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柱那聲低沉如悶雷的“噤聲”炸響在耳邊,張凡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比冬夜寒風(fēng)刺骨百倍的陰冷氣息,如同無形的冰水,瞬間從腳底板漫過頭頂,將他體內(nèi)奔涌的氣血都凍得幾乎停滯!
他下意識地順著趙鐵柱警惕的目光望去——
前方道路右側(cè),那片被密密麻麻、如同鬼爪般扭曲糾纏的枯藤覆蓋的土坡深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聲。不是風(fēng)吹藤蔓,更像是……骨骼在強行摩擦!
緊接著,枯藤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從內(nèi)部頂開、撕裂!一個“人形”的東西,以一種極其扭曲、違反常理的姿勢,緩緩地、僵硬地從那黑暗的土坑里……爬了出來!
它身上還掛著破爛不堪、沾滿濕泥的粗布衣服碎片,依稀能看出是溪源村村民的樣式。但露出的皮膚,卻呈現(xiàn)出一種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滿了深紫色的、如同蛛網(wǎng)般蔓延的尸斑!它的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斜著,脖頸似乎被巨力扭斷,下巴無力地耷拉在胸前,露出半截烏黑的舌頭。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沒有瞳孔,只有兩團渾濁的、不斷翻滾著幽綠色粘液的窟窿!那粘液如同活物般蠕動,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腐爛腥臭!
它爬行的動作僵硬而緩慢,四肢關(guān)節(jié)反向扭曲,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咯咯”骨節(jié)摩擦聲。它似乎沒有明確的目標(biāo),只是茫然地朝著火光的方向……或者說,朝著生人氣息的方向……蠕動。
大詭!附身的人傀!
張凡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瘋狂地撞擊著肋骨,幾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恐懼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淹沒!昨夜家門口那母親呼喚的幻音帶來的驚悸尚未完全平息,此刻眼前這具扭曲爬行、散發(fā)著濃郁死亡氣息的“人傀”,將那份恐懼放大到了極致!原來……這就是詭物附身后的真實模樣!比想象中更加猙獰,更加褻瀆生命!
他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得如同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東西離他們越來越近,那股混合著尸臭和陰冷腐朽的氣息也越來越濃烈,幾乎讓他窒息!
“跑?。。 ?/p>
一聲炸雷般的嘶吼在耳邊響起!是趙鐵柱!
這位平日里彪悍如虎、仿佛能徒手撕碎豺狼的巡夜隊長,此刻的聲音里竟然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顫抖!那是一種直面超越自身力量極限的恐怖存在時,源自本能的畏懼!他手中的木棍早已扔掉,厚背砍刀“噌啷”一聲出鞘,雪亮的刀鋒在火把映照下閃爍著寒光,卻無法驅(qū)散他眼中那深深的凝重和……一絲絕望!
他沒有轉(zhuǎn)身就逃,而是死死盯著那爬行的人傀,腳下緩緩地向后挪動,用身體擋在隊員和那恐怖之物中間,如同護崽的猛獸,發(fā)出低沉的咆哮試圖威懾,但效果微乎其微!
“快跑!張凡!別愣著??!” 張凡只覺得胳膊被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死死拽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拉得他一個趔趄!是劉老實!
這位沉默寡言的敦實漢子,此刻臉上也褪去了所有血色,眼神里充滿了深刻的恐懼,嘴唇都在哆嗦!他幾乎是拖著張凡,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村口的方向狂奔!邊跑邊用變了調(diào)的、嘶啞的聲音在張凡耳邊狂吼:
“看見了嗎?!那就是大詭附身的人傀!刀槍不入!力大無窮!陰氣入體就能凍僵你!別回頭!千萬別回頭!鐵柱哥都只能周旋!咱們留下就是死!快跑!往村里跑!!”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張凡的四肢,但求生的本能和劉老實那幾乎要捏碎他胳膊的巨力,終于喚醒了他僵硬的身體!他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邁開雙腿,跟著劉老實跌跌撞撞地狂奔!耳邊風(fēng)聲呼嘯,混雜著自己粗重如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和劉老實那帶著哭腔的嘶吼:
“記住!大詭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見了就跑!保命第一??!”
村口那點微弱的燈火在無邊的黑暗中如同救命稻草般越來越近!
