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朱漆大門在身后沉重合攏,隔絕了外面世界的喧囂,也像一口巨大的棺槨蓋板,沉悶地叩在秦慕語心上。
她幾乎是被王府侍衛(wèi)半推半搡地“送”進來的,每一步都牽扯著左肩的傷口,痛得她眼前陣陣發(fā)黑。汗水混著塵土,在臉上劃出狼狽的溝壑。
她身后,兩個侍衛(wèi)毫不憐惜地拖拽著那個偽裝成婢女的刺客,昏迷的身體在地上留下斷續(xù)的拖痕。
管家早已候在門內,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干瘦男人,一身深褐色綢衫漿洗得筆挺,卻透著股陰冷的死板氣。
他下頜微抬,眼皮耷拉著,視線掠過秦慕語和她身后拖著的“累贅”,像在打量兩塊不合時宜的朽木。
“王爺有令,”管家的聲音平平無調,比這王府高墻下的穿堂風還要冷,“秦氏安置于西院柴房。
隨行婢女,另行處置?!彼抗鈷哌^地上昏迷的“婢女”,毫無波瀾。
“不行!”秦慕語下意識地開口,聲音因疼痛和急迫而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她……她是我陪嫁,必須跟著我!”
她絕不能讓他們帶走這個活生生的謎團和線索,更不能讓這奄奄一息的生命落入他人之手。
管家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那是一種極盡輕蔑的弧度。
“秦姑娘,”他刻意加重了“姑娘”二字,帶著一種俯視塵埃的漠然,“王府自有王府的規(guī)矩。一個卑賤的婢女,是生是死,自有定數,不勞費心。請吧。”
他不再多言,轉身便走。兩個侍衛(wèi)會意,粗暴地將那昏迷的刺客往秦慕語腳邊一摜,隨即跟上管家。
另一個身材粗壯的婆子面無表情地走上前來,示意秦慕語跟上。
秦慕語咬緊牙關,舌尖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腥甜。她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混合著陳腐木料和塵埃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
她彎下腰,用盡全身力氣,幾乎是半拖半抱地將那沉重的刺客身體架起,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
肩頭的傷處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
所謂的西院柴房,比秦家那個有過之而無不及。
位置更偏,更荒涼,仿佛王府刻意遺忘的一個角落。
門板朽爛,勉強掛在歪斜的門框上,一推便發(fā)出垂死般的“吱呀”聲。
里面空間狹小,堆滿了干裂的柴垛和不知名的破爛雜物,一股濃重的霉味、塵土味和某種動物糞便的腥臊氣撲面而來。
屋頂破了好幾處,漏下幾縷慘淡的天光,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墻角結著厚厚的蛛網,地上積著厚厚的灰,一腳踩下去,灰塵便如煙霧般騰起。
秦慕語將刺客小心翼翼地放在角落里相對干燥的一小堆麥秸上,自己也脫力般滑坐在地,背靠著冰冷的土墻,大口喘息。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痛得她眼前發(fā)黑。
就在這時,腦中那熟悉的、冰冷的空間提示音驟然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尖銳,如同無形的警笛在她神經上瘋狂拉響:
警告!警告!目標生命體征急劇下降!
體征詳情:深度昏迷,脈搏微弱(45次/分),呼吸淺快(28次/分),體溫過低(35.1℃)。
失血性休克風險:極高(>90%)。寒毒活躍度:異常飆升(峰值超閾值200%)!
掃描發(fā)現:目標體內存在未知慢性毒素殘留!活性微弱但結構穩(wěn)定,與寒毒不同源,初步判定為長期微量攝入型毒物!毒素圖譜已記錄。
秦慕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比墜入冰窟還要冷。失血、寒毒爆發(fā)、外加慢性中毒!
這刺客身上到底藏著多少秘密?她強撐著精神,用意念在醫(yī)療空間中飛速檢索。
強效止血針(靜脈注射)、高濃度葡萄糖液(補充能量,對抗休克)、強效抗寒毒血清(實驗型,需謹慎)……還有保溫毯!
