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晨光熹微。
蔡泥坳村口,氣氛沉重得如同送葬。
幾乎所有村民都來了,圍在蔡無敵身邊,七嘴八舌地囑咐著,臉上寫滿了擔憂和不舍。
蔡無敵換上了一身相對“體面”的青色布衣,背著一個簡陋的小包袱。
他腰桿挺得筆直,臉上帶著從容而自信的微笑,仿佛不是去闖蕩危機四伏的外界,而是去參加一場早已預定勝利的盛會。
“蔡伯,嬸,張叔,鐵蛋兒,還有大家”
蔡無敵抱拳,聲音洪亮,“不必送了!待本尊名震天下之時,自會歸來,福澤鄉(xiāng)里!”
“無敵啊,記住,打不過就跑!不丟人!”蔡伯拉著他的手,老眼渾濁。
“這個護身符你拿著,是祖上傳下來的……”嬸兒塞給他一個用紅繩系著的、磨得光滑的不知名小石頭。
“小心點啊……”張叔不嘿嘿了,開口說了一句。
“無敵哥哥,早點回來!”鐵蛋兒吸著鼻涕喊道。
蔡無敵一一應下,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跑?無敵之人豈有逃跑的道理?護身符?本尊就是最強的護身符!
不過,他還是鄭重地將那塊小石頭揣進懷里,這畢竟是村民的心意。
最后,他深深看了一眼這個養(yǎng)育他、被他“保護”了十幾年的小村莊,目光掃過熟悉的茅屋、田地、還有那只趴在老槐樹下懶洋洋的老黃狗。
黃狗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抬起頭,老眼也有些混濁,看了他片刻,又懶懶地趴了回去,尾巴象征性地搖了搖。
“走了!”蔡無敵不再猶豫,轉身,邁著堅定的步伐,踏上了那條通往村外的土路。
一步踏出無形的界限,
空氣似乎都清新了一些。
蔡無敵深吸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竊以為體內那“浩瀚如?!钡牧α糠路鸶踊钴S了。
“果然,此方天地才是我輩修士該待的地方!”他豪情萬丈,腳步越發(fā)輕快。
山路崎嶇,但對“身輕如燕”的蔡無敵來說,如履平地。
他欣賞著沿途從未見過的奇花異草,聽著林間婉轉的鳥鳴,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他甚至開始想象,自己一拳轟飛所謂的“猛獸”,彈指間讓所謂的“妖魔”俯首稱臣的場景。
走了大半日,蔡無敵有些口渴,路邊正巧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他心中一喜,快步走了過去。
蹲在溪邊,雙手掬起一捧甘冽的溪水,正要暢飲。忽然,旁邊茂密的灌木叢一陣劇烈晃動!
蔡無敵動作一頓,心中警兆微生。
“何方妖孽!膽敢驚擾本尊飲水!”他猛地站起,目光如電般射向灌木叢,全身“氣勢”勃發(fā),一股無形的氣場(自認為)擴散開來,試圖震懾對方。
灌木叢的晃動停止了。短暫的寂靜后,一個灰撲撲的影子猛地竄了出來!
不是想象中青面獠牙的巨獸,
那是一只兔子。
體型比蔡泥坳村的兔子大了足足一圈,眼神兇悍,后腿肌肉虬結,門牙閃著寒光的……野兔!
蔡無敵愣住了。
山外的兔子……這么大嗎?比村口老黃狗還壯?
那野兔顯然也被他突然的呵斥和奇怪的氣場驚到了,紅寶石般的眼睛警惕地盯著這個擋在溪水邊的不速之客。
一人一兔,就在溪邊對峙起來。
短暫的錯愕后,蔡無敵心中涌起一股被輕視的羞怒。區(qū)區(qū)一只野兔,竟敢直視本尊?還敢擋路?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畜!”
蔡無敵冷笑一聲,決定小施懲戒。
他擺開在蔡泥坳戰(zhàn)無不勝的架勢,一個箭步上前,右拳凝聚起“十成功力”,帶著“呼嘯”之勢,直搗兔子的面門!
“看本尊自創(chuàng)的‘開山拳’!”
這一拳,在村里足以讓張叔那樣的大漢痛呼半天。
這一拳,詮釋著他對無敵的理解。
然而,那只野兔的反應卻遠超想象!
它沒有驚慌逃竄,而是后腿猛地一蹬,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彈射而起!直沖無敵的小腹!
速度之快,遠超蔡無敵的出拳!
蔡無敵只覺得眼前灰影一閃,一股巨大到無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撞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呃??!”
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
蔡無敵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狂奔的野牛撞中!
五臟六腑瞬間移位,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他那“開山拳”甚至都沒能碰到兔子的一根毛,整個人就弓成了蝦米,雙腳離地,向后倒飛出去!
視野天旋地轉,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和自己粗重的、帶著血腥味的喘息。他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自己肋骨斷裂的“咔嚓”聲!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幾米開外的碎石灘上,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幾乎窒息。
蔡無敵掙扎著抬起頭,卻只看到那只灰兔子輕盈地落在溪邊,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若無其事地低頭喝水,仿佛剛才只是隨意踢開了一塊礙事的石頭。
原來我才是它的踏腳石?
“不……不可能……”
蔡無敵咳出一口血沫,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和無法置信。
無敵的自己……被一只兔子……一腳蹬飛了?
重傷瀕死?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濺起的溪水浸濕了他的衣衫,刺骨的寒意混合著劇痛和巨大的認知沖擊,將他徹底淹沒。
意識迅速消散,
在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自己緊握的拳頭皮膚下,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金屬質感的金色光澤一閃而逝。
然后,是無盡的冰冷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意識如同沉船,艱難地從漆黑冰冷的海底上浮。
蔡無敵猛地睜開眼!
刺眼的陽光讓他下意識地瞇起了眼。
熟悉的茅草屋頂,帶著泥土和干草的氣息。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鋪著熟悉的粗布褥子。
他正躺在一間簡陋卻熟悉的茅屋里——這是他在蔡泥坳的家!
頭痛欲裂,他捂著腦袋坐起身,茫然四顧。
屋角的農具,窗臺上曬著的干辣椒,墻上掛著他自制的、從未開鋒的木劍……
“無敵!無敵!起床了沒?”門外傳來嬸兒熟悉的大嗓門,“太陽都曬屁股了!昨天不是說好今天要跟大家切磋切磋的嗎?”
切磋?
蔡無敵一愣。
對啊!我最近琢磨了一套新掌法,感覺威力無窮,準備今天在曬谷場大展神威,震懾全村的??!
怎么就稀里糊涂得睡過頭了呢!
肯定是最近練功太勤,心神消耗過度了!
蔡無敵甩了甩頭,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對著窗外大喊一聲,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嬸!本尊這就來!今日定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做真正的——天下無敵!”
經過水缸時,順手舀起一瓢涼水潑在臉上,冰涼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
水面倒映出他年輕、充滿朝氣,且透著“無敵”的臉龐。
蔡無敵對著水中的倒影,露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襟,推門而出,大步流星地朝著曬谷場走去。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蔡泥坳新的一天開始了,仿佛什么都沒有改變。
缺牙老頭們慢悠悠曬著太陽,老黃狗懶散得趴著,不時吐著泛黑的舌頭。
蔡無敵站在曬谷場中央,負手而立,
“…放心,少不了你,鐵蛋兒…”
“…你們一起上吧!…”
“…今日,本尊就讓你們見識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