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姜小軍頂著兩個黑眼圈沖進辦公室，手里還拎著剛買的冰美式。昨晚他壓根沒睡好，腦子里反復(fù)播放蘇總那句“明天早來辦公室”，感覺每個字都帶著鉤子，把他魂兒都勾沒了。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咱們小軍同志居然提前半小時到崗？”前臺Lisa打著哈欠調(diào)侃道，手指還在刷著朋友圈。
姜小軍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從今天起，我就是公司的加班小王子！”他特意晃了晃手里的咖啡，紙杯上還貼著便簽條——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愛心。本來想給蘇總帶的，臨出門又慫了，只好自己喝掉。
工位還沒坐熱，就看到蘇總踩著高跟鞋咔嗒咔嗒地走來。今天她穿了件絲質(zhì)白襯衫，領(lǐng)口微微敞開，下身是條包臀裙，曲線畢露。姜小軍差點被咖啡嗆到，慌里慌張地站起身：“蘇、蘇總早！”
“早?！碧K總腳步?jīng)]停，只瞥了他一眼，“九點整來我辦公室，有個急項目?！?/p>
就這一眼，讓姜小軍原地打了雞血。他猛地坐下，打開電腦噼里啪啦就開始干活，鍵盤敲得震天響，隔壁工位的老王直翻白眼：“小子，大清早的演鋼鐵俠呢？”
九點整，姜小軍準時摸進蘇總辦公室?？諝饫镉泄傻难┧上?，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樣。蘇總正低頭看文件，睫毛垂下來，在晨光里像兩把小扇子。
“坐?！彼^也沒抬，推過來一沓資料，“城東那塊地的競標方案，原本負責(zé)的小張急性闌尾炎住院了。你接一下，周五前給我初稿?！?/p>
姜小軍心臟咚咚跳——重大項目！機會來了！他一把抓過文件，手指都在發(fā)抖：“保證完成任務(wù)！我今晚就加班搞出來！”
蘇總終于抬眼，似笑非笑：“不用太急，先吃透資料。這項目盯的人多，別出岔子。”
“放心吧蘇總！”姜小軍拍胸脯拍得砰砰響，“我可是熬夜冠軍！”
結(jié)果牛皮吹大了。接下來三天，姜小軍真把自己當(dāng)驢使。白天跑現(xiàn)場測量，晚上啃政策文件，困了就灌咖啡，工位旁邊堆的外賣盒都快壘成小山了。同事們都調(diào)侃他：“小軍啊，這么拼是想當(dāng)蘇總接班人？”
他嘿嘿傻笑，心里美滋滋：接班人？我想當(dāng)?shù)氖侨思艺磉吶耍?/p>
然而現(xiàn)實很快打臉。周四下午，他頂著油頭把方案初稿發(fā)進項目群，還特意@了蘇總：“蘇總！請您過目！”后面跟了個齜牙笑的表情。
五分鐘過去，群里靜悄悄。十分鐘后，蘇總回了句：“來我辦公室一趟。”
姜小軍屁顛屁顛跑過去，還以為要挨夸。推門卻看見蘇總眉頭緊鎖，手指噠噠地敲著桌面：“土地性質(zhì)標注錯誤，容積率計算漏項，連預(yù)算表都能把小數(shù)點標錯——姜小軍，你熬夜熬的是漿糊？”
他頓時傻眼，抓過文件一看，冷汗唰地下來了。還真是，光顧著趕工，基本數(shù)據(jù)都沒核對。
“對、對不起蘇總！我馬上改！”他慌得舌頭打結(jié)。
蘇總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客戶下午就要看初步方案，現(xiàn)在全組陪你返工。出去吧。”
回到工位，姜小軍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周圍同事的眼神像針一樣扎過來，老王陰陽怪氣地哼唧：“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就是別沖進陰溝里喲?！?/p>
