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內,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巨大的蟠龍金柱撐起穹頂,琉璃宮燈垂下的流蘇折射出七彩光芒。絲竹管弦之聲悠揚悅耳,空氣中彌漫著龍涎香、酒氣和各色佳肴的馥郁香氣。殿中鋪著猩紅的波斯地毯,主位之上,皇后武媚娘端坐鳳椅,身著明黃鳳袍,頭戴九鳳銜珠冠,氣度雍容華貴,不怒自威。她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溫和的笑意,目光平靜地掃視著殿內。
今日之宴,規(guī)模不大,受邀者皆是后宮有頭有臉的妃嬪、女官及幾位得寵的才人。柳鶯兒自然在列,且位置離鳳座極近。她身穿一襲特意為今日準備的、價值連城的舞衣——月白色鮫綃紗為底,上用金線銀線并各色寶石碎米珠,繡滿了繁復華麗的纏枝蓮紋和飛天神女圖案。薄如蟬翼的紗料下,肌膚若隱若現,更添誘惑。她脖頸上那串赤金東珠項圈在燈火下流光溢彩,碩大的東珠溫潤生輝,三只小巧的金鈴隨著她興奮的微微動作,發(fā)出清脆悅耳的“叮鈴”聲,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柳鶯兒容光煥發(fā),粉面含春,一雙杏眼顧盼生輝,不時含情脈脈地望向主位上的武媚娘,又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掃過席間其他妃嬪。她仿佛一只開屏的孔雀,盡情展示著自己的美麗與恩寵,享受著眾人或艷羨、或嫉妒、或探究的復雜注視。在她看來,這場宴會,就是皇后娘娘為她一人準備的舞臺!是她邁向更高榮耀的階梯!
侍立在武媚娘身側的秋棠,依舊是一副低眉順眼、恭謹溫順的模樣。她眼角的余光,卻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不動聲色地丈量著柳鶯兒身上的每一處細節(jié),從發(fā)髻上的步搖到舞衣的每一個褶皺,再到那串叮當作響的金鈴。她心頭那根弦,繃得緊緊的,一種山雨欲來的巨大壓抑感,讓她后背的衣衫內里,早已被冷汗浸透,粘膩地貼在皮膚上。她想起皇后娘娘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想起王德全那陰冷的算計,更想起擷芳齋那盞孤燈下李美人絕望而瘋狂的臉……她知道,風暴,即將降臨在這看似歌舞升平的宴席之上!
酒過三巡,氣氛漸酣。武媚娘放下手中的玉杯,目光含笑地投向柳鶯兒:“鶯兒,時辰差不多了。你新學的《霓裳羽衣》,本宮可是期待得很。讓眾姐妹也開開眼界吧?!?/p>
“是!娘娘!”柳鶯兒聞言,立刻站起身,聲音嬌脆,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和激動。她朝著武媚娘盈盈一拜,動作間,那金鈴叮鈴作響,如同她雀躍的心跳?!澳転槟锬铽I舞,是鶯兒天大的福分!鶯兒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娘娘厚望!”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
她轉身,蓮步輕移,走向殿中央鋪開的猩紅地毯。貼身宮女春桃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雙手捧著一個紫檀木托盤,上面放著一對同樣綴著小金鈴的舞鞋。春桃的臉色在輝煌燈火下顯得有些蒼白,捧著托盤的手指微微顫抖,眼神躲閃,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不敢看主位上的皇后娘娘。
柳鶯兒走到地毯中央,站定。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纖細的腰肢,如同驕傲的天鵝。絲竹之聲驟然一變,變得空靈飄渺,仿若仙樂。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或期待,或嫉妒,或冷漠。
柳鶯兒隨著樂聲,長袖輕舒,足尖點地,開始了她的舞姿。依舊是那支《霓裳羽衣》,身段依舊柔媚無骨,旋轉騰挪間,裙裾飛揚,如同流云卷雪。那月白鮫綃紗在燈火下泛著夢幻般的光澤,金線銀線繡出的神女仿佛要破衣而出。她舞得投入,眼神迷離,仿佛真的置身于月宮仙境。脖頸上的金鈴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清脆而有節(jié)奏的“叮鈴、叮鈴”聲響,如同仙樂的和鳴。
“好!舞得好!”
“柳才人果然是天仙般的人物!”
“這舞姿,當真是舉世無雙!”
