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灶膛里的火剛引著，正拿著塊破布擦灶臺上厚厚的陳年油垢。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鄰居李嬸那標志性的大嗓門，帶著驚惶：“初夏！初夏！快出來！不得了了！有人……有人貼你的大字報呢！說你……說你是賊！”
手一抖，抹布掉進灰膛里?！吧锻嬉鈨海俊?心頭猛地一跳，顧不上許多，拔腿就往外沖。
村口那棵老槐樹下，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嗡嗡的議論聲像開了鍋。樹干上，一張刺眼的大紅紙貼得死死的，上面用墨汁歪歪扭扭寫著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葉初夏抄襲剽竊！冒充原創(chuàng)騙錢！不要臉！” 底下還用漿糊粘著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赫然是我之前拍的那段拔絲紅薯視頻的模糊截圖！
血“嗡”的一下全沖到了頭頂！拳頭瞬間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火氣蹭蹭往上冒，燒得臉皮發(fā)燙。強壓下那股邪火，臉上硬是擠出點波瀾不驚。“胡咧咧！誰干的缺德事兒？” 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李嬸擠過來，一把拉住我胳膊，湊到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神秘和恐懼：“聽……聽說是城里來的！坐小汽車來的！穿得溜光水滑！說是……說是霍連長以前那個……那個媳婦！叫啥……王什么芳的！昨兒個還去了鎮(zhèn)長辦公室呢！待了小半天！怕不是……要告你哩！”
“告我？” 冷笑一聲，“讓她告！身正不怕影子斜！” 心里那團火卻燒得更旺了。轉(zhuǎn)身擠出人群，腳步踩得地上的泥水啪啪響。
回到家，堂屋的門敞著?；敉⒋ū硨χT口站著，手里正捏著那張皺巴巴撕下來的紅紙大字報。聽到腳步聲，他轉(zhuǎn)過身，臉色鐵青，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下頜繃得緊緊的，像塊生鐵。屋子里氣壓低得嚇人。
“你……咋看？” 他把那張紅紙往桌上一拍，發(fā)出“啪”的一聲悶響，眼睛沉沉地盯著我。
“咋看？” 一股邪火再也壓不住，把手里的破布包狠狠甩在旁邊的條凳上，“還能咋看？明擺著沖我來的！順帶把你霍連長的臉也踩泥地里！這臟水潑得，夠狠！” 胸口劇烈起伏。
“別急?！?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平靜，但眼神深處那點無奈和疲憊，藏不住。“我來處理。這事……不簡單?！?/p>
“行啊！你處理！” 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您慢慢處理！霍大能耐！” 轉(zhuǎn)身，“砰”地一聲甩上臥室的門。木門震得墻皮簌簌往下掉灰。背靠著冰涼的門板，聽著外面堂屋里，傳來一聲壓抑的、長長的嘆息。
第二天一大早，沒等任何人動作，我直接去了鎮(zhèn)政府那棟灰撲撲的二層小樓。推開鎮(zhèn)長辦公室的門，里面煙霧繚繞。鎮(zhèn)長是個干瘦的老頭，正戴著老花鏡看文件。
“鎮(zhèn)長，那大字報是誣陷?！匣ú肌b和拔絲紅薯的方子，都是我自個兒琢磨的?！?開門見山，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石頭砸在地上，“為了避嫌，也為了證明清白，我申請……暫時搬出霍家。等事情查清楚。真有問題，我認罰。沒問題，” 目光直直地盯著鎮(zhèn)長鏡片后面的眼睛，“請您給我正名。還我一個清白。” 語氣斬釘截鐵，沒有半點轉(zhuǎn)圜余地。
鎮(zhèn)長放下老花鏡，渾濁的眼睛看了我半晌，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班拧懒?。這事，我們會調(diào)查。你先回去，別沖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