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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開了。

一股淡淡的、類似炒花生的香氣飄出來。

我把煮好的藥水倒進碗里,褐色的。

端進堂屋。

“喝吧。”我把碗遞給溫小滿。

溫小滿看著那碗黑乎乎的東西,一臉抗拒:“這…這能喝嗎?”

“不喝就疼著?!蔽曳畔峦?。

王桂花看著那碗藥水,又看看疼得直抽氣的溫小滿。

“喝!”她咬牙命令。

溫小滿沒辦法,捏著鼻子,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味道有點澀,還有點微甜。

不算難喝。

喝完藥。

堂屋里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盯著溫小滿。

溫建國抱著胳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我也看著。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

溫小滿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了。

“奶…好像…好像沒那么疼了…”她小聲說。

又過了一會兒。

她竟然坐了起來。

“真…真的不疼了!”她摸了摸肚子,一臉驚奇。

王桂花松了口氣,拍著胸口:“哎喲我的老天爺!可算好了!”

李秀娟也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溫建國臉上有點掛不住,哼了一聲:“瞎貓碰上死耗子!”

王桂花看向我,眼神復(fù)雜。

有驚訝,有疑惑,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你…真認得藥?”她語氣緩和了不少。

“認得一些?!蔽移届o地說,“山里采的,不要錢?!?/p>

“不要錢”三個字,再次精準地戳中了王桂花。

她臉色好看了很多。

“嗯…認得點也好…”她嘟囔了一句,“以后家里誰有個頭疼腦熱的,能省點是點…行了,都散了吧!”

危機解除。

晚飯時。

破天荒地,我碗里的稀飯,稠了一點點。

窩頭,似乎也沒那么硬了。

溫小滿看我的眼神,少了點敵意,多了點探究和忌憚。

我沒在意。

心里盤算著下一步。

溫小滿的蛔蟲,只是小試牛刀。

證明了“咸魚藥方”的價值。

但這遠遠不夠。

我需要啟動資金。

需要離開這個家的資本。

藥材,必須換成錢。

黑市。

這個念頭冒出來。

風(fēng)險巨大。

但值得一試。

榆樹大隊離公社不算太遠。

公社旁邊,有個自發(fā)形成的“鴿子市”。

天不亮開市,太陽出來就散。

賣點自家雞下的蛋,舍不得吃的細糧,山里采的山貨野味,或者偷偷從工廠里弄出來的一點小零件。

魚龍混雜。

也有收藥材的。

但都是偷偷摸摸。

我觀察了幾天。

王桂花每天天不亮要去自留地轉(zhuǎn)一圈。

溫建國睡得像死豬。

溫小滿也起不來。

這是個機會。

這天。

雞叫頭遍。

我悄悄起身。

溫小滿睡得正沉。

我摸黑下炕,穿上最破的衣裳。

溜進柴房。

拿出這幾天精心挑選、處理好的藥材。

兩根品相不錯的防風(fēng)根。

幾塊曬干的桔梗。

一小包砸碎的景天三七。

還有一小把紫蘇籽。

用一塊洗干凈的破布包好。

揣進懷里。

冰涼。

輕手輕腳推開院門。

外面漆黑一片。

寒氣刺骨。

我深一腳淺一腳,朝著公社方向摸去。

路上靜得嚇人。

偶爾有早起趕路的人影,都行色匆匆,互相也不打招呼。

快到公社邊上時。

天邊泛起一點魚肚白。

遠遠看到一片背風(fēng)的河灘地。

影影綽綽,人影晃動。

壓低的交談聲,像蚊子哼。

鴿子市到了。

我拉低破棉帽的帽檐,遮住大半張臉。

低著頭,混了進去。

市場不大。

地上鋪著破麻袋、舊報紙。

擺著的東西五花八門。

幾顆蔫巴巴的青菜。

幾個雞蛋。

一小袋玉米面。

幾捆煙葉。

還有些看不出是什么的干貨。

我縮在一個角落。

解開懷里的破布包。

露出里面的藥材。

不敢全擺出來。

就拿出兩根防風(fēng)根,放在破布上。

低著頭,蹲著。

心怦怦直跳。

手心全是汗。

第一次干這種事。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天越來越亮。

人稍微多了一點。

有人在我面前停下。

“這草根…賣相不錯啊?!币粋€帶著濃重口音的中年男人聲音。

我抬起頭。

是個穿著半舊藍布褂子的男人,臉膛黝黑,看著像附近大隊的農(nóng)民。

“防風(fēng)根?!蔽覊旱吐曇簟?/p>

“防風(fēng)?”男人蹲下來,拿起一根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嗯,味兒挺正。咋賣?”