席間響起幾聲恰到好處的贊嘆,多是柳鶯兒一系或想攀附之人發(fā)出的。
柳鶯兒聽得心中更是得意,舞得越發(fā)賣力。她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裙裾如同盛開的巨大白蓮,層層疊疊地綻放開來。那金鈴的聲響也越發(fā)急促歡快。她感覺自己仿佛飛了起來,所有的榮耀、恩寵、未來的無限風光,都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就在她以一個極其高難度的快速連續(xù)回旋,將舞蹈推向最高潮,身體旋轉到極致,雙臂大張,如同飛天神女欲要凌空而去之時——
“嗤啦——!”
一聲極其刺耳、令人牙酸的錦帛撕裂聲,驟然響起!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所有人的耳畔!蓋過了絲竹,蓋過了金鈴!
只見柳鶯兒那件華麗無比的月白鮫綃紗舞衣,在她左肩腋下至腰側的位置,竟毫無征兆地撕裂開一道半尺多長的巨大口子!那薄如蟬翼的紗料如同脆弱的蝶翼,瞬間破碎!雪白的肌膚和一抹藕荷色的抹胸,在燈火通明的大殿之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無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絲竹聲戛然而止!所有的贊嘆聲、低語聲瞬間消失!整個麟德殿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撕裂的錦帛邊緣,還在微微地顫動著。
柳鶯兒臉上的笑容和迷醉,瞬間僵住,如同被打碎的玉雕。她旋轉的動作猛地一頓,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她那雙顧盼生輝的杏眼,此刻瞪得溜圓,瞳孔因極致的震驚、羞恥和恐懼而急劇收縮!她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捂住那暴露的肌膚,卻因為動作的慣性,身體一個趔趄——
“啊——!”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尖叫從她喉嚨里迸發(fā)出來!
緊接著,“噗通!”一聲悶響!柳鶯兒重重地摔倒在猩紅的地毯上!摔得狼狽不堪!那撕裂的舞衣更加散亂,春光乍泄。她脖頸上那串赤金項圈,也在劇烈的撞擊下猛地一勒,碩大的東珠狠狠磕在她精致的鎖骨上,疼得她眼前發(fā)黑!更可怕的是,那三只金鈴,在巨大的沖力下,其中一只連接項圈的細小金環(huán),竟“啪”地一聲,斷裂開來!那只小巧的金鈴,帶著一截斷環(huán),叮叮當當地滾落出去,一直滾到一位妃嬪的裙角邊才停下。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冰冷的針,密密麻麻地刺在柳鶯兒身上。那目光里有震驚,有鄙夷,有幸災樂禍,有難以置信,更有一種看笑話般的冷漠和快意。
柳鶯兒趴在地上,渾身冰涼,巨大的羞恥感和滅頂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如同實質般灼燒著她的皮膚,讓她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她掙扎著想爬起來,手腳卻軟得如同面條,不停地顫抖。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她抬起頭,帶著最后一絲可憐的希冀和求救,望向主位上那個她視作依靠的女人——
武媚娘臉上的溫和笑意早已消失無蹤。她端坐于鳳椅之上,鳳眸微垂,目光平靜地落在摔倒在地、狼狽不堪的柳鶯兒身上。那目光里,沒有憤怒,沒有驚訝,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洞悉一切的漠然。仿佛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她甚至沒有立刻開口斥責,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如同看著一只在泥濘中掙扎的螻蟻。
這冰冷而漠然的目光,比任何斥責都更讓柳鶯兒感到絕望!她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和靈魂!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娘……娘娘……”柳鶯兒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哭腔和絕望的顫抖,“鶯兒……鶯兒不是故意的……是……是這舞衣……它……它……”她想辯解,想將責任推給舞衣,卻語無倫次,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放肆!”一聲尖銳的厲喝打破了死寂!出聲的并非武媚娘,而是侍立在她身側的秋棠!只見秋棠柳眉倒豎,臉上充滿了“義憤填膺”的怒火,指著地上的柳鶯兒,聲音又尖又利,響徹大殿:
“柳才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皇后娘娘御宴之上,衣冠不整,當眾失儀!做出如此……如此傷風敗俗、有辱宮闈的丑事!你這哪里是獻舞?分明是……分明是蓄意褻瀆娘娘天威!其心可誅!” 她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匕首,句句誅心,將柳鶯兒最后的辯解徹底堵死,并將事件的性質瞬間拔高到“褻瀆天威”的層面!
