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兩周歲生日剛過,小家伙已經(jīng)走得相當穩(wěn)當,是個活潑好動、人見人愛的小精靈了。
那天周末,蕭雨菲難得清閑,帶著江城去市中心的寰宇天地購物中心。
她想給孩子挑一套正式一點的夏裝,順便放松一下連日加班的緊繃神經(jīng)。
兒童服裝區(qū)在三樓。
蕭雨菲牽著江城的小手,慢慢走著,小家伙對什么都充滿好奇,不停地用小手指指點點,奶聲奶氣地問:“媽媽,那是什么呀?”
就在她們即將走進電梯時,另一部高管專用電梯的門恰好打開。
幾個穿著精致、氣場強大的男女簇擁著中間一人走出來,正在低聲討論著什么。
被簇擁在核心的男人,一身剪裁無可挑剔的深灰色高定西裝,身形挺拔,氣質冷峻,舉手投足間帶著久居高位的壓迫感。
正是江臨。
蕭雨菲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整個世界仿佛按下了靜音鍵,喧鬧的商場背景瞬間模糊,只剩下電梯口那個闊別兩年多的、魂牽夢縈的身影。
江臨似乎也察覺到了異樣的視線,目光習慣性地掃過人群。
當那帶著審視的、冰冷漠然的視線掠過蕭雨菲那張寫滿驚愕和慌亂的臉時,只停留了極為短暫的一秒,瞳孔似乎有瞬間的微縮,但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隨即,那視線便如同掠過一根柱子般,平靜無波地移開了,仿佛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面目模糊的路人甲。
那份徹底的漠視,比任何激烈的憎惡都更傷人。
蕭雨菲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四肢百骸都僵硬得無法動彈,血液仿佛被凍結。
他……真的如此絕情?連一個意外的對視都要吝嗇?
然而就在這時,被媽媽牽著的、一直好奇地盯著那群人的小江城,忽然像是認出了什么。
他圓溜溜、酷似父親的大眼睛緊緊鎖在江臨臉上,亮晶晶的。
也許是血脈里最本能的親近感,也許是蕭雨菲日復一日指著照片描述的“爸爸”形象在腦海中變得無比清晰。
小家伙突然咧開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小手用力地從媽媽手里掙脫,朝著江臨的方向努力地邁著小短腿,同時用他那清脆響亮的、稚嫩得讓人心顫的聲音,清晰地喊出了他人生中關于這個稱謂最重要的一個詞:
“爸爸!爸爸抱抱!”
這一聲呼喚,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劈散了電梯口所有的聲音和流動的空氣。
時間在此刻凝固。
江臨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腳步猛地釘在原地。
他背對著蕭雨菲母子,寬闊的肩背線條瞬間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僵硬得可怕。
他身邊那些精英下屬顯然也聽到了這石破天驚的呼喊,臉上的職業(yè)表情瞬間化為極度錯愕,目光齊刷刷地在江城那張酷似上司的小臉上和上司僵硬挺直的背影上來回逡巡,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空氣尷尬得幾乎要凝結成冰。
蕭雨菲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慘白如紙。
大腦一片空白,世界天旋地轉。
巨大的羞恥、恐慌和無措如同海嘯般將她瞬間淹沒。
她幾乎是憑著本能猛地撲上前,一把將踉踉蹌蹌奔向江臨的小江城緊緊抱住,雙臂箍得死緊,仿佛害怕下一秒孩子就會被搶走或消失。
“對不起!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亂叫的!”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羞愧得抬不起頭,只能用力將江城的小臉按在自己懷里,隔絕那一道道或好奇或審視的目光,“城城別亂叫!他不是……”
后面那個“爸爸”兩個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卻仿佛帶著倒刺,劃得喉管生疼。
江臨如同鋼鐵鑄就的背影終于有了反應。
他極其緩慢地轉過身,動作機械而冰冷。
那雙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眼睛,越過眾人,精準地落在了蕭雨菲和她懷中那個仍在掙扎、試圖掙脫媽媽束縛、看向他的小小身影上。
他的目光在孩子那張寫滿委屈、懵懂卻無比肖似自己的小臉上,停留了漫長的幾秒鐘。
那眼神極其復雜,像冰冷的湖面下暗流洶涌,有驚濤駭浪般的震動,有尖銳如刀的審視,有難以言喻的困惑,但最終,都被一層厚厚的、迅速重新聚攏的冰霜重重覆蓋。
他只是極其短暫地掃了蕭雨菲一眼——那一眼,冷得像手術刀鋒劃過皮膚,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和疏離,沒有質問,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徹底的、居高臨下的、近乎殘酷的“事不關己”。
他什么也沒說。甚至沒有再給那對母子一個眼神。
電梯早已到達。
江臨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如同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在助理低聲提醒下,步履穩(wěn)定地率先走進了電梯。
其他人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連忙跟上。
合金電梯門緩緩地、無聲地合攏,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也徹底碾碎了蕭雨菲最后一點微不足道的幻想。
蕭雨菲再也支撐不住,抱著懷中仍在扭動掙扎、委屈地喊著“爸爸”的孩子,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頭和力氣,順著冰涼的墻壁,無力地滑坐到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滾燙的淚水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涌而出,頃刻間便打濕了她的衣襟和孩子柔軟的發(fā)頂。
“媽媽不哭,媽媽……” 江城終于不再掙扎,似乎被媽媽洶涌的眼淚嚇到了,小手笨拙地抬起,用胖乎乎的手背去擦蕭雨菲源源不斷滾落的淚珠,小嘴扁著,也帶上了哭腔,“城城乖……媽媽不哭……”
聽著孩子稚嫩的、帶著惶恐的安慰,感受著他小手的溫度,蕭雨菲更是心如刀絞,哭得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緊緊抱著孩子,像是抱著這世界上唯一的浮木,泣不成聲:“乖……城城乖……是媽媽不好……是媽媽不好……”
這響徹心扉的呼喚,成了命運遞過來的一把刀,也成了揭開沉寂真相的一角序幕。
只是序幕之后的情節(jié),遠比蕭雨菲想象得更加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