她集中意念,空間微光一閃,幾樣關鍵的藥品和物品悄然出現在她袖中暗袋。
她掙扎著挪到刺客身邊。
那張屬于“婢女”的臉蒼白如紙,嘴唇透著死氣的烏青,身體在麥秸上不受控制地微微痙攣,冷汗早已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秦慕語毫不猶豫,動作快如閃電。她撕開刺客肩頭染血的粗布衣衫,露出那道猙獰的箭創(chuàng)。
傷口邊緣的血肉在寒毒作用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紫色,寒氣絲絲縷縷地往外滲。
她取出強效止血針,精準地刺入靜脈推注,緊接著是葡萄糖液。
處理完這些,她拿出那支標注著“實驗型”的抗寒毒血清,針尖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微弱的寒芒。
她深吸一口氣,眼中只有醫(yī)者的決斷。藥液緩緩推入刺客體內。
做完這一切,秦慕語自己也幾乎虛脫。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進干裂的嘴唇。
她需要檢查一下自己的傷勢。左肩的疼痛如同火燒,她費力地解開側襟的盤扣,想查看一下傷口包扎的情況。
就在她撕開內里一小截被血浸透的衣袖,準備重新處理傷口時,她的動作猛地僵住了。
右臂內側,小臂上方一點的位置——本該有一點殷紅如朱砂痣的守宮砂!
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一片光潔的皮膚,帶著奔波后的微紅和塵埃。
那點象征著貞潔、決定她生死榮辱的殷紅印記,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秦慕語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比柴房的陰冷、比刺客身上的寒毒更甚千倍萬倍!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手指顫抖著反復摩挲著那片皮膚,仿佛這樣就能把那點紅色找回來。
皮膚上只留下一點極淡、幾乎無法察覺的粉末痕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異藥香。
是花轎里!混亂之中……那刺客撒出的粉末!或者……是掙扎中無意觸碰到了什么?
這念頭如同毒蛇,瞬間噬咬住她的心臟。
完了!在這個視女子貞潔如命、動輒沉塘浸豬籠的時代,守宮砂消失意味著什么,她再清楚不過!
這比刺客的刀鋒、管家的刁難、柴房的破敗加起來都要致命千百倍!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背靠著冰冷的土墻,身體抑制不住地發(fā)抖。
怎么辦?這根本無從辯解!誰會信是藥粉所致?誰會信一個被刺客劫持過、還帶著刺客進府的新娘?
瑞王……那個冷酷的男人,他會如何處置自己?浸豬籠?白綾?還是更不堪的羞辱?
她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混亂的大腦強行冷靜了一瞬。
不行!不能慌!一定有辦法……必須拖延!
她飛速地掃視著狹小骯臟的柴房,目光掠過墻角堆積的破爛雜物,掠過刺客蒼白痙攣的臉,最后定格在自己袖口那一點不易察覺的粉末痕跡上。
證據……需要時間尋找證據!或者……震懾!用他們無法理解的力量震懾住即將到來的審判者!
就在這絕望與機智激烈交鋒的當口,柴房那扇搖搖欲墜的破門,被人粗暴地一腳踹開了!
腐朽的門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重重拍在墻壁上,震落下簌簌的灰塵。
一個穿著王府三等仆婦深褐色粗布衫的老嬤嬤堵在門口,逆著門外灰蒙蒙的天光,身影顯得格外臃腫而陰沉。
她生著一張刻薄的容長臉,法令紋深如刀刻,三角眼渾濁而銳利,像探照燈一樣掃過狹小的柴房,最后釘子般釘在秦慕語身上。
“秦氏?”她開口,聲音嘶啞難聽,帶著一股長期發(fā)號施令的倨傲,“老身奉管家之命,前來查驗。
府有府規(guī),新婦入府,需驗明正身,確保完璧無瑕。請姑娘配合,莫要自誤?!?/p>
她說著,邁步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同樣面無表情、身強力壯的粗使婆子,顯然是來助陣的。
她們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混合著廉價頭油和汗水的沉悶氣味,瞬間填滿了本就污濁的空氣。
那老嬤嬤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鉤子,肆無忌憚地在秦慕語身上刮過,重點停留在她因掙扎而略顯凌亂的衣襟和蒼白的臉上,
嘴角噙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了然,仿佛已經認定了什么骯臟的事實。
秦慕語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來了!比她預想的更快、更直接!她強迫自己挺直背脊,
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恐懼,迎上那老嬤嬤令人作嘔的目光。
就在對方枯爪般的手伸過來,即將碰到她衣襟的瞬間——
“嬤嬤且慢!” 秦慕語的聲音清冷響起,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這壓抑的空間里擲地有聲。
老嬤嬤的手停在半空,三角眼瞇起,寒光乍現:“怎么?秦姑娘這是心虛了?還是想抗命?”
