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我坐在床榻上,五心向天。
我并非在修煉天音宗的任何心法,而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感知這個世界。
前世,我以琴音引動天地之氣共鳴,殺人于無形。
那時的“氣”,駁雜而晦暗,充滿了人世的怨憎與權(quán)欲。
而此地的“靈音”,純粹、干凈,如初生之嬰。
我貪婪地吐納著,破損的經(jīng)脈和干涸的丹田,就像久旱的土地,開始被這純凈的能量一點一滴地滋養(yǎng)。
雖然緩慢,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具身體正在發(fā)生脫胎換骨的變化。
被廢去的修為,并非終點。
對我而言,這不過是換一種方式,重塑根基。
天音宗的心法,講究循序漸進,以靈力催動音律。而我的道,是反過來的——以音律,撬動天地。
次日,管事給我分派了新的活計。
“后山的靈藥園缺個打雜的,你去吧。”他面無表情地丟下一塊木牌。
我有些意外。浣衣坊雖然辛苦,但相對清凈。靈藥園卻是宗門重地,即便只是外圍的雜役,也比浣衣坊的地位高些。
我沒有多問,接過木牌便動身了。
靈藥園坐落在天音宗主峰的向陽山坡,這里靈氣充沛,奇花異草遍布。
負責(zé)看管藥園的是一位姓孫的長老,據(jù)說脾氣古怪,不喜與人來往。
我到的時候,他正坐在一株巨大的銀杏樹下,拿著個酒葫蘆自斟自飲,對我視若無睹。
一個藥童領(lǐng)著我,指了指一片約莫半畝大的藥田:“你的活兒就是給這些‘靜心草’除蟲、澆水。記住,這些草嬌貴得很,只能用那邊的‘無根泉’水澆灌,每日清晨一次,不能多也不能少。”
藥童交代完便匆匆離去,似乎也不愿在此地多待。
我看著那片綠油油的靜心草,它們?nèi)~片纖細,頂端凝著一滴露珠般的藍色光點,散發(fā)著安神的氣息。
我的工作,看似簡單,實則不然。
靜心草對生長環(huán)境要求極為苛刻,而所謂的“蟲”,并非凡間肉蟲,而是一種能啃食靈氣的“音蚤”。它無形無影,只能以特定的音律才能將其驅(qū)趕。
尋常雜役弟子,沒有修為,根本無法完成。
這顯然是又一個圈套,不知是誰的手筆?;蛟S是柳清晏,又或許是趙捷,想讓我差事辦砸,好有新的理由將我徹底逐出山門。
我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整個下午,我都在熟悉藥園的環(huán)境,那孫長老依舊在樹下飲酒,仿佛睡著了一般。
直到黃昏,我才提著木桶,走向那口所謂的“無根泉”。
泉水清冽,靈氣盎然。
我沒有立刻開始澆灌,而是盤膝坐在田埂上,指尖輕輕搭在了地面。
我閉上眼,將一縷極細微的神念順著指尖探入土壤。
瞬間,無數(shù)細碎的、嘈雜的“音”涌入我的感知。
那是草木的呼吸,是泥土的脈動,也是……那些音蚤啃食靈草時發(fā)出的、尖銳而貪婪的嘶鳴。
找到了。
我睜開眼,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驅(qū)蟲?何須那么麻煩。
對付這些只懂得本能啃食的低等靈物,我有一萬種方法,讓它們……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