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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被在意的遺憾:小說 貍太太 127184 字 2025-07-23 10:3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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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滬上初見,墨香與硝煙的初遇

1934年的上海,霞飛路的法國梧桐正落第一片秋葉子。葉琪抱著剛裝裱好的《寒江獨釣圖》從朵云軒出來,旗袍下擺掃過積著露水的臺階,忽然被一陣急促的自行車鈴聲驚得側(cè)身——車把上的鐵皮畫筒撞在她手肘,一疊素描紙簌簌散在地上。宣紙上的墨痕沾了塵土,像給寒江平添了幾分濁浪。

“抱歉!”騎車人跳下來時,長衫下擺沾著草屑,褲腳還卷著未干的泥點。葉琪抬頭看見張被曬得微黑的臉,鼻梁上架著副玳瑁眼鏡,鏡片后的眼睛亮得像剛擦過的玻璃。男人正手忙腳亂地?fù)飚嫾?,指腹蹭過她散落的畫軸,忽然頓?。骸斑@皴法……是學(xué)的黃公望?筆鋒藏鋒處有《富春山居》的影子。”

他叫霍思寒,圣約翰大學(xué)的美術(shù)史助教,剛從北平寫生回來。畫筒里裝著他在盧溝橋畫的速寫,硝煙彌漫的橋洞下,穿灰布軍裝的士兵正往槍膛里壓子彈。葉琪后來總說,霍思寒的眼睛像蘇州河的水,看著清澈,底下藏著深不見底的暗流——那是對土地的執(zhí)念,對山河的憂慮。

他們常在靜安寺路的“老大昌”咖啡館見面。葉琪帶新畫的扇面來,絹面上的紫藤用了暈染技法,花瓣邊緣泛著朦朧的紫?;羲己弯侀_北平的地圖,指給她看故宮角樓的飛檐角度:“你畫的斗拱少了一層,應(yīng)該是九踩重昂。我拍了照片,你看這榫卯結(jié)構(gòu)……”他說著從相機(jī)包里抽出張照片,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他手背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

她則教他辨墨色濃淡:“你速寫里的永定河,用宿墨能畫出水流的沉郁?!闭f著從隨身的漆盒里捏出塊松煙墨,在硯臺里慢慢研磨,“你看這墨色,分焦、濃、重、淡、清,就像人世間的悲歡,各有各的層次?!?/p>

有次霍思寒帶來本油印小冊子,封面用紅油墨印著《華北前線畫記》。里面全是鋼筆畫:被炸毀的火車站月臺躺著斷弦的小提琴,啃著凍窩頭的士兵把最后一口糧分給流浪狗,用身體搭人橋的百姓在齊腰深的河水里咬緊牙關(guān)。葉琪翻到最后一頁,見角落里畫著株歪脖子棗樹,枝干上掛著塊木牌,寫著“此樹不伐”。

“這是保定城外的樹,”霍思寒的指尖劃過棗樹干,指甲縫里還嵌著北平的黃土,“日軍要砍來修炮樓,村里的王老漢抱著樹干不讓動,說這是他太爺爺手里栽的,見證過道光年間的饑荒?!彼鋈惶ь^,眼鏡片反射著窗外的霓虹,那點光亮在他瞳孔里明明滅滅,“葉琪,筆墨不該只落在絹紙上?!?/p>

那晚葉琪回畫室,對著半幅《春江晚景》呆坐了整夜。案頭的宣爐燃著沉香,煙縷在月光里浮浮沉沉。她祖父是前清翰林,教她“畫貴有靜氣”,可霍思寒的速寫本里,那些帶著火藥味的線條,比她的工筆花鳥更有力量。天快亮?xí)r,她調(diào)了碗焦墨,在畫背面畫了株棗樹,樹干上題了行小字:“筆鋒可作槍尖用”。墨跡未干時,遠(yuǎn)處傳來報童喊早報的聲音,“華北局勢危急”的喊聲刺破了黎明的薄霧。

二、裂痕暗生的伏筆

1935年冬天來得格外早。西伯利亞的寒流卷著雪粒子撲在上海的玻璃窗上,葉琪的父親被任命為蘇州海關(guān)監(jiān)督,催她回家完婚的電報雪片似的飛來。對方是鹽商張家的公子張景明,據(jù)說在倫敦學(xué)過金融,回國時帶了一箱子西洋畫冊?!皬埣以谧饨缬泄S有銀行,”父親在電話里嘆著氣,聽筒里傳來算盤珠子的噼啪聲,“這世道,安穩(wěn)比什么都強(qiáng)?!?/p>