“抗命不敢?!鼻啬秸Z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有眼底深處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只是嬤嬤在查驗他人之前,是否也該先顧惜一下自己的身子?畢竟,”
她微微一頓,目光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落在老嬤嬤臉上,尤其是她發(fā)黃的眼白和頸側一處不自然的微紅,
“‘陰蝕瘡’反復發(fā)作,瘙癢潰爛,尤其在這濕寒天氣,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陰蝕瘡”三個字,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老嬤嬤頭頂!
她臉上的倨傲和刻薄瞬間凝固,隨即裂開,被一種見鬼般的驚恐取代!
她下意識地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那里常年被高領衣衫遮蓋的地方,
確實有一片反復發(fā)作、讓她羞于啟齒又痛癢難耐的瘡瘍!
這……這是她最大的秘密!連最親近的老姐妹都不知道!
這個剛進府、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賤人,她怎么知道?!難道她真會妖法?!
老嬤嬤的臉色由黃轉白,再由白轉青,嘴唇哆嗦著,指著秦慕語:
“你……你胡說什么!妖言惑眾!”
“是不是妖言,嬤嬤心里最清楚?!?/p>
秦慕語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帶著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目光銳利如電,
“此癥,乃‘濕熱下注,蟲蝕陰器’,多因房事不潔或共用穢物所致。
瘙癢難耐,入夜尤甚,白帶如豆渣,氣味腥臭。
久而不治,邪毒深入胞宮,輕則經閉絕嗣,重則……”她故意停住,只留下一個冰冷的、令人無限遐想的眼神。
后面兩個粗使婆子聽得云里霧里,但“房事不潔”、“共用穢物”、“腥臭”、“絕嗣”這些字眼,像無形的針一樣刺向老嬤嬤。
她們看向老嬤嬤的眼神瞬間變了,充滿了驚疑、鄙夷和下意識的避忌,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后退。
老嬤嬤如遭雷擊,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秦慕語的每一句話,
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精準地燙在她最隱秘、最羞恥的傷疤上!
她看著秦慕語那雙仿佛能透視一切的眼睛,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
那里面沒有嘲諷,只有一種洞穿皮囊、直視病灶的冰冷審視。這絕不是人能有的眼神!
“你……你……”老嬤嬤驚恐萬狀,你了半天,后面威脅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只剩下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
她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臉色死灰,踉蹌著后退一步,像是被那冰冷的目光灼傷了靈魂。
“嬤嬤,”秦慕語向前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今日之事,全當沒發(fā)生過。
你身上的病,也并非無藥可醫(yī)。若再糾纏不休……”她沒說下去,只是那眼神里的寒意,比任何威脅都更讓人膽寒。
老嬤嬤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看秦慕語,又看看角落里那個昏迷不醒、
臉色青白的“婢女”,再看看秦慕語肩上滲血的傷口……這一切都透著難以言喻的詭異。
她猛地打了個寒噤,只覺得這破敗的柴房里陰風陣陣,眼前這個衣衫狼狽的新娘,簡直比勾魂的無常還要可怕!
“走……走!快走!”老嬤嬤再也承受不住這種精神上的碾壓,聲音都變了調,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老鴨。
她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轉身,撞開身后的婆子,頭也不回地沖出柴房,仿佛身后有厲鬼追趕。
兩個粗使婆子也嚇得面無人色,忙不迭地跟了出去,還順手把那扇破門板“砰”地一聲帶上,
隔絕了內外,也隔絕了她們驚魂未定的視線。
柴房里重新陷入昏暗,只剩下灰塵在漏下的微光中無聲飛舞。
秦慕語緊繃的身體驟然一松,強撐的那口氣泄了,整個人軟軟地順著墻壁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后背瞬間被冷汗?jié)裢浮?/p>
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動,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她大口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嗆入肺腑,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牽動肩傷,疼得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好險……暫時的震懾,只能換來片刻喘息。
那老嬤嬤驚魂未定,一旦回過神來,或者去向管家添油加醋地稟報……后果不堪設想。
她必須在這短暫的時間里,找到破局的關鍵!
守宮砂消失的證據,或者……刺客身上能利用的籌碼!