“您看著給?!蔽覜]經(jīng)驗,不敢亂開價。

男人掂量了一下:“兩根…一毛五?”

一毛五。

夠買半斤粗鹽了。

我正想點頭。

旁邊插進來一個聲音,有點尖細。

“老哥,你這價壓得也太狠了。”說話的是個瘦小的老頭,戴著頂破氈帽,眼睛很亮,也蹲了下來。

他拿起另一根防風(fēng)根,動作很熟練地掰開一點,看了看斷面。

“黃白色,菊花心,油性足,好貨?!崩项^點點頭,看向我,“丫頭,這兩根,我給你兩毛。賣不?”

兩毛!

我心跳加速。

那個中年男人不樂意了:“哎,老孫頭,你懂不懂規(guī)矩?我先問的價!”

“價高者得嘛?!崩蠈O頭嘿嘿一笑,摸出兩張皺巴巴的一毛錢,在我眼前晃了晃,“丫頭,現(xiàn)錢?!?/p>

我看著那兩張毛票。

“行。”我接過錢,飛快地揣進兜里。

冰涼的紙幣,貼著皮膚,卻像烙鐵一樣燙。

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老孫頭收起防風(fēng)根,沒走,反而湊近點,壓低聲音:“丫頭,還有別的干貨沒?品相好的,我都要?!?/p>

我猶豫了一下。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有?!蔽业吐曊f,從懷里又掏出那個小布包,打開一點縫隙讓他看。

桔梗,景天三七,紫蘇籽。

老孫頭眼睛一亮。

“桔梗…三七…紫蘇籽…好東西!”他舔了舔嘴唇,“丫頭,你懂行?。∵@些我都要了!桔梗算你一毛一兩,三七貴點,算你兩毛一兩,紫蘇籽一毛錢一把。怎么樣?”

我心里飛快計算。

桔梗大概有三兩多,能賣三毛多。

景天三七有二兩左右,四毛。

紫蘇籽一小把,一毛。

加起來有小一塊錢了!

“行?!蔽尹c頭。

老孫頭麻利地掏出錢。

幾張毛票,幾個鋼镚。

湊了九毛錢。

塞給我。

我把藥材包好遞給他。

交易完成。

前后不過幾分鐘。

老孫頭揣好東西,像條泥鰍一樣,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我捏著手里帶著汗?jié)n的九毛錢。

加上賣防風(fēng)的兩毛。

一共一塊一毛錢!

巨款!

心臟狂跳。

不敢久留。

我拉緊帽子,低著頭,快步離開鴿子市。

剛走出河灘地。

還沒上大路。

忽然!

前面?zhèn)鱽硪魂囼}動和呵斥聲!

“都站??!不許動!”

“把東西放下!”

“稽查隊來了!快跑??!”

人群炸了鍋!

像受驚的鳥雀,四散奔逃!

挎籃子的,背簍的,抱著東西的,哭爹喊娘,亂成一團!

我頭皮一炸!

轉(zhuǎn)身就往旁邊的玉米秸稈垛后面鉆!

剛躲進去。

就看見幾個穿著深藍色制服、戴著紅袖章的人,兇神惡煞地沖了過來!

手里的棍子揮舞著!

“站?。 ?/p>

“投機倒把分子!抓住他們!”

一個抱著半袋玉米面的老漢跑得慢了點,被一個紅袖章追上,一腳踹倒!

袋子掉在地上,玉米面撒了一地!

“我的糧??!”老漢哭嚎著。

紅袖章不管不顧,又去追別人。

場面一片混亂。

我躲在秸稈垛后面,大氣不敢出。

緊緊攥著兜里那一塊一毛錢。

手心全是冷汗。

要是被抓住…

錢沒了是小事。

被扣上“投機倒把”的帽子,拉去批斗游街…

這輩子就完了!

腳步聲和呵斥聲越來越近。

一個紅袖章似乎朝秸稈垛這邊走了過來!

我屏住呼吸。

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旁邊一條狹窄的田埂上,突然沖下來一輛二八杠的舊自行車!

速度很快!

騎車的是個高大的年輕男人。

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綠軍裝,沒戴帽子,板寸頭,眉眼銳利。

他顯然也沒料到這邊的情況,看到亂哄哄的人群和追打的紅袖章,眉頭一皺。

自行車猛地一拐彎!

好巧不巧!

正朝著我藏身的秸稈垛方向沖來!

速度太快!

眼看就要撞上!

我下意識地驚呼一聲,從秸稈垛后面跳了出來!

“吱嘎——!”

刺耳的剎車聲!

自行車輪胎在泥地上拖出長長的印子。

在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險險停??!

車把幾乎擦著我的衣角!