她把消息告訴霍思寒時,他正在給學(xué)生改畫。畫筆頓在紙上,洇出個墨團(tuán),像朵驟然綻放的烏云。半晌才說:“我下個月要去綏遠(yuǎn),《申報》讓我畫抗日前線?!彼麖某閷侠锬贸鲋Ю呛凉P,筆桿刻著“守拙”二字,竹紋里還留著經(jīng)年累月摩挲的包漿,“這是我?guī)煾杆偷模f畫畫如做人,寧拙毋巧?!?/p>

葉琪接過筆,指尖觸到筆桿上的刻痕,像摸到某種滾燙的誓言。她想說蘇州的網(wǎng)師園里,冬雪壓著的竹枝也值得一畫;想說她可以拒婚,大不了跟家里斷絕關(guān)系;想說愿意陪他去任何地方,哪怕是槍林彈雨的前線??稍挼阶爝?,只變成:“北方冷,記得帶件厚棉袍。我給你做了雙棉襪,塞在你畫筒側(cè)袋里了?!?/p>

霍思寒走的那天,葉琪去了北站。他背著畫筒擠在三等車廂的人群里,藍(lán)布長衫被擠得皺巴巴的。隔著蒙著水汽的車窗,他塞給她個布包。打開是本線裝的《芥子園畫譜》,紙頁泛黃,扉頁上有褪色的朱印。里面夾著張照片:北平雪景里的故宮角樓,樓頂上落滿白霜,像幅未干的水墨畫。背面用鉛筆寫著:“等我回來,帶你去看真跡。”

火車開動時,汽笛聲刺破站臺的喧囂。葉琪忽然想起他說過的話,那些關(guān)于筆墨與山河的對話在耳邊炸開。她追著列車跑了幾步,揚手把那支“守拙”筆扔過去?;羲己匠霭雮€身子接住筆的瞬間,她看見他眼里有光炸開,像除夕夜的煙火,亮得讓人想哭——那是亂世里,兩個靈魂短暫交匯的證明。

蘇州的日子像碗溫吞水。張家公子送來的聘禮堆了半間屋,有西洋的自鳴鐘,鐘擺滴答聲里藏著刻意的體面;有東洋的和服,絲綢上的櫻花圖案透著諂媚的精致;還有幅據(jù)說是仇英真跡的《仕女圖》。葉琪把自己關(guān)在畫室,對著那幅贗品冷笑——她一眼就看出衣紋線條的浮躁,哪有仇英的沉靜。真正的古畫,連絹絲里都浸著時光的底氣。

父親敲開房門時,見她正在臨摹《曹全碑》。宣紙上“守拙”二字寫得力透紙背,墨色里帶著股倔強(qiáng)的勁。“思寒在綏遠(yuǎn)受傷了,”父親的聲音帶著疲憊,手里的水煙袋“咕?!表懥艘宦?,“報上說他所在的采訪隊遭遇伏擊,下落不明?!?/p>

葉琪的筆掉在硯臺里,墨汁濺上素白的旗袍,像朵驟然綻放的墨牡丹。她連夜收拾行李,只帶了畫具和霍思寒送的那本畫譜?;疖囌镜暮诎迳嫌冒追酃P寫著“華北危急”,廣播里反復(fù)播放著《松花江上》,弦樂像把鈍刀子,割得人心里發(fā)疼。她買了去南京的票,打算轉(zhuǎn)道去綏遠(yuǎn),卻在候車室被張家的管家攔住。

“葉小姐,張公子在英國托人買了套水彩顏料,說是你最愛的牌子?!惫芗疫f來個精致的木盒,燙金的商標(biāo)在慘白的電燈光下晃眼,“老爺說,現(xiàn)在外面兵荒馬亂,女孩子家不該亂跑。張公子說了,等時局安穩(wěn),就帶你去巴黎看畫展?!?/p>

那晚葉琪被鎖在房里。雕花窗欞糊著厚厚的棉紙,隔絕了外面所有的聲響。她用發(fā)簪撬開窗戶插銷,跳下去時腳踝崴得鉆心疼,像踩著碎玻璃??僧?dāng)她一瘸一拐跑到碼頭,卻被告知去南京的船因戰(zhàn)事停航了。江風(fēng)卷著浪沫打在臉上,像無數(shù)根細(xì)針在扎,她忽然明白,有些距離,不是靠腳力能跨越的——那是時代的鴻溝,是命運的捉弄。