跑在最前面的王猛,那個刀疤臉漢子,此刻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爆發(fā)力!他像一頭被鬼追著的獵豹,幾個縱躍就沖到了村口那棵掛著梆子的老槐樹下!他甚至沒有停穩(wěn),借著沖勢猛地躍起,一把扯下掛在樹杈上的沉重梆槌!
梆!梆!梆——!梆!梆!
三長!兩短!
急促、沉重、帶著一種撕心裂肺般絕望的梆子聲,如同驚雷般瞬間炸響在死寂的溪源村上空!這信號,比任何語言都更清晰地傳達著一個信息——大詭進犯!生死存亡!
梆聲一響,原本還透著零星燈火的村舍,瞬間如同被掐滅了所有光源,徹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整個村子都屏住了呼吸!
“干得好!猛子!”劉老實拖著張凡也沖到了村口,看到王猛敲完信號,他立刻嘶聲吼道,語速快得像爆豆:“按老規(guī)矩!王猛!你往右!沿東邊籬笆敲過去!把篝火點起來!我往左!走西邊!張凡!”他猛地將張凡往前一推,指著村子中央那條黑漆漆的主路,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最后一絲托付:“你!從村子中間穿過去!一路敲梆子!大聲喊!讓所有人都藏好了!門窗插死!不準(zhǔn)出聲!然后……祠堂匯合!記住了嗎?!祠堂匯合!梆子別停!!”
劉老實說完,根本不給張凡任何思考或猶豫的時間,和王猛交換了一個決絕的眼神,兩人如同離弦之箭,一左一右,舉著火把,帶著梆子,朝著村子的東西兩側(cè)狂奔而去!沉重的梆子聲立刻在村子的邊緣再次急促地響起,伴隨著他們聲嘶力竭的吼叫:“大詭來了——!!關(guān)門閉戶——!!不準(zhǔn)出聲——!!”
村口,瞬間只剩下張凡一人。
他手中那支火把在狂奔中搖曳得更加厲害,火光將他因恐懼而扭曲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身后,是無邊無際、仿佛隱藏著無數(shù)惡意的黑暗曠野,趙鐵柱還在那里獨自面對那爬行的恐怖人傀!身前,是同樣被深沉黑暗籠罩、死寂無聲的村落,一條如同通往幽冥的漆黑主路等待著他去穿越!
巨大的孤獨感和排山倒海的恐懼再次將他吞噬!
他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村外——只能看到劉老實和王猛那兩點迅速遠(yuǎn)去、如同風(fēng)中殘燭般的火光,以及更遠(yuǎn)處,趙鐵柱所在的方向,傳來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怒吼和金鐵交擊的脆響!顯然,戰(zhàn)斗已經(jīng)爆發(fā)!
“啊——!!” 一聲非人的、充滿痛苦和怨毒的尖嘯猛地從那個方向傳來,刺破了夜空!是那個人傀的聲音!
這聲音如同冰錐,狠狠扎進張凡的耳膜,也瞬間刺穿了他最后一絲猶豫!
跑!去祠堂匯合!敲梆子!
求生的本能和對“匯合”這個目標(biāo)的渴望,壓倒了一切!張凡猛地轉(zhuǎn)回頭,看著眼前那條吞噬一切光線的村中主路,眼中爆發(fā)出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他死死攥緊了手中冰冷的梆槌和那根簡陋的火把,用盡全身力氣,將梆槌狠狠砸向腰間掛著的梆子!
梆——?。。?/p>
一聲沉悶、卻異常響亮的梆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塊,在寂靜的村落中央驟然炸響!
張凡邁開雙腿,如同離弦之箭,一頭扎進了村中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他一邊狂奔,一邊用盡肺里所有的空氣,嘶聲力竭地吼叫著,那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尖銳變調(diào),在空曠死寂的村落里顯得格外凄厲:
“大詭來了——!!關(guān)門——閉戶——!!不出聲——?。?!”
梆!梆!梆——!
“藏好了——?。〔稽c燈——?。 ?/p>
梆!梆!梆——!
沉重的梆子聲和少年變調(diào)的嘶吼,如同死亡的喪鐘,一遍遍敲打在溪源村每一個蜷縮在黑暗角落、瑟瑟發(fā)抖的村民心上。也如同絕望中的戰(zhàn)鼓,催促著張凡,向著那未知的匯合點——祠堂,亡命狂奔!他不敢回頭,不敢停頓,仿佛只要慢一步,身后那無邊的黑暗和恐怖的尖嘯就會將他徹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