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老式的電風扇咯吱咯吱轉著，
林戰(zhàn)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
他起身，披了件外套，推開門。
月光清冷如水，灑在青石板鋪就的小院里。
就在門口右側的臺階下，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墻角。
林清清穿著單薄的家居服，雙臂環(huán)抱膝蓋，額頭抵著膝蓋，一動不動。
林戰(zhàn)心口一緊。
他走過去，輕輕蹲下，聲音壓得極低：“清清？”
女孩沒有回應。
林戰(zhàn)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
林清清這才抬起頭，月光下，她的臉蒼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干澀卻通紅，神情茫然。
“哥，我睡不著。”她聲音輕飄飄的，像風中殘葉，“我總覺得……我是不是根本沒報那個學校？”
林戰(zhàn)喉結滾動一下，語氣盡量溫柔：“你報了，哥親手把你材料放進你書包那層夾層的。”
林清清怔了怔，忽然又笑起來：“是哦……你總記得得清清楚楚?！?/p>
她歪頭看著月光，忽然自言自語林戰(zhàn)心頭一緊：“你怎么在這兒？深夜這么冷，快回屋?！?/p>
“不！”她忽然大叫一聲，猛地站起身：“我不回去！我一閉眼就做夢，我夢見我穿上軍裝了，敬禮的時候他們把我拉下來，說你不夠格，你不配！”
“清清……”
“我配不配，你說啊！”
“當然配！你付出那么多，怎么不配？”
“那我為啥沒被錄取？為什么名單上不是我？我做錯什么了？！”她大聲喊著，聲音都在顫抖，“我聽老師的話，寫申請表，參加推優(yōu)答辯，比賽拼到全省一等獎！結果呢？名單上不是我！”
“哥，你告訴我，是不是我長得不夠好看，還是我背景不夠硬，還是我不夠會笑？！”
林戰(zhàn)眉心一跳，捧住她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清清，你聽著，你沒有問題，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
林清清看著他，眼神忽然明亮了一瞬，但又迅速黯淡下去。
她低聲說了一句：“你還記得爸媽的樣子嗎？”
林戰(zhàn)像被人猛擊了一拳。
“我記不清了?！彼曇衾餂]有起伏，“我只記得他們的墳頭長了草，村里人說，我以后要靠自己活?！?/p>
“我以為我努力了，哥，你也努力了，可為什么，我們活得比誰都苦？”
林戰(zhàn)沒說話，只是把她緊緊抱進懷里。
第二天一早，林戰(zhàn)站在教育局的大門前。
依舊是那身舊軍裝，依舊是那個筆挺如刀鋒的身影。
不同的是——今天，前臺看到他后沒有再刁難，而是立刻起身：“您好，林先生，招生辦的張主任說了，讓您直接過去?！?/p>
林戰(zhàn)沒動，只是盯著她：“今天不用開會了？”
前臺有些尷尬：“呃……張主任說，昨天可能存在一些誤會?！?/p>
林戰(zhàn)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轉身上樓。
到了三樓，招生辦的門開著，里面坐著兩個工作人員，正在低聲交談，見林戰(zhàn)來了，紛紛起身。
“您是林清清的哥哥，對吧？”一位中年男子迎了上來，笑容客氣，“我是負責今年梅澤片區(qū)招生的張躍，昨天沒見到您，是我們工作疏忽了?！?/p>
林戰(zhàn)把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信息清單遞過去：“這是我妹妹的保送信息，包括競賽成績、申報材料、申請表編號、推薦老師姓名、報送日期、收件編號。”
張躍翻了翻，點頭：“資料確實齊整，但——我們這里查不到她被錄取的系統(tǒng)記錄。”
“我想知道，為什么。”林戰(zhàn)語氣平靜，眼神如刀。
“這個……就需要調系統(tǒng)檔案了，但按規(guī)定，要學生本人來。”
林戰(zhàn)眉頭一動：“她情緒不穩(wěn)定，現(xiàn)在無法出門。”
“那也得本人來?！睆堒S笑著說，“規(guī)定就是這么規(guī)定的。”
“我是她哥哥，法定監(jiān)護人，父母已經(jīng)去世?！?/p>
“那您得提供證明材料?！币慌缘呐殕T插話，“比如監(jiān)護人判決書、公證書、法院裁定，或者戶口本上明確標注?！?/p>
林戰(zhàn)皺眉：“我在部隊服役十二年，戶口早遷出原籍，我們現(xiàn)在跟奶奶一起住，戶口分散在兩地?！?/p>
“那不行?！睆堒S搖頭，“要不您補辦監(jiān)護公證書，要不……做個親子鑒定吧?！?/p>
林戰(zhàn)怔住，冷冷地看著他。
“你開玩笑？”
“我這是按流程走，”張躍一攤手，“你說你是她哥，可我們怎么證明你是她哥呢？？？”
“你穿軍裝來，我們不能只因為你是退伍軍人就直接相信你，畢竟……現(xiàn)在演得像的騙子也不少?！?/p>
“就是，”女職員笑了笑，“而且你也知道，軍校名額多珍貴，不排除有些人……走歪門邪道?！?/p>
林戰(zhàn)的臉，一點點沉了下來。
“我?guī)淼拿恳环莶牧隙际钦鎸嵉摹！?/p>
“我妹妹是憑實力獲得的保送資格?！?/p>
“而你們——現(xiàn)在卻讓我證明我跟她是不是‘親兄妹’？”
“你們是在扯流程，還是在故意惡心人？”
張躍收起笑容，語氣冷淡下來：“我只是按規(guī)矩辦事。你有情緒可以理解，但不要把問題擴大化?！?/p>
“誰讓你當年參軍非得遷出戶口？”
“現(xiàn)在來查你妹妹的資料，資料不對、證明不足、本人不到——你怪誰？”
林戰(zhàn)死死攥緊拳頭，骨節(jié)發(fā)白，指甲幾乎陷進掌心。
“我今天，必須查出她的真相?！?/p>
“你可以叫保安了?！?/p>
他眼神冷得駭人，一字一句。
“但我不會走?！?/p>
空氣里一片壓抑。
張躍皺眉正欲發(fā)作，忽然——
門外傳來一聲輕呼。
“我靠……戰(zhàn)哥？！”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門外站著一個戴眼鏡的青年，身穿行政制服，提著資料袋，一臉驚訝地看著林戰(zhàn)。
“林隊？！真是你？！我是大雷??！你忘了嗎？十三旅訓練營的，新兵連你帶我的！
當初就你訓我，訓的最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