三、烽火中的錯位信箋

1937年夏天,上海的空氣里飄著火藥味。黃浦江面上常有日本兵艦游弋,炮口像只冰冷的眼睛,盯著這座掙扎的城市。葉琪最終沒嫁入張家,她以死相逼,把那套西洋顏料扔進(jìn)了蘇州河,父親只好松口,卻也斷了她的經(jīng)濟(jì)來源。她在法租界租了間閣樓,靠給洋行畫商品插畫糊口,畫的盡是些香水廣告、香煙包裝,那些曾經(jīng)讓她鄙夷的“匠氣之作”。

某天路過申報館,櫥窗里貼著霍思寒的戰(zhàn)地素描。畫的是四行倉庫的士兵,背著槍倚在斷墻上,手里攥著半塊干硬的餅,嘴角卻帶著笑意。標(biāo)題是《堅守》。葉琪站在櫥窗前看了很久,直到巡捕來驅(qū)趕圍觀人群,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甲掐進(jìn)了掌心,滲出血珠滴在人行道的裂縫里,像朵微小的紅梅。

她開始往報社寄畫。畫難民收容所里教孩子認(rèn)字的先生,用燒焦的木棍在地上寫字;畫深夜給士兵送水的阿婆,粗布頭巾里裹著滿頭白發(fā);畫廢墟上重新豎起的菜攤,木板上用粉筆寫著“青菜三分”。編輯在回信里說:“霍先生看到你的畫了,他說你的線條里有股韌勁兒,像陜北的酸棗樹?!?/p>

秋天時,葉琪收到個來自武漢的包裹。是本燙金封面的畫冊,《戰(zhàn)地畫集》,作者霍思寒。扉頁上寫著:“贈予葉琪吾友——筆墨當(dāng)為山河泣?!弊舟E力透紙背,墨色里似乎還帶著硝煙的味道。里面有幅畫讓她心口發(fā)緊:綏遠(yuǎn)的雪地里,有株棗樹被炮彈炸斷了半截,斷口處卻冒出簇新芽,芽尖上還頂著點雪。

畫冊里夾著封信,紙頁邊緣燒焦了大半,像只受傷的蝴蝶?;羲己f他在徐州前線,采訪隊的卡車遇襲,相機(jī)和畫具都燒了,只剩這支“守拙”筆?!暗仁諒?fù)北平,我們?nèi)タ唇菢堑拇禾?。那里的海棠開得正好,花瓣落在護(hù)城河的冰面上,像撒了把碎胭脂?!弊舟E被水洇過,有些字模糊不清,最后幾個字卻格外用力:“勿念,等我?!?/p>

可葉琪怎么能不念。冬月初,她在仁濟(jì)醫(yī)院做義工時,遇到個從武漢撤下來的傷兵。對方少了條腿,躺在病床上給其他傷員講前線的故事。聽說葉琪會畫畫,他眼睛一亮:“你認(rèn)識霍思寒嗎?那個總背著畫筒的先生,在大別山救傷員時被流彈打中了胳膊?!眰鴱膽牙锾统鰪埲喟櫟漠嫞腔羲己趽?dān)架上畫的大別山日出,“他說要寄給上海的一位葉小姐,說她等著看他的畫?!?/p>

葉琪把畫貼在閣樓的墻上,每天對著它畫大別山的風(fēng)景。她不知道,此時的霍思寒正躺在衡陽的戰(zhàn)地醫(yī)院里,右臂打著石膏,用左手給她寫信:“聽說上海的法國梧桐又落葉了,你畫秋景時,記得用赭石調(diào)藤黃,再加點胭脂,就像我們初見時的霞飛路……”這封信最終沒能寄出,日軍轟炸醫(yī)院時,它和其他文件一起化成了灰燼,那些關(guān)于色彩的叮囑,永遠(yuǎn)留在了1938年的春天。

1938年清明,細(xì)雨霏霏。葉琪收到報社轉(zhuǎn)來的包裹。是霍思寒的畫筒,黃銅接口處有彈痕,里面只剩半截“守拙”筆,筆鋒斷了,筆桿上的刻痕卻依舊清晰。附條上寫著:“霍先生在突圍時犧牲,此為其遺物?!?/p>

