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說完,我沒再看他們臉上那瞬間凝固的表情,轉(zhuǎn)過身。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
發(fā)出的“噠、噠、噠”的聲音,像一首復(fù)仇的序曲,在長長的樓道里,久久回響。
我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像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雖然激起了小小的漣漪,
但很快就被新婚的喜悅和占有新房的得意所淹沒。他們并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蛟S,
在他們看來,那只是我這個失敗者最后的、無力的詛咒罷了。新婚燕爾,
小叔子張超和李靜很快就興高采烈地住了進(jìn)去。婆婆還特意請了一個所謂的“風(fēng)水先生”,
來家里跳了一通大神。燒了幾道黃符,說是要凈化磁場,確保新人入住大吉大利。隨后,
她又親自監(jiān)督,在主臥的大床上鋪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寓意“早生貴子”。
頭兩天,風(fēng)平浪靜。張超和李靜沉浸在不勞而獲的幸福中,開著新車到處兜風(fēng),
在朋友圈里炫耀著他們寬敞明亮的新家,收割著一片片羨慕和點贊。但從第三天晚上開始,
事情變得有些不對勁了。最先感覺到異樣的是李靜。她懷孕后本就睡眠很淺,
對聲音和光線都格外敏感。那天深夜,她迷迷糊糊中,總感覺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阿超,你醒醒,”她緊張地推了推身邊睡得正香的張超,“你聽,是不是有什么聲音?
”“唔......什么聲音?。俊睆埑藗€身,眼睛都沒睜開,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
“你就是懷孕了胡思亂想,趕緊睡吧,明天還要去你娘家呢?!崩铎o只好閉上嘴,
但她卻再也睡不著了。她屏住呼吸,側(cè)耳細(xì)聽。那聲音又來了。
嘶啦......嘶啦......很輕,很細(xì)微,像是女人的長指甲,
在主臥那面巨大的實木衣柜門上,一下、一下,極有耐心的來回刮著。
那聲音仿佛貼著她的耳膜響起,讓她瞬間頭皮發(fā)麻,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她猛地坐起身,顫抖著手打開了床頭燈?!芭尽钡囊宦暎瑴嘏拈偕珶艄鉃M房間。聲音,
戛然而止。巨大的衣柜靜靜地立在墻角,深色的木紋在燈光下泛著沉穩(wěn)的光澤,
仿佛剛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只是她的幻覺。第二天一早,
李靜把這件事告訴了張超和婆婆。婆婆正在廚房里熬雞湯,
聞言頭也不回地說道:“哎喲我的好兒媳,你就是自己嚇自己!”“新房子,新家具,
哪來的怪聲音?肯定是晚上風(fēng)大,吹得窗戶響。你現(xiàn)在是雙身子的人,別整天胡思亂想的,
對孩子不好。”張超也覺得是她太敏感,安慰道:“就是,肯定是風(fēng)聲。這樓層高,
風(fēng)大正常?!崩铎o看著他們不以為然的樣子,只好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但怪事,
并沒有因為他們的不相信而停止。家里的燈開始出現(xiàn)問題。
尤其是通往主臥的那條走廊上的感應(yīng)燈,時好時壞,有時候人走過去亮都不亮,
有時候半夜三更沒人,它卻自己一明一暗地閃爍著,像一只瀕死的眼睛。
客廳里的電視機(jī)也變得古怪。有兩次,他們在深夜被客廳傳來的噪音驚醒,跑出去一看,
電視機(jī)竟然自己打開了,屏幕上是滿屏的雪花,發(fā)出“刺啦刺啦”的令人心煩意亂的噪音。
李靜越來越害怕,她堅持要開著燈睡覺,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她驚叫起來。
她的人也變得神經(jīng)兮兮,眼底下掛著濃重的青黑色。一個星期后的下午,
張超出去和朋友打牌了,李靜一個人在家。她想把幾件換季的大衣收到主臥的衣柜里。
那個衣柜是我當(dāng)初特意挑選的,三開門,用的厚重實木,又深又沉,價格不菲。
她拉開中間那扇柜門,一股陰冷的,像是舊木頭和灰塵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
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沒多想,只當(dāng)是新家具的味道。她把大衣一件件掛進(jìn)去,
正要關(guān)上柜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見,在衣柜最深處光線照不到的陰影里,
好像掛著一件什么東西。一件紅色的,長長的,布料一樣的東西。她心里咯噔一下,
暗罵我這個嫂子真是粗心,搬家的時候竟然還有東西落下。她壯著膽子,踮起腳尖,
伸手朝那片陰影里夠去。指尖觸碰到那件東西的一瞬間,李靜像觸電般縮回了手。
那不是棉布或者羊毛的觸感,而是一種冰涼滑膩,仿佛沒有溫度的絲綢質(zhì)感,摸上去,
像是在觸摸一塊冰冷的皮膚。她壓下心頭的恐懼,深吸一口氣,猛地把那東西一把拽了出來。
“??!”李靜尖叫一聲,癱坐在地上。那是一件鮮紅色的真絲睡裙。款式很老舊,
是那種幾十年前流行的樣式,但顏色卻紅得異常刺眼,像凝固的鮮血。這件睡裙是誰的?
