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林姨!”
訂單超時的提示音又響了,溫行書對著顧客連鞠了好幾個躬,腰都快彎成九十度了,嘴里不停道歉。
等轉身下樓,實在憋不住,低聲罵了出來。
她——溫行書,21歲,本來是X市溫氏集團的千金大小姐。
結果呢?就因為她對自己的性向特別“清楚”,鐵了心要出柜,21歲生日那天,一咬牙跟爸媽攤牌了。
這下好了,直接從天上掉到了泥里。
白天在T大圖書館打工,晚上還得被外賣平臺的催單提示音追著跑。
不過她真沒想到,爹媽把她趕出家門,她自己都識相地躲到N市來了,他們居然還能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
剛才取餐路上,管家林姨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出來,還帶著四個穿一身黑、活像電影里保鏢的人,硬是把她堵在個小巷子里。
搞這么大陣仗,就為了塞給她一張?zhí)柗Q“沒有額度上限”的黑金卡。
“我說了不需要!” 溫行書當時氣得夠嗆。
哼!當初二話不說就把她所有卡都停了,現在又來裝好人?晚了!
她溫行書靠自己也能活下去!就是……累點唄。
可林姨特別執(zhí)著,死活拉著她在路邊糾纏了十幾分鐘。
她實在煩得不行,只好一把抓過卡,胡亂塞進衛(wèi)衣口袋,趕緊找個地方躲清靜。
結果這一耽誤,送餐就超時了,還把咖啡灑人家身上了!
她想起咖啡館里那個被她撞翻咖啡杯的女士,氣質清清冷冷的,感覺……好像在哪見過?
當時急著跑單,連句像樣的道歉都沒顧上說,也不知道人家會不會找她麻煩。
電動車在車流里鉆來鉆去。
等紅燈的時候,溫行書的心思又飄回了咖啡館。
那位女士——聽服務員叫她“沈教授”?
看著年紀也不大啊,怎么就當上教授了?
不過那氣質,那眼神……溫行書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手腕上好像又感覺到對方手指碰到時,那種微涼的觸感。
“滴——!” 后面刺耳的喇叭聲猛地把她驚醒。
綠燈早亮了!
溫行書手忙腳亂地一擰車把,電動車“噌”地沖了出去。
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衛(wèi)衣口袋里,本該裝著那張硬邦邦黑金卡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道淺淺的壓痕。
——
時間跳到晚上十點整。
T大文學院9號教學樓,三樓辦公室的窗戶還亮著燈。
沈新詞揉了揉眉心,眼前的字已經開始模糊打晃。
今天從早到晚將近十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徹底耗光了她最后一點精力,腦子又沉又亂。
把那張燙著金邊的黑卡放到保衛(wèi)科窗口時,她幾乎是機械動作。
“溫...行...書...” 她無意識地念著卡片上的名字,一絲極其微弱的熟悉感掠過心頭,但巨大的疲憊瞬間就把這點念頭淹沒了。
“現在……還有人取這么古風的名字?”她甚至沒力氣去細想那點模糊的熟悉感從哪來,實在太累了。
一個手握頂級黑金卡的富豪?和白天那個冒冒失失撞翻她咖啡的外賣員?
這組合也太離譜了,她那超負荷的大腦根本處理不了這種荒謬的聯系。
桌上倒扣著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屏幕亮了,是父親一連串的消息:
【對方說根本沒見到你人?!?/p>
【是不是沒看上?你李叔叔家兒子條件也不錯......】
【事業(yè)重要,家庭也得顧啊,不是爸說你......】
沈新詞掃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半天,最終只回了一個字:【嗯?!?/p>
她把手機“啪”地一聲,比平時重了點,反扣回桌面。
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她伸手去拿咖啡杯——空的。
沒辦法,只好又拿起手機,點開外賣軟件。
三倍濃縮美式,加冰—— 今晚的第二杯。
點完單,她伸了個懶腰,纖細的手指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視線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論文批注上。
屏幕的冷光照著她略顯疲憊的臉,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起,仔細看著那些小字。
窗外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開始只是零星的雨點,轉眼就變成了瓢潑大雨。
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聲音越來越密,簡直像在敲鼓。
沈新詞被這突然的“雷聲”拉回神,這才驚覺自己忘了保存文檔!趕緊手忙腳亂地點了保存。
【你有新的外賣訂單——】
溫行書在暴雨里一路狂奔。
劉海濕漉漉地糊在眼前,她得不停地用手背在褲子上蹭兩下,再粗暴地抹掉手機屏幕上的水,才能勉強看清導航。
“三倍濃縮美式,加冰?!薄吹竭@備注,溫行書忍不住挑了挑眉。
嘖,這么晚了還喝這么猛的咖啡?這位顧客怕不是個熬夜狂魔吧?
電動車沖進T大南門時,雨已經大得砸得人睜不開眼。
更要命的是,教學樓的門禁她根本刷不開!
她只能縮在屋檐下最邊上那點可憐巴巴、勉強能擋點風的地方,凍得直哆嗦,牙齒都開始打架,趕緊給顧客打電話商量放門衛(wèi)。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溫行書整個人都僵住了。
——是那個聲音!
清冷、沉穩(wěn),帶著點沙啞疲憊。
“喂您好!您的外賣到了!但這雨實在太大了,教學樓我也進不去……”溫行書語速飛快,心跳卻像擂鼓似的咚咚狂跳,握著手機的手都在微微發(fā)抖。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小會兒。
“你在南門?” 對方問。
“對!”
“稍等?!?/p>
電話掛斷。
溫行書站在能把人澆透的暴雨里,狂風卷著冰冷的雨點往身上打,她控制不住地打寒顫,感覺骨頭縫里都冷颼颼的。
雨水順著臉往下淌,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緊張的冷汗。
不會……真有這么巧吧?!她心里直打鼓。
不過,聽這語氣,對方應該沒認出自己?
溫行書心里剛松了半口氣,緊接著又莫名有點失落。這矛盾的感覺讓她更不自在。
雨幕中忽然撐開一把黑傘。
沈新詞踩著積水走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一個單薄的身影蜷縮在窄小的屋檐角落,渾身濕透,淺色的舊衛(wèi)衣緊貼身上,瘦削的肩膀線條清晰可見,頭發(fā)絲都在往下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