整個下午辦公室氣壓低得嚇人。鍵盤聲、嘆氣聲、打印機咔咔聲混成一片，每個人都在替他擦屁股。姜小軍縮在電腦后面，臉燒得能煎雞蛋。每次偷瞄蘇總辦公室，她都埋在一堆文件里，側(cè)臉線條繃得緊緊的。
熬到晚上八點，終于趕出新方案。蘇總召集全員開會，把修改點一條條過。輪到姜小軍講解時，他緊張得手心冒汗，PPT翻頁筆都按錯了三次。
“這里……呃……綠化率我們調(diào)整到……”他支支吾吾。
“35%。”蘇總突然接話，手指在平板電腦上劃了一下，“根據(jù)新出臺的市政規(guī)劃，舊數(shù)據(jù)作廢了——我同步到群文件了，沒人看？”
全組人默默低頭翻手機。姜小軍更是恨不得鉆地縫——他光顧著改自己的錯誤，根本沒注意群消息。
散會后，蘇總單獨留下他。辦公室只剩他們兩人，燈光昏黃，雪松香混著咖啡苦味，壓得人喘不過氣。
“職場不是兒戲?！碧K總靠在辦公桌上，指尖轉(zhuǎn)著一支鋼筆，“你以為拼命加班就是努力？錯。用錯方向的力氣，比偷懶更耽誤事。”
姜小軍腦袋垂到胸口：“我就是想證明……”
“證明什么？”鋼筆啪地停在桌面，“證明你能三天不睡覺？還是證明你會給全組添亂？”
他噎住了，指甲掐進手心。委屈混著羞愧往腦門上沖，眼睛都發(fā)了酸。
忽然，一份標記密密麻麻的文件推到他面前?！皹思t的是基礎(chǔ)規(guī)范，標藍的是易錯點，黃色是客戶雷區(qū)?！碧K總聲音淡得像煙，“今晚回家把這些啃透，明天我要抽問?！?/p>
姜小軍猛地抬頭。她沒罵人？還教他？
“蘇總您……您不fire我？”他傻乎乎地問。
蘇總突然笑了。不是平時那種營業(yè)式微笑，是真正從眼角漾開的笑意，細紋像漣漪般蕩開：“fire你？那我這幾天不是白教了?！彼焓峙牧伺乃绨颍偷谝淮我娒鏁r一樣，“長點記性，小伙子?！?/p>
就這一拍，姜小軍魂又飛了。一路飄回家，抱著文件在床上打滾，聞見西裝外套上還沾著她的香水味——鬼知道為什么三天沒洗外套。
深夜啃文件時，手機突然彈出新聞推送：“地產(chǎn)大亨張明遠赴歐考察歸來，疑為城東地塊競標鋪路”。配圖是張總在機場的照片，手腕上那塊表夠買姜小軍十年工資。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同事說的999朵玫瑰。所以蘇總讓他做的方案，其實是用來和這種大佬打擂臺的？
正胡思亂想，微信突然響了。蘇總發(fā)來一張照片：他落在辦公室的充電寶。下面跟了條語音：“下次再丟三落四，就從工資里扣?！?/p>
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像羽毛搔過耳膜。姜小軍抱著手機聽了三遍，傻笑著打字：“蘇總您還沒睡?。俊?/p>
對方正在輸入跳了半天，最后只回了個貓打哈欠的表情包。
就這？！他盯著屏幕嗷嗷打滾，把臉埋進香水殘留的外套里猛吸一口。失眠到后半夜，滿腦子都是她笑起來的眼尾紋，還有那個禿頭張總的大鉆表。兩種畫面來回切換，攪得他心臟忽上忽下。
凌晨四點，他鬼使神差點開蘇總朋友圈——居然刷出一條新動態(tài)！是張夜景照片，玻璃窗倒映出電腦屏幕和紅酒杯，配文：“競標前的寧靜。”
下面有條陌生男人的評論：“需要支援隨時說?！鳖^像是個戴墨鏡的側(cè)影，背景明顯是私人飛機艙。
姜小軍猛地坐起來，手指冰涼。窗外天光微亮，他抓起那份寫滿筆記的文件，突然覺得紙頁重得抬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