柳鶯兒被秋棠這突如其來的厲喝和誅心之詞震得魂飛魄散!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秋棠,這個平日對她笑語晏晏、奉承不斷的“好姐姐”,此刻竟如同索命的惡鬼,第一個跳出來對她落井下石,而且下手如此之狠!
“不……不是的!秋棠姐姐!你……你冤枉我!”柳鶯兒掙扎著,淚水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脂粉,污濁不堪,“是舞衣……是舞衣自己破的!我……我沒有……”
“還敢狡辯!”秋棠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聲音更加尖刻,她轉向武媚娘,躬身道:“娘娘!柳才人恃寵而驕,早已不是一日兩日!今日竟敢在如此莊重的御宴之上,以如此不堪之態(tài)褻瀆圣顏!此等大不敬之罪,若不嚴懲,何以正宮規(guī)?何以儆效尤?請娘娘圣裁!” 她的話,字字鏗鏘,充滿了對皇后威嚴的“維護”,實則將柳鶯兒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
席間眾人噤若寒蟬,無人敢為柳鶯兒說一句話。那些曾經羨慕嫉妒的目光,此刻都變成了冰冷的看客。李美人坐在角落的位置,低著頭,雙手死死地攥著衣角,指節(jié)泛白,身體微微發(fā)抖,不知是恐懼還是……一絲扭曲的快意。
武媚娘終于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凍結人心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殿內所有的聲音:
“柳鶯兒?!?/p>
只一聲稱呼,再無往日的“鶯兒”親昵,冰冷得如同寒冬臘月的冰凌。
柳鶯兒渾身劇顫,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絕望地仰望著那高高在上的鳳座,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你入宮時日雖短,本宮念你伶俐可人,待你不薄。”武媚娘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賜你珍寶,允你近前,甚至……縱你幾分驕縱。本以為你能謹守本分,知恩圖報。不曾想……”她頓了頓,鳳眸中寒光一閃,“你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忘乎所以!竟敢在本宮面前,在眾妃嬪面前,行此……不知廉恥、大失體統之事!”
她的話語并不激烈,卻字字如錘,砸在柳鶯兒心上,將她最后一絲幻想也砸得粉碎!
“娘娘!冤枉?。∧锬锩麒b!”柳鶯兒涕淚橫流,掙扎著向前爬了兩步,試圖去抓武媚娘的裙角,“是……是有人害我!是這舞衣……是春桃!對!是春桃!一定是她動了手腳!娘娘!您要為我做主啊娘娘!” 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嘶聲力竭地指向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癱軟在地的春桃。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春桃身上。春桃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渾身抖如篩糠,被柳鶯兒一指,更是如同被雷劈中,“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連連磕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不關奴婢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是才人她自己……她自己不小心……”
“住口!”秋棠再次厲喝,一步上前,擋在春桃和柳鶯兒之間,對著武媚娘道:“娘娘!事到如今,柳才人不僅不思己過,竟還敢攀咬無辜宮人!如此冥頑不靈,可見其心之惡!春桃一個小小的宮女,豈敢在才人的舞衣上動手腳?這分明是柳才人推卸罪責,意圖攪亂視聽!其心……更為可誅!” 她再次將矛頭死死對準柳鶯兒,不給她任何翻盤的機會。
武媚娘的目光冷冷地掃過哭嚎的柳鶯兒和磕頭如搗蒜的春桃,最終又落回柳鶯兒身上。那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事已至此,鐵證如山,眾目睽睽,你還敢狡辯攀咬?”武媚娘的聲音帶著一絲厭倦和決斷,“本宮對你……失望透頂。來人——”
她話音未落,柳鶯兒已被這冰冷的宣判徹底擊垮!巨大的恐懼、絕望、羞恥、還有被最信任之人(武媚娘、秋棠)背叛的滔天怨恨,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發(fā)!她猛地抬起頭,那張被淚水脂粉糊得如同花貓般的臉上,瞬間充滿了扭曲的瘋狂和怨毒!她死死盯著高高在上的武媚娘,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聲音尖利刺耳,如同厲鬼哭嚎:
“武媚娘——!你這毒婦!你不得好死!你早就想除掉我了!對不對?你故意縱容我!賞我項圈!讓我跳舞!就是為了今天!就是為了讓我當眾出丑!你好狠的心腸!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做鬼也要……”
“放肆!大膽!”秋棠臉色劇變,尖聲打斷柳鶯兒的詛咒,厲喝道:“竟敢直呼娘娘名諱!口出如此惡毒詛咒!反了!反了!快!堵住她的嘴!拿下!”
