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郡王府中，花璃就將自己關(guān)進了房間，晚膳也沒有用。
她想著翎夜先前的話，翎澤當(dāng)真是計算如此嗎？她倏爾回想到四年前，翎澤還如旭日暖陽般少年的那時，他會追著自己的身影說：花璃，若我有一日登上國主之位，必會護你一生安穩(wěn)！
那時的笑言雖未當(dāng)真，卻至純至誠。
而今的話……
呵，翎澤……
花璃的心口驟然痛起！窮奇內(nèi)丹的噬心之痛讓她額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翻倒在地。而更痛的是她腦中浮現(xiàn)出的那張模糊的臉上的神情，她看不清……她想伸手去碰觸那張臉，在指尖觸及肌膚之時，她的手倏爾被握住。
她眼前的那張臉，逐漸清晰。
蒼白……
柔美……
陰暗……
“翎……”
“花璃，”翎夜捏著她纖柔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你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幻夜魔女了……好像隨時可以碎在我的手里……”他附耳下去，“這么痛的話……為什么不問我拿藥？”
“……”
“求我把藥給你……”
“呵……”巨痛中花璃強擠出一絲笑：“今天真該讓那鞭子……抽死你……”
翎夜水眸微動：“這么倔？難怪翎澤……也不要你了。”
花璃的瞳孔猛然收縮，窮奇內(nèi)丹的反噬之痛與翎夜的話語如同兩把尖刀，同時刺入她的心臟。她蒼白的唇瓣顫抖著，卻扯出一個更為倔強的冷笑：
"你們難道不是……一丘之貉嗎？"
翎夜的眼神驟然暗沉，捏著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幾分。月光下，他俊美的面容一半隱在陰影里，顯得格外陰郁。
"一丘之貉？"他忽然低笑，那笑聲里帶著說不出的危險，"那現(xiàn)在是誰……在抱著你呢？"
花璃想要掙脫，卻被一陣更劇烈的疼痛擊垮。她弓起身子，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衣衫。翎夜的氣息近在咫尺，混合著清苦的藥香，讓她無處可逃。
"求我，"他冰涼的指尖撫上她汗?jié)竦哪橆a，"就這么難嗎？"
花璃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她抬起迷蒙的雙眼，望進翎夜深不見底的眸子里：
"我想殺了你！……"
翎夜的眼神倏然一變。他猛地扣住花璃的后頸，強迫她與自己對視。月光下，兩人呼吸交纏，照出的影子像極了親密無間的戀人。
"好啊。"他的聲音冷得可怕，"我等著你能辦到的那一天。"
花璃的眸子驟然顫動！這句話與記憶中那個人的話何其相似！
當(dāng)她倏然看清翎夜的臉時，他突然俯身，將一枚藥丸以唇渡入花璃口中。這個吻帶著血腥與藥苦，霸道得不留一絲拒絕的余地。
花璃瞪大眼睛，卻被他牢牢禁錮。直到確認藥丸咽下，翎夜才緩緩?fù)碎_。他的拇指擦過她染血的唇角，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記住，"他的聲音輕如夜風(fēng)，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溫柔，"在你殺了我之前……你得好好活著。"
花璃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藥效開始發(fā)揮作用。她看著翎夜站起身，月光為他修長的身影鍍上一層銀邊。他轉(zhuǎn)身離去時，衣袂翻飛如赤色蝶翼，在門檻處微微一頓：
"稍后我會讓綠蘿送晚膳過來。"他的側(cè)臉在燭光中忽明忽暗，"別想著不吃……我會知道的。"
房門輕輕合上，花璃望著那扇雕花木門，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在微微發(fā)抖，上面還殘留著那人身上的氣息。
窗外，一輪冷月高懸。花璃緩緩抬手，觸碰自己猶帶苦味的唇瓣。那里似乎還殘留著翎夜的溫度，既像毒藥般令人戰(zhàn)栗，又似解藥般讓人沉溺。
而他那句“我等著你能辦到的那天”，竟讓她有著一剎的怦然心動。
"瘋子……"她低聲呢喃，卻不知是在說翎夜，還是在說此刻心緒紛亂的自己。
片刻調(diào)整內(nèi)力之后，綠蘿送來了晚膳。
綠蘿問飯菜可合王妃胃口，花璃隨意一應(yīng)很好。王府的膳食自是美味，而于她來說吃什么都無所謂只不過是果腹而已。
其實翎夜有一句話說對了，在親手了結(jié)恩怨情仇之前，她一定會好好活著。她向來知道，只有活著才有機會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
翌日清晨，王府的庭院還籠罩在薄霧中，花璃便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她推開雕花窗欞，看見風(fēng)林手持一份帖子快步穿過回廊。
"殿下，北郡王府送來的請?zhí)?
花璃指尖微動，窗外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入耳中。
"念。"翎夜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慵懶。
"明日酉時，北郡王府設(shè)宴，特邀南郡王攜王妃同往。"風(fēng)林頓了頓，"落款是翎川。"
一陣沉默后，翎夜輕笑出聲："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倒是像他。"
花璃的指尖在窗框上收緊。北郡王翎川，昨日當(dāng)街縱馬的那位。她正思索著，忽聽翎夜道：
"去回話，說本王與王妃……必定準(zhǔn)時赴約。"
風(fēng)林領(lǐng)命退下后，花璃聽見翎夜的腳步聲向自己房門靠近。她迅速合上窗戶，卻在轉(zhuǎn)身時撞進一雙似笑非笑的鳳眼里。
"偷聽可不是好習(xí)慣，我的王妃。"翎夜戲謔道。
花璃冷聲："我不去。"
"這可……由不得你。"翎夜忽然湊近，身上清冷香氣混合著晨露的氣息撲面而來，"翎川特意點名要見你……哦，差點忘了，昨日你們好像已經(jīng)在街市上打過照面了。"
花璃想起昨日街市上的沖突，冷哼一聲："那個人比你還令人討厭。"
"是嗎？"翎夜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那更要去了。若我們不去他定會找上門來。而我同樣討厭他在我的府上撒野……"他轉(zhuǎn)身走向門口，又停住腳步，"對了，今日會有人送新衣裳來……穿給我看。"
北郡王府的那個人，花璃想到了他那日在馬上那種倨傲的神情。不同于翎夜那種欺騙性的外表，翎川的周身都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
午后，果然有侍女送來一套華服。墨藍底色上繡著銀絲曇花，領(lǐng)口與袖口綴著細碎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дJ出這也是幻夜國的傳統(tǒng)紋樣，手指不自覺地撫過那些熟悉的圖案。
"郡王殿下說，請王妃試穿。"侍女恭敬道。
換上華服后，鏡中人讓她恍惚了一瞬，這衣服讓她想起過往，雖然她也并不真的愿意想起那些從前。
"很適合你。"
翎夜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花璃猛地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倚在門邊，靜靜地看著她，眸子里的柔光與昨夜那個樣子判若兩人。
"明日就穿這個去吧。"他走近，手指拂過她肩頭的曇花紋樣，"既然他想見你，就讓翎川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幻夜風(fēng)華。"
“對了，還有這個……”說著翎夜手上拿出一支刻著曇花的銀簪，倏爾插入花璃的發(fā)髻內(nèi)。淡聲道：“別再當(dāng)做贈禮隨意送出了?！?/p>
花璃微微側(cè)頭："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翎夜不答，只是噙著笑退開。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回頭："對了，今日的晚膳出來吃吧，我命后廚添了兩道幻夜的菜式，你試試合不合口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