凈凈。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理所當(dāng)然的臉,突然就不氣了。
我笑了。
我的笑聲,在空曠寂靜的樓道里突兀地回響起來,顯得有些詭異。
他們都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弄得愣住了。
婆婆皺著眉頭,警惕地看著我:“你笑什么?瘋了不成?”
我慢慢止住笑,看著他們,眼神平靜得可怕,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好啊。”我說。
“房子,給你們。車,也給你們。我什么都不要了?!?/p>
婆婆和李靜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勝利的、得意的笑容。
“這才對嘛,”婆婆松了口氣,語氣也緩和下來,“一家人,就該這樣和和氣氣的......”
我打斷了她的話,目光轉(zhuǎn)向那扇嶄新的防盜門,慢悠悠地開了口:
“不過,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們。當(dāng)初我買這房子的時候,中介千叮嚀萬囑咐,特意跟我交代過幾句?!?/p>
張偉一臉茫然地看著我:“什么事?”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才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
“他說,這房子......認(rèn)主。以前的房客,住得都不太安生。你們是新主人,希望它能喜歡你們?!?/p>
我沒再多說,只是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
然后又將目光移到新娘李靜的肚子上,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溫柔的微笑。
“祝你們,新婚快樂。”
“當(dāng)然,如果順利的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