我驚魂未定,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騎車的男人單腳撐地,穩(wěn)住車子。

他看著我,眼神很沉,帶著審視。

“躲這兒干什么?”他聲音不高,但很有力。

“我…”我剛想解釋。

“那邊!還有人!”一個紅袖章發(fā)現(xiàn)了我們,指著這邊大喊,“騎自行車的!還有那個女的!別讓他們跑了!”

幾個紅袖章立刻朝這邊包抄過來!

男人眉頭皺得更緊。

他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紅袖章,又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瑟瑟發(fā)抖的我。

“上來!”他突然低喝一聲。

“???”我一愣。

“不想被抓就上來!”他語氣不容置疑。

我腦子一片空白。

身體比腦子快。

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上了他那輛二八杠的后座。

剛坐穩(wěn)。

他猛地一蹬腳踏!

自行車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站?。 奔t袖章氣急敗壞地追。

但兩條腿哪跑得過兩個輪子。

自行車沖出小路,拐上大路,速度飛快。

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

我死死抓著車座下的鐵架子,生怕被甩下去。

心臟還在狂跳。

過了好一會兒。

后面徹底沒了追兵的聲音。

自行車速度慢了下來。

男人在一個岔路口停下。

單腳支地。

“下去?!彼^也沒回。

我趕緊跳下車。

腿還有點軟。

“謝謝…”我聲音發(fā)顫。

男人這才轉(zhuǎn)過頭,正眼看我。

他看起來二十出頭,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鼻梁很高,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神銳利得像鷹。

肩背挺得很直,帶著一股軍人的硬朗。

“以后少去那種地方?!彼曇魶]什么起伏,“不是每次都這么走運?!?/p>

“嗯…知道了…”我低著頭。

他不再說話,腳下一蹬,自行車又滑了出去。

很快,那個綠色的背影就消失在清晨的薄霧里。

我站在原地。

好半天,才緩過神。

摸了摸口袋。

錢還在。

一塊一毛錢,硬硬的。

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

冷風(fēng)吹過,打了個寒顫。

剛才那個男人…

看穿著,像是退伍軍人?

不管了。

先回家。

我繞了條遠路,確定安全,才悄悄溜回榆樹大隊。

天已經(jīng)大亮。

剛進院子。

王桂花尖利的聲音就砸了過來:“死哪兒去了?豬草打了嗎?豬都餓得拱圈了!”

“打了,在柴房門口。”我指了指。

王桂花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覺得我臉色不對,但也沒多問,罵罵咧咧地去看豬了。

溫小滿從屋里探出頭,撇了撇嘴。

我鉆進柴房。

關(guān)上門。

背靠著冰冷的土墻。

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狻?/p>

掏出那一塊一毛錢。

一張五毛的,三張兩毛的,還有兩個五分的鋼镚。

沾著汗。

我一張張撫平。

小心翼翼地藏在柴堆最深處。

第一桶金。

雖然差點搭上命。

但值了。

有了這次經(jīng)驗。

膽子大了點。

我更加頻繁地往后山跑。

眼力也越來越毒。

專找值錢、好出手的。

黨參,黃芪,有時運氣好還能找到點天麻。

處理得更精細。

曬干,切片,品相弄好。

隔三差五,天不亮就去鴿子市。

像做賊。

每次都提心吊膽。

只找老孫頭。

那老頭看著油滑,但給錢還算公道。

交易快,不啰嗦。

漸漸熟了。

他知道我手里有好貨,價錢也稍微提了點。

“丫頭,你這炮制手藝,跟誰學(xué)的?”有一次他忍不住問。

“自己琢磨的?!蔽液?。

老孫頭也沒多問。

每次交易完,揣著錢趕緊溜。

幾次下來。

我的小金庫,攢到了五塊多錢。

五塊多!

在這個一個壯勞力一天掙十個工分、年底結(jié)算可能還倒欠生產(chǎn)隊的年代。

五塊錢,是筆不小的數(shù)目。

夠買二十斤玉米面。

或者五斤豬肉。

但我一分錢也不敢花。

都藏在柴堆里。

每天睡覺前摸一摸,心里才踏實。

這天中午。

我正在后院劈柴。

院門外傳來一陣喧嘩。

“周同志!您怎么來了?快請進請進!”是王桂花格外熱情、甚至有點諂媚的聲音。

我放下柴刀。

走到后院門邊,悄悄往外看。

院門口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大隊書記趙有田,搓著手,陪著笑。

另一個…

我瞳孔微微一縮。

是那天騎自行車、救了我的那個綠軍裝男人!

他今天沒騎車。

依舊穿著那身半舊的軍裝,身姿筆挺。

手里拎著個網(wǎng)兜,里面裝著兩包油紙包的點心,還有一瓶水果罐頭。

“周同志,這就是溫老實家?!壁w書記介紹著,“溫大娘,這位是周時凜同志,在咱公社新成立的民兵訓(xùn)練營當教官!今天特意來看看你們家!”