我搬走的時候,帶走的東西屈指可數(shù),這個公寓幾乎是清空的。這絕不可能是我的東西!
一個荒謬而恐怖的念頭涌上心頭。李靜嚇得魂飛魄散,她甚至不敢再碰那件紅色的睡裙,
只是連滾帶爬地跑出了主臥,把自己鎖在了客廳的衛(wèi)生間里,直到張超回來。那天晚上,
張家爆發(fā)了入住新房以來的第一次激烈爭吵。李靜哭著喊著說這房子鬧鬼,不干凈,
再也不敢住了?!拔铱茨憔褪怯忻。∈裁呆[鬼!我看是你腦子有鬼!
”婆婆氣得在客廳里走來走去,指著李靜的鼻子大罵,“好好的大喜事,
被你這張烏鴉嘴一說,多晦氣!我看你就是不想跟我們阿超好好過日子!
”張超也被吵得心煩意亂,對著李靜吼道:“你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
不就是一件不知道哪來的破衣服嗎,扔了不就行了!”他嘴上雖然強(qiáng)硬,但臉色也有些發(fā)白。
他硬著頭皮走進(jìn)主臥,用一根晾衣桿把那件紅睡裙從地上挑起來,像是對待什么瘟疫的源頭,
一路把它帶到樓下,狠狠地塞進(jìn)了小區(qū)的舊衣回收箱里。他以為這樣就結(jié)束了。
可第二天一早,當(dāng)李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再次打開衣柜門時,她看到,
那件本該躺在回收箱里的紅色睡裙,竟然整整齊齊地,又掛回了它原來的位置。
它像一個幽靈,一個永遠(yuǎn)無法擺脫的噩夢。這一次,連一直嘴硬的張超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房子里的怪事開始變本加厲。家里開始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
難以形容的氣味。不是飯菜的香味,也不是垃圾的臭味,而是一種淡淡的,
像是東西腐爛了很久的,帶著一絲甜腥的腐朽氣味。他們把整個房子打掃了一遍又一遍,
買了各種香薰和空氣清新劑,但那股味道就像長在了空氣里,怎么都無法驅(qū)散。
李靜的孕吐反應(yīng)變得異常嚴(yán)重,幾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眼窩深陷,精神恍惚。她總是在半夜驚醒,然后死死地抓住張超,說她感覺有人站在床邊,
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她再也不敢一個人待在家里,張超只好推掉所有的應(yīng)酬,
天天陪著她。那輛新買的車也不敢開了,因為有一次,他們倆在車?yán)铮?/p>
車載收音機(jī)里突然傳出女人凄厲又絕望的哭聲,嚇得他們當(dāng)場棄車而逃。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這對曾經(jīng)春風(fēng)得意的新婚夫妻,就被折磨得雙雙瀕臨崩潰。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來臨了。那天晚上,窗外電閃雷鳴。
主臥的燈再次像中了邪一樣瘋狂地閃爍起來,把兩個人的臉照得忽明忽暗,慘白如鬼。
就在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夜空的同時,那扇他們已經(jīng)不敢再去觸碰沉重的實木衣柜門,
“吱呀”一聲,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自己......緩緩地打開了。衣柜里面,
黑洞洞的,像一只擇人而噬的巨獸的嘴。李靜死死地盯著那片黑暗,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被掐住般不成聲的抽氣。她眼睜睜地看著,那件鮮紅的睡裙,在黑暗中,
輕輕地晃動了一下,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人,正穿著它,從里面慢慢地走出來?!鞍 ?!
”李靜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暈死在了床上。
李靜被連夜送進(jìn)了醫(yī)院。急診室外的走廊上,燈光白得刺眼。醫(yī)生摘下口罩,
表情嚴(yán)肅地告訴張家所有人,病人因為受到過度驚嚇,情緒劇烈波動,導(dǎo)致胎氣不穩(wěn),
已經(jīng)有了先兆流產(chǎn)的跡象。孩子,很可能保不住了。這個消息,像一顆炸雷,
在張家炸開了鍋。李靜的父母接到電話后火速趕來,看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
手上還打著點滴的女兒,當(dāng)場就瘋了。李靜的母親沖上去就和婆婆劉芬廝打在了一起,
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你們張家安的什么心!你們就是騙婚!給我女兒住那種鬼地方!
我女兒和我的外孫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一家子拼命!”醫(yī)院的走廊里,
一時間亂成了一鍋粥。婆婆劉芬又怕又怒,她一邊躲閃著親家母的撕扯,
一邊聲嘶力竭地辯解。但她的辯解是那么蒼白無力。她怎么也想不通,
好好的一套精裝修新房,怎么會變成一個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鬼屋”。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
她猛然想起了我。想起了在婚禮那天晚上,我站在樓道里,對著他們說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這房子......認(rèn)主。”一個可怕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鉆進(jìn)了她的腦子。她和張偉,
第二天一早,就瘋了一樣地沖到了我公司的樓下,在瑟瑟的秋風(fēng)中,死死地等著我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