那天上海下著小雨。葉琪抱著畫筒坐在閣樓里,外面?zhèn)鱽矸揽站瘓蟮募鈬[,像只受傷的野獸在哭。她鋪開宣紙,用那半截斷筆蘸了濃墨,畫下株棗樹。這次她畫得格外仔細(xì),連樹皮的裂痕都根根分明,只是畫到樹梢時,墨點突然暈開——她的眼淚滴在了紙上,和墨跡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水,哪是淚。

四、山河重圓,人事兩非

1945年深秋,葉琪站在蘇州河的廢墟前。八年戰(zhàn)亂磨平了許多東西,霞飛路的梧桐被砍得只剩樹樁,樹洞里還嵌著未爆的彈片;靜安寺的鐘聲變得嘶啞,銅鐘上布滿彈痕;可她手里的《戰(zhàn)地畫集》,紙頁雖黃,墨跡卻依舊鮮明,像從未被歲月侵蝕。

有人拍她的肩?;仡^看見位拄著拐杖的男人,右臂不自然地彎曲著,臉上有道從眉骨到下頜的疤痕,像條沉默的河?!叭~小姐?”男人摘下眼鏡,露出雙熟悉的眼睛,只是眼角多了許多細(xì)紋,像宣紙上暈開的淡墨,“我是霍思寒?!?/p>

葉琪手里的畫冊“啪”地掉在地上。她想開口,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只能死死盯著他的右臂——那道猙獰的疤痕,印證了傷兵的話;再看他的左手,指關(guān)節(jié)粗大,顯然長期用力握筆,虎口處還有塊厚厚的繭,是常年握畫筆磨出來的。

“我沒死,”霍思寒撿起畫冊,指尖劃過封面上的燙金字,那溫度仿佛還留在上面,“流彈打穿了胳膊,被老鄉(xiāng)救了。在山里養(yǎng)傷時,總夢見你畫的棗樹。”他從帆布包里拿出個鐵皮盒,打開是用紅綢包著的東西——那支她以為永遠(yuǎn)失去的“守拙”筆,斷口處被細(xì)心地包了銅箍,像給傷口纏上了繃帶。

他們在重建的咖啡館里坐了整整一下午。陽光透過新糊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格子狀的光斑?;羲己f他在大別山養(yǎng)傷時,用炭條在石頭上畫畫,老鄉(xiāng)們把他的畫刻在崖壁上,“他們說石頭比紙結(jié)實,這樣就不會被炮火毀掉”。葉琪則告訴他,她把他的戰(zhàn)地畫集翻得卷了邊,每個月夜都對著那幅大別山日出臨摹,顏料不夠時,就用鍋底灰調(diào)菜油,照樣能畫出晨曦的金。

“我以為你……”葉琪的聲音哽咽,像被墨汁堵住的筆尖,“報社說你犧牲了。我在龍華寺給你立了牌位,每個初一十五都去點燈?!?/p>

“我也以為你……”霍思寒從懷里掏出張泛黃的剪報,是1938年的《申報》,社會版登著“蘇州葉小姐于滬上成婚”的消息,旁邊配著張模糊的照片,新娘穿著婚紗,眉眼竟與葉琪有幾分相似?!拔以谥貞c看到的,那天喝了很多酒,把左臂也摔傷了?!彼α诵Γ毯墼谀樕蟿恿藙?,“后來才知道,那是張家為了面子,找了個替身拍的照片?!?/p>

誤會像層窗戶紙,捅破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彼此都在對方不知道的角落,守著同一個約定??僧?dāng)霍思寒說“我們?nèi)ケ逼娇唇菢前桑F(xiàn)在去正好,聽說那里的海棠又活過來了”,葉琪卻搖了頭。

她從包里拿出封信,是父親臨終前托人轉(zhuǎn)來的。老人在信里說,張家公子張景明在南京保衛(wèi)戰(zhàn)時,為掩護(hù)難民犧牲了,“他到死都帶著你畫的那把扇面,就是你畫的那株紫藤,他總說看著心里安穩(wěn)”。葉琪的指尖撫過信紙,紙頁粗糙,像張褪色的素描,“我答應(yīng)過他父母,要幫他們整理遺稿。他留下很多關(guān)于戰(zhàn)時經(jīng)濟(jì)的記錄,或許對后人有用?!?/p>

霍思寒沉默了很久,指尖在桌上輕輕敲著,像在打某種節(jié)拍。忽然笑了,眼角的疤痕皺起來,像幅被揉過的畫?!耙埠茫彼涯侵А笆刈尽惫P放在桌上,筆桿與桌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我要去東北,報社讓我畫光復(fù)后的工廠。那里的煙囪比北平的城樓還高,冒著黑煙,像支支巨大的畫筆,在天上作畫。”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像嘆息,“角樓的春天,年年都有。”