“哎喲!周教官!稀客稀客!”王桂花笑得臉上褶子都開了花,眼睛直往那網(wǎng)兜里瞟,“快屋里坐!屋里坐!”

周時凜?

原來他叫這個名字。

他怎么會來我家?

我正疑惑。

周時凜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后院門。

正好和我的視線對上。

他眼神頓了一下。

沒什么表情。

我趕緊低下頭,退回后院。

心有點亂。

他怎么找上門了?

難道那天的事…他認出我了?

堂屋里傳來熱鬧的說話聲。

王桂花的聲音拔得老高,帶著炫耀。

溫建國也在家,聲音里透著巴結(jié)。

溫小滿的聲音又甜又脆,像抹了蜜。

我無心聽他們說什么。

繼續(xù)劈柴。

一下,又一下。

心里卻像揣了個兔子。

過了一會兒。

腳步聲往后院來了。

“周教官,您看,這就是后院…”是溫建國的聲音。

我停下動作。

看到周時凜和溫建國走了進來。

溫建國一臉討好地介紹著雞圈、豬圈。

周時凜的目光,卻落在了我身上。

確切地說,是落在我手里的柴刀上。

“這是?”他問溫建國。

“哦,這是我大妹,溫冷香。”溫建國隨口介紹,語氣平淡,“在家干活呢?!?/p>

周時凜看著我。

我也看著他。

他眼神很深,帶著探究。

“溫冷香同志,”他開口,聲音低沉,“我們是不是見過?”

我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

溫建國和后面跟過來的王桂花、溫小滿都愣住了。

王桂花眼珠一轉(zhuǎn),立刻堆起笑:“哎喲!周教官認識我家冷香?那敢情好!冷香!傻站著干啥!還不快跟周教官問好!”

溫小滿看我的眼神,瞬間充滿了嫉妒和警惕。

我攥緊了柴刀柄。

手心冒汗。

“周教官好。”我垂下眼,“可能…是上次在公社,見過吧?!?我含糊其辭。

周時凜沒說話。

只是看著我。

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

“周教官,”趙書記也跟了過來,岔開話題,“您看,溫老實同志家就這情況,溫大娘一個人操持著,也不容易……”

周時凜收回目光,轉(zhuǎn)向趙書記:“嗯。東西送到了,心意也到了。我隊里還有事,先走了?!?/p>

他轉(zhuǎn)身就走。

干脆利落。

王桂花急了:“哎!周教官!留下吃口飯吧!家里都準備了!”

“不了?!敝軙r凜頭也沒回。

趙書記趕緊追上去送。

王桂花、溫建國和溫小滿也簇擁著跟出去。

院子里瞬間安靜下來。

我松了口氣。

后背有點涼。

剛才被他盯著,壓力太大。

這人,眼神太利。

不像普通的民兵教官。

他到底為什么來我家?

還帶著東西?

晚上吃飯。

王桂花眉飛色舞。

“看見沒!人家周教官,那可是正經(jīng)部隊下來的!在公社當教官,吃公家飯的!還特意來看咱家!”她敲著桌子,“肯定是看建國在農(nóng)機站有出息!”

溫建國挺直了腰板。

溫小滿撇撇嘴:“奶,我看那周教官,好像對姐挺注意的……”

王桂花臉色一沉,瞪了我一眼:“哼!一個悶葫蘆,人家周教官能看上她?少做白日夢!八成是認錯人了!”

她抓起網(wǎng)兜里那瓶黃桃罐頭,擰開。

甜膩的香氣飄出來。

“建國,小滿,來,嘗嘗!這可是稀罕東西!”她小心翼翼地倒出兩塊黃澄澄的桃肉,分給溫建國和溫小滿。

溫建國兩口就吞了。

溫小滿小口吃著,一臉享受。

剩下的糖水和桃子,被王桂花寶貝似的收了起來。

“老實,秀娟,你們也沾點光,喝口糖水?!彼y得大方地舀了兩勺糖水,倒進溫老實和李秀娟的稀飯碗里。

至于我。

連個碗邊都沒沾到。

李秀娟看著自己碗里那點微甜的湯水,又看看我,眼神愧疚。

我低下頭,默默啃著窩頭。

心里卻在盤算。

周時凜…他到底什么來頭?

為什么送東西?

難道…是為了那天的事?

他認出我是在鴿子市的人了?

這個念頭讓我后背發(fā)涼。

不行。

得加快速度。

必須盡快攢夠錢,離開這個家。


更新時間:2025-08-13 03:1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