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花房里那些原本有些排擠新人的宮女太監(jiān),也漸漸覺得這個從冷宮出來的“魏嬿婉”,雖然悶葫蘆一個,倒是個肯下力氣、不多事的。
魏嬿婉要的就是這份“不起眼”和“踏實肯干”的評價。她需要這個相對自由、能接觸到各宮人物的新環(huán)境,更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可以讓她悄悄做點“私活”的空間。
花房深處,有一間堆放雜物和淘汰花株的庫房,陰暗潮濕,少有人去。魏嬿婉利用自己“勤快”的名聲,主動攬下了整理庫房的活計。管事樂得清閑,自然允了。
于是,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在那些枯萎的花草和廢棄花盆的陰影里,屬于安陵容的靈魂,開始悄然復(fù)蘇。
她利用花房之便,小心地收集著各種不起眼的植物原料——某些花蕊深處微不可察的花粉、特定草木碾磨后滲出的汁液、甚至是園丁處理蟲害時丟棄的藥渣。她的動作精準(zhǔn)而隱秘,如同最高明的獵手在布置陷阱。
更關(guān)鍵的是香料。花房有時也會處理一些干花,用于制作香囊或熏屋。
魏嬿婉利用這個機(jī)會,極其謹(jǐn)慎地截留、積攢著極其微量的目標(biāo)香料——一點點曬干的曼陀羅花瓣,一點點氣味濃郁的郁金根莖碎屑。每一次下手,都如同在懸崖邊行走,量少到幾乎無法察覺,次數(shù)也間隔很久。
夜深人靜,花房庫房深處,一盞豆大的油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魏嬿婉蜷縮在一堆廢棄的麻袋上,面前攤開一塊洗凈的粗布。
她將從太醫(yī)那里得來的、僅剩的一點點止血散藥粉(她一直省著沒舍得用完)放在布中央。旁邊,是她耗費數(shù)月心力,如同螞蟻搬家般積攢起來的“寶貝”:一小撮顏色深褐、散發(fā)著奇異甜香的曼陀羅花粉(經(jīng)過她秘法炮制,去除了大部分毒性,只留致幻之效),幾粒碾得極細(xì)的郁金碎末(能引動潛藏的心緒),還有一小片從廢棄藥包里撿出來的、幾乎看不出原樣的蘇合香碎屑。
她的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前世在甄嬛陰影下苦心鉆研、秘而不宣的調(diào)香技藝,那些被當(dāng)作爭寵小技的“旁門左道”,此刻成了她最鋒利的武器。
她屏住呼吸,全神貫注。指尖捻起那深褐色的曼陀羅花粉,如同撒下致命的星塵,極其小心地融入止血散的淡黃藥粉中。接著是郁金的碎末,一點點,再一點點。
最后,她將那片珍貴的蘇合香碎屑用干凈的瓷片碾成更細(xì)的粉末,輕輕混合進(jìn)去。
她不敢用明火烘烤,只能用指尖的溫度和極其細(xì)膩的揉搓,讓這幾種性質(zhì)迥異的粉末緩慢地、均勻地融合。
空氣里彌漫開一種奇異的味道——原本的藥味被一種更深沉、更馥郁、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甜膩和辛辣的氣息所覆蓋。
這氣味初聞似乎有寧神之效,但細(xì)細(xì)品嗅,又覺得心神微微浮動,仿佛平靜水面下潛藏著躁動的暗流。
成了。
魏嬿婉看著粗布上那一小撮顏色變得更深、近似檀香末的粉末,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珍貴的粉末包好,貼身藏入最里層的衣物中。冰冷的布料貼著溫?zé)岬钠つw,那粉末仿佛也有了生命,在黑暗中無聲地燃燒。
她給這香取了個名字——醉朦朧。醉入溫柔鄉(xiāng),夢魘自朦朧。
香已成,只欠東風(fēng)。這東風(fēng),便是如何將這“醉朦朧”,送到它該去的地方——皇帝的枕畔,翊坤宮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