殿外侍立的健壯宦官早已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柳鶯兒的詛咒還未吼完,便被兩個宦官死死按住肩膀,另一人眼疾手快,抓起地上散落的一塊準備用來擦拭酒漬的絲帕,狠狠地塞進了柳鶯兒大張的嘴里!
“嗚……嗚嗚嗚!”柳鶯兒被堵住了嘴,只能發(fā)出絕望而憤怒的嗚咽,身體拼命地扭動掙扎,如同一條離水的魚,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武媚娘,里面是滔天的怨毒和不甘!那怨毒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直刺人心!
武媚娘端坐于鳳椅之上,對柳鶯兒那怨毒的目光和瘋狂的掙扎,視若無睹。她臉上的表情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只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殺意。她緩緩抬起手,動作優(yōu)雅而充滿威儀。
“柳氏,御前失儀,褻瀆圣顏,咆哮詛咒,罪無可赦?!蔽涿哪锏穆曇羧缤瑏碜跃庞暮?,清晰地傳遍大殿每一個角落,“剝去她的品服,打入掖庭冷牢!待本宮……細細審問!”
“遵旨!”宦官們齊聲應諾,動作粗暴地開始撕扯柳鶯兒身上那件已經破碎的華麗舞衣。月白的鮫綃紗被撕裂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柳鶯兒絕望的嗚咽和掙扎,顯得格外刺耳。那串赤金東珠項圈在拉扯中被扯得變了形,勒在她纖細的脖頸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紅痕。碩大的東珠失去了光澤,滾落在猩紅的地毯上,沾上了塵土和……一絲從柳鶯兒嘴角因掙扎而滲出的血跡。
“嗚——!”柳鶯兒如同被剝去所有羽毛的鳥,在粗魯的拖拽下,被強行架起。她赤著腳,身上只剩下凌亂的中衣,頭發(fā)散亂,狀若瘋婦。在被拖出殿門的那一刻,她猛地扭過頭,最后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冰冷無情的鳳座,那眼神里的怨毒,濃烈得足以讓殿內所有人心頭發(fā)寒!
直到柳鶯兒凄厲絕望的嗚咽聲消失在殿外沉沉的夜色中,麟德殿內,依舊是一片死寂??諝夥路鹉塘?,濃重的血腥氣(心理上的)和壓抑感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猩紅的地毯上,散落著斷裂的金鈴、變形的項圈、破碎的鮫綃紗碎片,還有……那枚沾了塵土和血跡的、曾經光華奪目的東珠。玉階之上,血雖未流,卻早已被無形的怨毒與恐懼浸染。
武媚娘的目光緩緩掃過殿內噤若寒蟬的眾人,最終落在癱軟在地、抖成一團的春桃身上,聲音恢復了那種聽不出情緒的平淡:
“至于這個丫頭……帶下去,交給掖庭令。好好問問她……她主子的舞衣,到底是怎么‘不小心’破的?!?/p>
“是!”立刻又有宦官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將哭都哭不出來、幾乎昏厥的春桃拖了下去。
武媚娘這才重新端起面前一直未動的玉杯,輕輕抿了一口早已冰涼的酒。她的目光,越過杯沿,如同最精準的探針,一一掃過席間每一個人的臉,尤其是……那些低著頭、極力掩飾著震驚、恐懼或……一絲僥幸的人。
麟德殿的燈火依舊輝煌,絲竹之聲卻再也無法響起。一場以獻舞為名的盛宴,最終以一場精心策劃的、血淋淋的“意外”收場。那玉階之上,雖無真正的鮮血,卻已染滿了妒火、陰謀與權力的冷酷。柳鶯兒這朵昨日還艷冠群芳的牡丹,終究在怒放之時,被無情地碾落成泥。而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秋棠侍立在武媚娘身側,垂著眼瞼。她看著地毯上那枚沾了污穢的東珠,只覺得那冰冷的珠光,如同柳鶯兒最后怨毒的眼神,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一股寒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刺骨,從她的腳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