她掙扎著,手腳并用地爬到刺客身邊??臻g警報仍在腦中低鳴,
但頻率似乎減緩了一些,強心針和血清似乎暫時吊住了這口氣。
她拿出消毒藥水和干凈的紗布,開始重新處理刺客肩頭的箭傷,動作精準而迅速,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
只有手指微微的顫抖,泄露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傷口邊緣的青紫在保溫毯的作用下似乎消退了一絲絲,但寒毒盤踞極深,如同附骨之蛆。
秦慕語清理著創(chuàng)面,冰冷的鑷子夾起沾染寒毒的腐肉,她的目光卻死死鎖在刺客那張蒼白如紙、痛苦扭曲的臉上。
你到底是誰?誰派你來的?那粉末……是不是你故意撒的?守宮砂的消失……是不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無數疑問在心頭翻滾。
她俯下身,湊近刺客的唇邊,屏住呼吸,試圖從對方微弱的氣息中捕捉任何有用的信息。
“……冷……好冷……”刺客無意識的呻吟細若蚊蚋,破碎不堪。
秦慕語不為所動,指尖搭上對方冰涼的腕脈,感受著那微弱混亂的搏動。
空間的生命體征監(jiān)測數據流在意識中無聲流淌。
突然,刺客的身體猛地痙攣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嗬嗬的怪響,像是被無形的噩夢扼住了呼吸。
秦慕語立刻準備注射鎮(zhèn)定劑。
就在這時,一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囈語,斷斷續(xù)續(xù)地從刺客干裂的唇間溢出:
“……藍……藍斑……夫人……寒……寒潭……小姐……替……替……”
聲音戛然而止,如同繃斷的琴弦。
刺客頭一歪,再次陷入更深沉的昏迷,仿佛剛才那幾句耗盡了她殘存的所有力氣。
柴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秦慕語維持著俯身的姿勢,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
只有胸腔里,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劇烈地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而空洞的回響。
藍斑?夫人?寒潭?小姐?替……提什么?
這幾個零碎而突兀的詞,像幾塊冰冷堅硬的碎冰,狠狠砸進她混亂的思緒之海,激起的卻不是漣漪,而是滔天巨浪!
“夫人”……是指誰?王府的某位夫人?還是……秦府那位視她如眼中釘的繼母?“寒潭”……
這冰冷的字眼,瞬間讓她聯想到刺客和自己體內那如出一轍、霸道詭異的寒毒!
這兩者之間……難道真有聯系?還有“小姐”……是指她秦慕語?還是……另有所指?
那個“替”字后面,是“替身”?“替代”?還是更可怕的……“替死鬼”?
無數的線頭在她腦中瘋狂纏繞、打結?;ㄞI遇襲,刺客的詭異行為,守宮砂的離奇消失,管家的刻意刁難,老嬤嬤的“查驗”……
這一切,似乎都隱隱指向一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旋渦。
而她秦慕語,早已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旋渦的中心!
她低頭,看著刺客那張即使在昏迷中也難掩痛苦和某種決絕的臉。
這張臉……和記憶中某張模糊的臉似乎有幾分相似?不,不可能!她用力甩開這個荒謬的念頭。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自己光潔的右臂內側。
那片消失的守宮砂,此刻像一個無聲的嘲諷烙印,提醒著她岌岌可危的處境。
管家和老嬤嬤的暫時退卻,不過是暴風雨前虛假的寧靜。
瑞王府這潭深水之下,暗流洶涌,殺機四伏。
刺客囈語中透露的只言片語,如同黑暗迷宮中的幾縷微光,雖然微弱,卻指明了方向——
指向寒毒的源頭,指向她身世的迷霧,更指向一個可能打敗一切的巨大陰謀!
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帶著濃重霉味的空氣涌入肺腑,刺激著她每一根神經。
恐懼依舊如影隨形,但在那恐懼的深處,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狠戾和屬于醫(yī)者的、
洞穿迷霧的冷靜,如同淬火的利刃,正在緩緩成型。
她必須活下去。必須弄清楚這寒毒的真相,必須解開這具身體身世的謎團,必須揪出這背后操弄一切的黑手!
而地上這個奄奄一息的刺客,還有她囈語中的“藍斑”、“夫人”、“寒潭”……是她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突破口!
秦慕語的眼神,在昏暗中亮得驚人。
她不再猶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探尋,輕輕拂開刺客臉上被冷汗黏住的亂發(fā)。
一張年輕卻寫滿風霜和痛苦的臉龐清晰地顯露出來。
她屏住呼吸,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移向刺客的頸側——
那里,靠近耳后的位置,是否真如囈語所言,存在著某種隱秘的標記?
柴房內,時間仿佛凝固。
只有塵埃在微弱的光柱中緩緩沉浮,見證著這無聲的探查與命運的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