五、未竟之約,墨痕里的永恒

1949年的北平,故宮角樓的飛檐上落著初雪。葉琪裹著棉襖站在護(hù)城河對岸,手里捧著本線裝的《戰(zhàn)地畫集》。畫冊的扉頁多了行小字:“1946年冬,思寒贈于北平?!弊舟E是霍思寒的,只是比從前顫抖了些,大概是受傷的手還沒完全恢復(fù)。

她最終沒能去成東北。張家公子的父母病逝后,她留在上海整理戰(zhàn)時畫稿,主編了《烽火畫史》,收錄了從1931到1945年間的戰(zhàn)地美術(shù)作品。其中霍思寒的畫占了整整三分之一,每幅下面都有她寫的注解,詳細(xì)到作畫的時間和背景,仿佛她親歷過那些烽火歲月。校對最后一頁清樣時,窗外的白玉蘭開得正好,她忽然想起霍思寒說過的話,原來筆墨真的能跨越時空,讓那些逝去的時光永遠(yuǎn)鮮活。

上個月,她收到位東北畫家的來信。信封上蓋著“長春”的郵戳,邊角磨損得厲害,像是穿越了千山萬水。說霍思寒在1947年考察工廠時,遇到塌方事故,“他推開了身邊的學(xué)徒,自己被埋在了下面”。畫家寄來幅霍思寒的遺作:長春第一汽車制造廠的奠基儀式,畫面里的紅旗在寒風(fēng)中獵獵作響,角落有株剛栽下的小樹苗,枝干被風(fēng)刮得彎彎的,卻倔強(qiáng)地昂著頭,像極了當(dāng)年保定城外那株不肯低頭的棗樹。

葉琪翻開畫冊,找到那幅大別山日出。陽光穿過云層的線條,和記憶里霍思寒眼鏡片反射的光一模一樣。她想起1934年那個秋天,他說“筆墨不該只落在絹紙上”,如今才真正懂得,有些畫,畫的是風(fēng)景,藏的卻是山河。就像這角樓的飛檐,看似畫的是建筑,實則刻著一個民族的骨氣。

護(hù)城河的冰面映著角樓的影子,像幅對稱的水墨畫。葉琪從包里拿出支筆,正是那支“守拙”筆,筆桿上的刻痕被摩挲得發(fā)亮,竹紋里嵌著經(jīng)年的墨漬,像是歲月留下的勛章。這些年她一直用它作畫,畫收復(fù)的失地,斷壁殘垣上抽出的新芽;畫重建的家園,青磚黛瓦間升起的炊煙;畫孩子們在陽光下奔跑的樣子,風(fēng)箏線在藍(lán)天上劃出的弧線,像極了霍思寒速寫里的線條。

她蘸了點河水,在雪地上畫下株棗樹。樹干挺拔,枝繁葉茂,枝頭還掛著塊小木牌。風(fēng)卷著雪沫子過來,很快遮住了字跡,可葉琪知道上面寫的是什么——那是霍思寒教她的,也是他們用一生踐行的:“此樹不伐,此心不渝。”雪水滲進(jìn)墨痕,像給這誓言鍍上了層冰殼,堅硬而透亮。

遠(yuǎn)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是在堆雪人。紅圍巾在雪地里跳動,像團(tuán)燃燒的火苗。葉琪收起筆,看著角樓的飛檐刺破云層,陽光像金色的墨汁,潑灑在白雪覆蓋的城墻上,把那些彈痕都照得閃閃發(fā)亮。她忽然明白,有些遺憾,看似是錯過,實則早已在時光里長成了永恒——就像這角樓的飛檐,歷經(jīng)戰(zhàn)火卻依舊昂揚;就像他們留在紙上的筆墨,永遠(yuǎn)帶著山河的重量;就像那株棗樹,哪怕斷了枝干,也總能在春天抽出新芽。

雪越下越大,把她的腳印輕輕蓋住,仿佛從未有人來過。只有那本《戰(zhàn)地畫集》在風(fēng)雪里,露出半截燙金的封面,像枚永不褪色的印記,刻在1949年的春天到來之前。風(fēng)掀起書頁,嘩啦啦地響,像是霍思寒在輕聲說:“你看,角樓的春天,真的來了?!?/p>


更新時間:2025-07-23 10:32:31