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道解析幾何題的第三種解法,就是利用參數(shù)方程。思路一定要開闊,不要局限在直角坐標系里。林墨,你又走神了?是不是覺得老師講的太簡單了?”
一個略帶嚴厲的聲音,如同最尖銳的電鉆,強行鉆開了林墨混沌的意識。
緊接著,是刺眼的陽光。
那是一道屬于初夏的陽光。它透過窗戶,在空氣中拉出一道道清晰的光柱,無數(shù)細小的粉筆灰塵在光柱中歡快地舞蹈。
粉筆灰的味道……
多么遙遠,又多么熟悉。
林墨猛地抬起頭,腦子還是暈暈乎乎的。
他看到了什么?
一張書桌,上面堆著小山一樣高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一張綠色的、寫滿了板書的黑板。還有講臺上,那個戴著眼鏡,唾沫橫飛的數(shù)學老師——老王。
老王,王建國。他那張因常年操心學生而顯得有些刻薄的臉,林墨已經**十年沒見過了。前世,他退休后沒幾年,就因病去世了。
林墨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
一張張稚嫩卻又因高考壓力而略帶疲憊的臉龐,藍白相間的校服,墻上掛著的紅色高考倒計時牌,上面用醒目的黑體字寫著:距高考僅剩32天!
右下角,是日期:2014年5月5日。周一。
2014年?
還有,這里是江城二中?
他不是在2042年的“祝融”基地,因為心臟驟停死了嗎?
他緩緩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那不是一雙屬于四十七歲中年男人的手,皮膚沒有因歲月而松弛,指關節(jié)也沒有因長期伏案而變得粗大。這是一雙屬于十八歲少年的手。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感光滑。他摸了摸胸口,那顆心臟,在胸腔里“咚、咚、咚”地強健有力地跳動著。
不是夢!
這一切都不是夢!
他重生了。
從四十七歲,重回到了十八歲!
這時候,柳如煙還沒有成為他的妻子,他們之間,還只是高中同學。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擁有著一副健康、年輕的身體!
“林墨!”
講臺上傳來王老師更加不滿的聲音。
“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這道題的第四種解法是什么?你以為年級第一就可以不用聽課了嗎?”
全班同學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了林墨身上,其中夾雜著不少幸災樂禍的竊笑。
在同學們的印象里,林墨就是個典型的書呆子。成績穩(wěn)居年級第一,但性格木訥,不善言辭,除了學習和當柳如煙的舔狗,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上課走神,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因為大部分題目不過小菜一碟。
前世的林墨,面對這種情況,會有些慌亂地站起來,然后用一種簡潔而高效的方法飛快解出題目,引來一片驚嘆和嫉妒后,再自顧自地坐下。
但此刻,林墨站起身,目光卻沒有看向黑板,而是緩緩地掃過整個教室。
他的眼神,不再是十八歲少年的清澈,而是一種歷經了滄桑歲月的深邃。他在用這個四十七歲的靈魂,重新審視自己早已模糊的青春。
那些曾經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個個在他眼前變得清晰。那個后來成了小有名氣的網(wǎng)紅的女生,那個大學畢業(yè)后就回家繼承了小賣部的胖子,那個復讀一年考上警校的體育委員……
他們的命運,像一幅幅早已畫就的畫卷,在林墨的腦海中緩緩展開。
然后,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自己身旁。
他的同桌。
一個將自己深深埋在書本后面的女孩。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明顯不合身的寬大校服,袖口已經磨出了毛邊。一頭厚重的、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的劉海,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郁。她似乎非常害怕引起別人的注意,總是習慣性地弓著背,將自己縮成一小團,像一只受驚的刺猬。
沈幼楚。
他想起來了。
前世,很多年以后,林墨偶然看到一則新聞。當“沈氏集團新任董事長”這個頭銜伴隨著沈幼楚的名字出現(xiàn)時,他先是錯愕,以為只是同名。可當鏡頭給到特寫,他整個人如遭雷擊。
屏幕上的那個女人,早已褪去高中時的青澀與陰郁。她掀開了那道自閉的劉海,露出一張美麗到極致的臉。那是一種足以讓世間所有光彩都黯然失色的容顏。
林墨當時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高中三年,身邊竟坐著這樣一位蒙塵的絕世明珠!
而更讓他震驚的,是訪談中揭露的過往:她的父親,大夏首富,“慢聲”短視頻APP創(chuàng)始人沈一鳴,在2014年遭遇滑鐵盧,公司瀕臨破產,差點走投無路。
2014年……不就是現(xiàn)在嗎!
林墨的呼吸猛地一滯。他終于明白,身旁這個女孩看似平靜的外表之下,正承受著怎樣的萬丈深淵。前世的他,對這一切竟一無所知!
他看著同桌,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在腦海中成型。
前世,他的人生軌跡,是在高考后,與柳如煙一起考入京華大學,開始了他卑微而痛苦的追求之路。他的人生,被柳如煙所牽引,最終走向了事業(yè)輝煌、生活崩塌的結局。
而這一世,他回來了。
他擁有未來近三十年的科技發(fā)展路線圖,掌握著人工智能、可控核聚變、材料科學等領域的頂尖知識。他知道每一個歷史的拐點,每一個商業(yè)的風口,每一次國際的博弈。
他可以輕易地成為世界首富,可以像前世一樣,再次站上科學的巔峰。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彌補所有的遺憾。
他要體會一場真正的戀愛。前世,他的戀愛經歷不過是一場圍著柳如煙打轉的笑話。
滾她的柳如煙!去他的舔狗人生!
科學的巔峰要攀,人生的遺憾,更要補!
“林墨!你到底在看什么?黑板在講臺上,不在你同桌臉上!” 王老師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醒了沉思中的林墨,也讓全班同學發(fā)出了壓抑不住的哄笑聲。
沈幼楚的身體猛地一顫,就像受驚的小鹿,頭埋得更低了,幾乎要鉆進課桌底下。
林墨緩緩地轉回頭,看向講臺上的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